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睿不急不忙地道,似乎在说别人的事,“你们觉得,为什麽我在青春期时会突然对心理学和医学感兴趣呢?还记得司佑第一次认识我时,向你们告状我杀小动物吗?那是真的,是我干的,理由就是无聊和生气。後来和司佑再遇见那时候,我不杀小动物了,我想杀人。”芮家父母的神情变得惊恐之极,他们瞪圆了眼睛,不自觉的把手拦在胸前。这个动作落入芮睿眼中,他只是笑了笑:“即使是自己的儿子,你们也如此害怕。放心,我现在已经好了,医学上有相关记录,反社会人格在三十岁左右有自愈的例子,我也是这样。”芮家父母的身体猛然放松了下来,这个动作实在太过明显,明显到芮睿的笑容变得越发嘲讽起来。“小睿,我们不是……”芮母期期艾艾的道,“你说的这个吓死人了。”“吓死人的是你的儿子。”芮睿轻轻地答道,“我现在最後悔的是,我把对你们的不满全都转嫁到了小佑身上。”“他已经死了……”“他没死!”芮睿猛然咆哮起来,声音大得在房间里引起阵阵回响,也令芮家父母浑身一颤,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在他们眼中,这个儿子似乎变了一个人,不再是他们印象中那个乖巧可爱的天才。芮睿坐回沙发上,沈默了会儿,才继续平静地道:“事实上,他的健康和精神状况一直在‘警告’我,他不行了,他撑不下去了,但是我没有理会。我太蠢了,我用你们所犯下的错误去惩罚他。这麽多年,在我最痛苦最难熬的时候,你们不陪伴我,不理解我,你们甚至不知道我青春期时在腿上划刀子。这些,你们都不知道。”年过半百的夫妻目瞪口呆,在这一瞬间,他们铸造出来的完美世界无声无息的破碎了。“司佑一直陪著我,他给我支持,帮我伪装成一个正常人,我却怨恨他。我如今的所有成就,一切的光荣,都是他给我的,没有他就没有我。”芮睿笑得很残忍,“或者说,从来就没有你们所看见的那个我。真正的我即无耻又胆小,并且不择手段。他离开了,以前的那个我也不在了,我想问的是,你们能接受现在的这个我吗?”芮家父母久久的没有说话,离开时,如同屁股後面追著魔鬼。芮睿连看一眼的兴趣都欠奉,静静地关上了门。(11鲜币)第三章我终於失去了你(6)时间总是能抹去一切伤痛,当司佑失踪达到三个月时,芮睿表面上看起来已经和以前没什麽区别了,除了不去上班外,他的一切生活都很正常。早上起来,他会先洗个澡,在家里做早饭,吃完了,收拾好,换衣服出门跑个步,和门卫笑著打个招呼,再去网上接收一些私人病历,给予建议。之後,关爱一下家里种的花草,尤其是阳台上那一盆小水仙。下午的时候,往往先睡个午觉,起来後看看新出来的医学期刊,晚饭也许出去吃,找一家咖啡馆或者茶馆,在最忙的时段一个人占一个好位置,直到关门。这样的生活十分平凡悠闲,经济上也没有丝毫压力,以前屯积的财富进行了合理的投资後,芮睿下半辈子都可以不用工作了,小富有余。然而,谁也不知道,芮睿早上洗澡时总是会把司佑的毛巾拿出去晒。和门卫打招呼是司佑常干的,芮睿顶多只会笑笑的。家里的花草是司佑搬来的,那盆水仙是最爱。吃饭时去咖啡馆或者茶馆是司佑的习惯,芮睿喜欢去饭馆,也讨厌拿西餐当正餐,更不喜欢在嘈杂的地方呆那麽晚。司佑不在了,但芮睿的生活中,司佑的身影无所不在。他就像一个幽灵,出现在每一个地方,却又无影无踪。芮睿用这种方式在挽留著越来越微薄的印象,他不知道能坚持多久,却无法放手,就像是以前的司佑一样,挣扎不休却又无可奈何。如今,芮睿终於能静下心来好好清理关於司佑的一切,在这个人消失後,所做的那些努力反而清晰了起来,这些无一不刺痛著他,也令他有了一丝诡异的安心。我是爱著司佑的。这个事实越来越明显,悔恨也随之越发浓郁。芮睿开始习惯在路上寻找司佑的身影,好几次,看见一个相似的背影,就不顾一切地追上去。可是,当他把那个人拉回头时,往往看见的是一张陌生而错愕的脸。这不是他的司佑,那也不是他的司佑,这些,都不是他的司佑。芮睿学会了习惯失望,他独自走在人生的道路上,无论前方看见的是什麽,他都得学会接受,就像以前司佑无奈地接受他般。对了,他还学会了无奈这个词。他并不是神,有些事,即使再怎麽努力也无法改变。就像司佑消失了,他再努力,也没办法挽回。这种感觉太糟糕了,更糟糕的是,他必须学著去接受。芮母後来又打过一通电话来,小心翼翼地给了他一个电话:“小睿啊,你去这里看看啊?”芮睿问:“这是什麽?”“就是……唉,我们一个朋友,你去谈谈嘛。”“心理医生?”电话那头不说话了,芮母带著抽泣道:“你就去看看吧,你以前肯定是弄混了,有什麽地方弄错了。”芮睿笑了下:“我也是心理学毕业的,你觉得我不如别的医生?”“可、可是,你怎麽可能是那什麽呢……”“精神病。”芮睿故意“纠正”道,“不是那什麽。”“你为什麽要这麽说?”芮母突然歇斯底里的喊了起来,“你怎麽能这样?你没病!你根本没病!”“如果我病了呢?”芮睿不慌不忙地道,“如果我真是有病呢?”电话挂断了,芮家夫妻始终不能接受事实,就像芮睿年少时,他们装作没发现他狂躁的情绪般。这一点,芮睿也发现了。他惊讶於以前他居然没察觉出,父母那明显躲避的神情,关起门来窃窃私语的模样,看向他忧虑而充满了戒备的视线。父母不是没察觉出他的异常,而是自欺欺人,只要装作没看到,似乎一切都没发生般。这个发现令芮睿失望之余,又松了口气。同时,他又想起了司佑的父母。对於司佑父母不肯提供样本这件事,他在愤慨之余,又有一丝庆幸。也许,他和他的父母一样,只是活在自欺欺人的幻境中,只要遮起眼睛,捂住耳朵,就可以假装一切都没发生。就像他生活在充满了司佑味道的房子中,用著司佑留下的东西,做著和司佑一起可能会做的事,仿佛司佑并没有走,还在他身边一样。这样的生活是如此痛苦,又却是如此轻松,芮睿每天都梦见了新开始,醒来後,却又无法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