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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虚山高三千尺有余,高耸陡峭,云雾缭绕,好似一把直入云霄开天辟地的巨剑。在山脚下抬头看去,山间碧海翻涛,风过有痕,山峰隐在雾霭之中看不真切,隐约可从流云之间瞥见楼阁屋宇。松涛虫鸣中还间或夹着几声清越的鹤唳,衬着山脚数丈高的巨石上那挥洒恣意的“玉虚”二字,登时漫上一股不可一世的凌然仙气。山门外走来一名年约二十的紫衣青年,金冠玉带,面目清俊,抬起双眼时薄刃般的眼尾微微上挑,视线正对上前来迎接的神使,叫那神使不自觉就浑身一凛。“太子殿下。”神使匆忙躬身道。淮洛一道眼风虚虚从他身上扫过,问道:“少司命可在?”神使揩掉额上的汗,支吾道:“大人、大人出门远游去了,不……”淮洛没待听完就冷笑一声,随手挥开神使向前走去,衣袍翻飞如浪。“司尘!”淮洛高声道,运用法力将声音传出去老远,在山林间萦绕回荡,“司尘,我知道你在,出来!”大殿外神使们战战兢兢地跪了满地,只有被喊声惊起的飞禽三两只发出惊惶的鸣叫。淮洛也不急不恼,双手往身后一背,轻车熟路地高声道:“我数三声,你若是不出来,就休怪我上司命星君那儿去告你的状!一——二——”大殿大门被“嘎吱”推开,司尘露出一张满是无奈的脸,“殿下,您也不能每次都用同一招吧?”“招不在新,管用就行。”淮洛好整以暇地背手看司尘无可奈何地向自己走来。司尘抬手挥退周围侍从,躬身行了个半礼,“太子殿下,明日就是您的成年典礼,怎的不在三十六重天待着,跑到我们这山沟里来?”淮洛面色微冷,沉声道:“六百七十二年了,司尘,你又何必年年都讲废话?我要见他。”司尘保持行礼的姿势不变,将苦笑掩在广袖之下,“太子殿下,幽冥之海只进无出,更何况没有天帝亲口下令,谁也进去不得……”“当年的事就是个笑话!”淮洛登时失了冷静红了眼,“哥哥何曾杀害母后和大姐,又哪里会伤害我!以前你们都当我是孩子,不信我的话,怎么,如今我乃神族太子,已到及冠之龄,少司命,你还不把我放在眼里?”“小神不敢,”司尘当即跪下道,“当年五殿下亲口认下罪行,自缚于幽冥海,桩桩件件都是得天帝陛下亲自认可录入星命玉简的。小神只是依令办事,不可更改,还望殿下莫再强求。”淮洛神色莫测地瞪着他,半晌冷冷一笑,道:“司尘,亏哥哥当年视你为挚友,呵,所谓情谊不过如此。”司尘抬头望向太子甩袖而去的背影,眼神复杂地摇了摇头,最终也只是长叹一声。“九殿下,你想见他,哪里又知道他想不想见到你呢?”***幽冥海的腥风血雨一如往日。经过六百多年的厮杀,赤土之上角逐出了数位实力卓绝的大妖鬼,率领各自的势力占据一方,只是无论是谁,都不敢靠近腹地那片区域。腹地之内的上古魔龙之骨内,居住着一位与洪荒同寿的大魔,实力可与神族首领一决高下,六百多年前曾亲手击杀神族皇后与大公主于此。据说曾有一名大妖想要挑战那位,结果刚踏进它的领地就被片成了血rou模糊的一坨给丢了出来,自此除非是找死,不然没有谁想入侵那位大魔的领地触它的霉头。幽冥海上空布了防止妖魔逃脱的天雷阵,每日轰隆雷鸣不断,常有实力低微的小妖被天雷劈死。体积庞大的魔龙骨架是重灾区,庞大如小山的骨龙早已被天雷劈砍得到处焦黑缺胳膊少腿,时不时还会有零星骨头在“哐嚓”一道闪电后断裂掉落。骨渣窸窣掉落,被吊挂起来的人影脑门上挨了好几下砸,幽幽转醒。谢辞眨了眨干涩的双眼,眼前是看了不知道多少年如一日的单调景象,他淡定地甩掉头发上的骨头碎渣子,从容闭眼。“很无趣吧,想不想出去?”梦魇一般纠缠不休的嘶哑声音又一次响起,谢辞动了动身体,身上的锁链发出碰撞声响,他笑了笑道:“有你日夜陪我说话,倒也不算特别无聊。”魔神被他一噎,冷哼一声不再说话,自顾自缩到角落里去了。恶欲不灭,魔神不死,因此魔神是不死不灭的。六百年前的封魔大阵,谢辞也仅仅是以自身为封印困住了魔神,随着漫长年岁过去,被重创的魔神暗自休养疗伤,尽管本体被打散,它却在谢辞体内扎下了根,并且日益复苏。——因为他内心的恶念之火也从未有熄灭的一天。时间的流逝就像一条污染严重的粘稠的河,谢辞已经记不清到底过去多少年,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维持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苟延残喘多久了——瞧啊,他的皮肤因为常年晒不到太阳白得跟鬼一样,苍白的皮肤下暗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肌rou与脂肪只剩下纸一样薄薄的一层。他的头发长得拖到了地上,却枯败纠结如杂草,他现在一定瘦得像一具骷髅,只有胸腔微弱的起伏才能证明自己还活着。谢辞都快忘了当初是为了什么才会把自己折腾成这副鬼样子。“去看看,”他嘶声道,“他来了么?”魔声嗤笑一声,凉凉道:“弟弟,你还不死心呐?放心吧——没来。我看那小妖怪根本不可能听你的话,过了这么多年,他怕是早就忘了。哦对了,说不定呐,他早早被别的妖鬼吃掉啦。”“不如这样,”魔神又跃跃欲试地蛊惑起来,“我们出去,看看他还在不在?若他死了,我陪你去将这幽冥海的妖鬼都杀干净了,为你的小妖怪报仇,如何?”谢辞睁眼看了一眼昏暗的通道入口又闭上,安然地把魔神发出的噪音都屏蔽掉。类似的对话每天都会上演一遍,他早就已听习惯,耳朵都快生出茧来了。雷鸣不断,谢辞在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中仔细分辨着外边的风声,风从不同方向来,带来不同方向的讯息。他每日都在听风,听风声卷来的窃窃低语。他知道阿九还活着,只是不愿来见他。或许就像魔神说的,他早就已经忘了。谢辞总是后悔当年见到阿九时太过莽撞,定是吓到他了。他的态度该更温和一些的。谢辞时不时就在模拟再见到阿九时该怎么办,该如何同他讲话,该如何向他解释清楚他们的过往,只可惜这么些年过去了,他早已在脑海里将这样的场景模拟了无数遍,可机会却迟迟不曾到来。在滚滚雷声中,谢辞的意识缓缓沉入深海。他的识海是一片广袤的深蓝海洋,周围是一片浩瀚沧海般的深蓝,无边无际,无穷无尽,而他躺在无垠苍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