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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饭,舅舅跟姥姥交代一些医院、家里的事情,常夏跟舅妈一起收拾好东西之后,就坐在姥姥边上,轻柔地帮姥姥整理有点凌乱的头发。常夏小时候,还帮姥姥拔过白头发,姥姥常常一边笑着跟常夏说“拔一根长三根”,一边任由常夏动作。可现在,姥姥的头发几乎全白了。常夏越想越心酸,几乎又要落下泪来。没一会,探视时间就快到了。护士开始提醒大家收拾东西出去,常夏一愣,没想到时间这么快就过去了,他从包里掏出来那条准备好的围巾,想给姥姥围上,又无处下手,最后只是递到姥姥手里说:“姥,这是我织的,今天早晨给你打电话,就是想告诉你,周末我要提前回来,好把围巾给你。没想到,没想到……”姥姥仔细地看着手里的围巾,又牵起围巾一角,放到脸上蹭了蹭,然后笑呵呵地抬头跟常夏说:“真好看,夏儿还学会织东西了。姥姥出院就戴上它,天天戴着。”“嗯!姥,咱们快快好起来,尽快出院!”常夏话还没说完,护士就开始挨个床位撵人了,常夏只好最后跟姥姥说了一句:“姥,那我先走了,晚上我再过来,你好好的!”姥姥点点头,费力地抬起手冲常夏摆了摆说:“好,夏儿,姥姥没事儿,你放心吧!”常夏还没走出大门,病房里的一位病人突然情况有变,医生护士都围了上去,原本走到门口的病人家属,顿时就有点失控,想要重新闯进来。一时间,病房里医生护士的交流声,护士跟病人家属的争执声,吵吵嚷嚷不绝于耳。恐惧与绝望,同时也笼罩在了病房里的其他人身上。常夏慌乱地又看了姥姥一眼,姥姥的眼神却很平静。她冲常夏笑了一下,那个笑容里,有安抚,有坦然,还有些常夏看不懂的东西。常夏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这间充满希望也充满绝望的病房,心里暗暗祈祷,愿希望降临,愿绝望远离。回到走廊里,舅舅、舅妈原本坐着的椅子,已经被新的病人家属占据了。常夏只得跟着他们找了个靠窗的地方,站定了商量之后的事儿。“舅舅,我已经跟学校请了一周的假,我会一直在这照顾姥姥的。昨天你已经熬半宿了,要不你现在先和舅妈回家休息休息吧?”舅舅想了一会,然后说:“我现在还行,小夏,你也没吃饭呢吧?还是你先回家吃饭,然后给你姥准备晚饭,晚上再来替换我和你舅妈吧。”常夏点点头说:“那也行。不过,舅舅,你和舅妈也没吃饭呢吧?”“没事,你舅妈带的饭多,我们俩一会吃一口就行了。另外就是,你姥带来的住院费本来就不多,你看,现在这个情况,你知道你姥钱放哪了吧?”舅舅试探地问。常夏一愣,然后摇了摇头说:“我不知道。不过我手头有钱,我先垫着吧。”舅舅脸色有点讪讪的,点头应了。常夏跟他们俩道别,然后回了姥姥家。一进门,就发现夏丽云正坐在屋里。“回来了?你姥怎么样?”夏丽云见常夏回来,张嘴问道。常夏心头稍微热了一点,他认真地回答道:“姥姥现在还可以,不过看着很憔悴,饭吃得也不多。你晚上去看看她吧!姥姥中午问到你了。”夏丽云表情也有点松动,她合计了一会,然后问常夏:“你姥提没提住院费的事儿?”常夏完全没想到夏丽云也会问到这个问题,一时间没说出话。夏丽云紧接着说道:“我上午在医院的时候,就听人说,重症监护室住一天就得上千块钱,你姥虽然有医保,能报销点,可这么往里扔钱,谁能受了啊?而且这个钱总得有人先垫上吧。昨天你姥去的急,手头肯定没带现金,估计是你舅舅他们垫的钱。现在你姥醒了,该提这事儿了吧?她怎么说的?她钱够么?跟没跟咱们要钱?”常夏攥紧了手,抖着声音问:“你就是怕花钱,才不去看姥的?”“哎呀,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我不是看你大老远地回来了,想让你先看嘛!”夏丽云脸上也露出来点难堪的表情。“你别说了。我姥没提钱,也没跟你要钱。你可以放心了。”常夏松开攥紧的手,再次体验到了心如死灰的感觉。“哎?那谁出这个钱?你舅舅?他可没那么好心!”夏丽云继续追问道。“你能不能别再只提钱钱钱了?!姥姥在医院重症监护室里躺着!生死未卜!她是生你养你的亲妈!你能不能关心关心她怎么样了,想吃什么,难不难受。钱不是万能的,不是每个人都跟你一样,把钱看得那么重!”常夏心头的怒火冲上了大脑,他生平第一次,失去控制地冲夏丽云喊道。夏丽云脸色遽变,她抬手给了常夏一个耳光,厉声骂道:“小兔崽子,你还敢教训我?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我也是生你养你的亲妈,你就是这么对我的?”常夏红了双眼,他整个人都在抖,却说不出话。隔了半天,常夏才闭了闭眼,最后哑着声音说:“我没资格教训你。你打我也好,骂我也好,我都不在乎。只是,你要是心里还有姥姥一点,就去看看她吧,她想见你。”常夏说完,就转身进了厨房。夏丽云脸色变幻,她发了一半的脾气,也发不下去了,只得悻悻地转身走了。常夏听见关门声,自己再也绷不住,蹲在厨房,把头埋进膝盖,失声哭了出来。没多久,门外传来敲门声。常夏以为自己听错了,可隔了一会儿,敲门声又规律地响了三声,停顿一下,接着再响三声——这,这是沈彦川的敲门风格。常夏擦擦眼睛,跑到门口开门,门外站着的,果然是风尘仆仆的沈彦川。常夏把人拉进屋,然后迅速地关上门,然后一头扑进沈彦川怀里,半天没有动静。沈彦川轻轻抚摸着常夏的头发,也没有说话。直到常夏红着眼睛抬起头,沈彦川也只是伸手摸摸常夏的眼角,没说什么,他拉住常夏的手,带着人进屋坐下,然后自己进厨房倒了一杯白开水,回来递到常夏手里。“姥姥还好吧?”看常夏喝了几口水,平静了许多,沈彦川才担心地问。常夏点点头说:“姥现在抢救回来了,不过还在重症监护室里,我晚上做好饭再去看她。你,你怎么回来了?”“我不放心你,所以下课就赶回来了。不过明天早晨还得回去。”沈彦川伸手摸了摸常夏的左脸,问道:“你脸怎么了?”常夏躲了一下,然后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没事儿,我妈打的。”“她为什么又打你?”沈彦川皱起眉头。常夏惨淡一笑,然后摇着头说:“她打我向来不需要理由,不过这回是我先惹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