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咬牙买了套二手房。房子不大,一室一厅,足够他们爷儿俩生活了,也好收拾。这笔钱,司佑花了芮睿的。冯心远知道後,沈默了好久才挤出一个苦笑来:“你还是把我当外人啊?”“我以前卖了房子,钱都给他了。”司佑尽量用轻松的语气道,“这次我花的钱还不到我上次卖的呢。”冯心远笑了笑,没有再接口。这之後,又过了半年,冯心远找到司佑,道:“我要去法国了。”司佑问道:“旅游?”“移民。”司佑怔了下,慢慢展开个笑容,道:“挺好的。”“嗯。”冯心远把玩著咖啡杯,轻声道,“可能过不了多久,我会结婚吧。”司佑喝咖啡的动作停了下,又顺畅了起来:“也好,你的眼光肯定不错的。年纪也不小了,该收收心了。”冯心远抬头,看了司佑一眼,俩人的视线一触即分,谁也没有勇气再说什麽。司佑知道冯心远的心意,冯心远也知道司佑的想法,可是,他们不合适。也许,没有芮睿,他们可以有段缘份,但是,芮睿是司佑永远抹之不去的关口,哪怕芮睿死了,变成灰了,司佑恐怕也没办法接受另一个人。冯心远走时,是司佑送的机。他在候机厅里,看著飞机划过蓝天,只能在心里默默的祝福对方,能够有一段美满人生。当司立四岁时,司佑的生活中,芮睿彻底消失了,但他很清楚,芮睿要想知道他的行踪,易如反掌。不说别的,那张卡上消失的钱打到哪里了,芮睿轻易就能查到,於是,也就能够顺藤摸瓜知道他住在哪。这次,司佑并没有再和那次跳海一样,惊慌失措,东躲西藏。为什麽是我逃?我犯了什麽错?司佑开始准备返回校园,芮睿也遵守了誓言,从来没有出现过。如果没有接下来的事的话,也许,司佑这辈子,大概就这麽平静的生活下去吧。第五章强扭的瓜(3)三年中,芮睿从来没有主动联系过,所以,当看见发信人是芮睿时,司佑还是打开了,他知道这肯定不会是无聊的事。「伯父病危。」短信里就这四个字,即没有催促,也没有任何建议。司佑看了许久,最後长叹一声,把司立托付给幼儿园老师,踏上了返乡的路途。司佑“死而复活”後并没有联络家里,他相信父母已经知道他“复活”的事了,黄明达也好、芮睿也好,都会说的,可是,家里没有任何消息过来。他不知道父母是怎麽想的,但他已经无力再去应付,干脆就不闻不问,装作和从前一样吧。对於父母,要说没有怨恨,那是自欺欺人。他曾经以为,有了司立後,他应该就会释怀,不是都说,不养儿不知父母恩吗?遗憾的是,有了司立後,他对父母的怨愤反而更加强烈。他不理解,为什麽父母会如此狠心,仅仅因为他出柜,而十多年不许他回家,更没有一句宽慰的话。在他最绝望的时候,也没有伸出援助之手。我就如此令你们失望吗?无论我怎麽努力,也得不到你们的谅解吗?连我的命,也不如别人的闲言碎语重要吗?这样的话,那干脆就不要谅解了吧,那份亲情,恐怕你们也不需要。司佑承认,他越来越薄情了,但是他宁愿做一个薄情的人,也不愿意再自伤,因为他有了司立。他不能倒下,司立还这麽小,他不会让他的孩子渡过一个困苦的童年。不过,病危之时,他当然还是会回去。就算被赶出去,我也尽力了。抱著这样的念头,司佑以最快的速度赶回了家乡。在那个熟悉的城市,他愕然发现,家没了。童年时住的街道已经面目全非,连一丁点标记也没有留下来,在原地伫立著的是一座高大巍峨的图书馆。他站在草坪前发了一会儿呆,还是掏出手机,给芮睿发了条短信。不一会儿,芮睿发了一串地址过来,他叫了出租过去,一下车,就看见了他的弟弟司保。印象中还是个少年的司保,此时已经像个中年人了,一付胖胖的身形。他愣在那儿,正不知该如何开口时,司保已经看到他,一溜小跑迎了上来:“哥!”司佑挤出一个笑容:“嗯。”两个字後,兄弟俩便陷入无话可说的境地。十多年不见,便已经如同陌生人般了。司保张了张嘴,只挤出干巴巴的话来:“爸想见你。”“噢。”原来还是要见的,司佑想。俩人进了楼,上了电梯,一路无话,谁也不知道该说什麽好。到了二十三层时,司保领著司佑站在了家门口,犹豫了下,道:“哥,你不要怪爸。”司佑几乎是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不会的,你放心好了。”司保大概没想到司佑是这样的态度,脸色稍微好了点,打开门就喊:“妈,大哥回来了!”司佑打量著这个家,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总觉得这个不小的家里冷冰冰的,没有一丝烟火气。整齐的客厅,清扫得没有一丝灰尘的地板,洁白的窗帘,比起他那个一室一厅的狗窝,真是不知道要漂亮多少倍了。不过,如果让他来选,即使再多的好处,他也不想住这里。这里不是他的家。“哥,妈有点不舒服。”司保从走廊里出来了,满脸尴尬,“我们先去看爸吧。”面对这赤裸裸的谎言,司佑只是笑了笑,道,“好。”犹豫了下,又问,“怎麽没住院?”“医生都有上门来。”司保小声道,“而且,爸也要回来,他不想在医院走。”这句话说完,司保已经站定在一间房门前。沿途走来,好几间房都传来声音,电视、孩子、还有游戏机的,只有这间,悄无声息的驻立在走廊尽头,房门紧闭。“爸在里面,你们谈吧,我去泡茶。”司保说完,就像是逃命般跑了出去。司佑站了几秒,深吸口气,推开了门。这是间大房间,阳光充足,一张大床上,一个瘦骨嶙峋的老人睡在那儿,闭著眼睛,接著氧气,如同风中残烛般一动不动。司佑尽量轻的走过去,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来,打量著父亲的脸色。片刻後,他震惊的发现,他的心中只剩下一片平静,什麽感慨也没有。他曾经以为,父子血缘天性,总归会有点波动的,没想到,最终只剩下一片灰烬。他叹了声,不想再多说什麽,刚想起身,床上的人就发出了一声嘶哑的问话:“小佑?”“唉。”司佑坐了下来,答道,“我回来了,爸。”“小佑,真是你啊?”老人睁开混沌的眼,颤巍巍的伸出手,司佑赶紧迎上去,握入掌心的皮肤却松弛得如同发黄的棉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