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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万两白银当聘礼,想招我当个上门女婿。”孙嫣一边绕绫打结,一边埋头道:“殿下说笑了,孙家绵薄财力,怎敢说这等大话?孙嫣祝殿下百子千孙,金戈铁马,铁铸山河。盼殿下来日听到孙家时,能想起今日孙嫣一二。”李庆成:“你执意不嫁我?”孙嫣看着李庆成,不作声。李庆成笑道:“但我若不娶你,慕哥定会为难我。”孙嫣淡淡道:“他是他,我是我。”说毕一扯白绫,蹬掉绣花鞋下矮凳,院角宫女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孙嫣安静地悬在僻院正堂下,闭上双眼。李庆成漫不经心地抬手一挥,云舒剑打着旋划出一道弧光,旋转着掠过堂厅内绕梁而过的白绫,将它一裂为二,继而钉入后墙,无声无息,直没至柄。孙嫣摔了下来。“不瞒你说。”李庆成笑道:“我本是想来杀你的,但忽然又改变注意了。”孙嫣在地上咳嗽,痉挛,挣扎着坐起。李庆成:“现在不许你死了,回去换上袍服,跟我走。”孙嫣看着地面,缓缓摇头。李庆成怒吼道:“去换衣服!”孙嫣打了个寒颤,宫女忙过来,扶起孙嫣,转进内间。侍卫拔下云舒剑,李庆成收剑归鞘,片刻后孙嫣略施脂出厅,眼神如一波死水。“你想为谁殉情。”李庆成拈起她的下巴,悠然道:“我觉得应当不是我。”孙嫣骤然被喝破心事,眼中满是惊慌神情。李庆成笑道:“你既不想嫁李珙,也不想嫁我,想必是心里有人了是罢。我倒想知道那人是谁,不过料你也不会说。罢了,咱们就先假装当个夫妻,成么?陪我演出戏,末了要挥刀要悬梁,随你。”孙嫣低下头,李庆成把金钗插进她的飞凤髻后,淡淡道:“皇后,请。”是时午门外的战役已进入最后阶段,张慕浑身浴血,犹如绝世战神,领千余骑兵杀出一条血路,犹如一把尖锐的锋刀,砍开了镇东军的兵阵,无名刀所指之处,留下满地尸身。镇东军极其壮烈,长久于东疆抗击匈奴练成的悍勇竟是无人逃亡,都骑军已溃败,太和殿前留下了两千兵士,正在作最后的死战。张慕一袭披风已被染成紫黑,鲜血渗透了他浑身的盔甲,脸上满是战火熏出的黑印,他不劝降,不怒吼,凡是有人拦在他的前路,便话也不说,抬手一刀。没有人能抵住他的刀威,凡正面举盾迎战者,俱被连人带盾,连着胯\下战马被无情地砍成两半!张慕犹如地狱浴血的骑神,一路冲杀而过,从午门外直杀入太和殿前,兵士们大吼道:“守不住了——关殿门!”刹那间一箭撕破虚空,穿过午门外的百步台阶,携着雷霆万钧之势直飞而来,将关门兵士拦腰射成两半,鲜血狂喷!合拢到一半的大门凝住。李庆成与孙嫣从午门外的校场走来,问:“结了么?”黄昏时分,勤王军在午门外纷纷跪下。李庆成道:“众将士,平身!”山呼海喝的一声爆喊,数万兵士整齐起身。李庆成牵着孙嫣的手走上第一级玉石台阶,方青余纵马跟来,与张慕同时下马,而后是手执翻海戟的唐鸿。“大臣们在何处?”李庆成问。唐鸿道:“在御书房,有人看着。”李庆成欣然点头,走上最高一级的台阶,张慕与方青余上前,以肩扛着沉重的两扇铜门,各自发力。铜门砰然洞开,迎着一轮夕阳。李庆成走进太和殿,空空荡荡,龙椅上坐着一人。“母后。”李庆成道:“做好被凌迟的准备了么?你的这场叛乱,令我大虞死了近十万人。”方皇后放声大笑,笑声凄厉而尖锐。“皇儿呐皇儿。”方皇后挑衅地说:“你李家,从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当初陪着你爹举兵的,除了韩沧海那厮,还有谁活着?”“张孞被你爹一把火烧死了,柯将军在午门外被刀斧手砍了头,两位大学士一位被毒死,一位跳了井,唐英照以为将他妹子嫁给你爹,就能保住全家荣华么?中秋夜一把大火,烧的就是他与符殷。我若不做点什么?你爹死前,会让我们方家活着?”李庆成笑道:“胡说八道。”方皇后笑意盈盈:“你爹为了让你坐稳这李家的龙椅,杀了这么多人,可悲的是,他们的儿呐,还像条狗似的跟着你,拼了命的给你这杀父仇人的儿子复位,简直是世间最可笑之事。”李庆成笑道:“母后,你说这番话,只会令你方家死得更惨。你就不怕皇儿刨了你方家的祖坟,把你九族凌迟?”方皇后悠悠叹了口气:“我这不都快死了么?旁的人何干,我可管不着了。”李庆成摇头道:“没那么容易,母后,把你四肢削了,装在个瓮里如何?”李庆成走上殿前高台,方皇后一身红袍大锦,穿的赫然是袍服,坐在龙椅上,犹如黄昏中怒放的千万朵绚丽红花。方皇后声音渐低下去:“皇儿,你管天管地,终究管不到人生死。”李庆成心中一惊,忙以剑鞘抵起方皇后的头。她的双唇已变得漆黑,双瞳微微扩散,末了,最后一句,只有李庆成听见的话是:“陛下,祝你李家断子绝孙。”方皇后停了呼吸,李庆成沉默片刻,把她推下龙椅,方皇后的尸身顺着台阶滚了下来。李庆成转身坐上那九五之位,吁了口气道:“终于回来了。”殿前站着的四人一片安静,片刻后李庆成说:“把她的尸体拖出去,鞭尸三千,传令刨了方家的祖坟。”忽然扑通一声,方青余双膝跪地。“你干什么,方青余。”李庆成冷冷道。方青余额头触地,行了个大礼,躬身道:“陛下,请看在青余这一路走来的份上,葬了她罢。”李庆成没有回答。唐鸿道:“别鞭尸了。”李庆成道:“她说的话,你们都信了?”刹那三人都是一阵颤栗,李庆成淡淡道:“她说的不对,我和我爹不一样,算了,准了方青余所请,厚葬她罢。”李庆成一手手肘支在龙椅上,战靴踏上金案坐着发呆,夕阳下山,宫内陷入了漫长的黑暗。他回来了,但为什么先前所想种种,并未实现呢?犹如一名竭力攀上峰顶的人,待得抵达他设想的高处,却什么也没有。归朝的喜悦也全然不是这样,他逐一扫过方青余,张慕与唐鸿这三人。方青余与唐鸿的眼光似乎都变了,只有张慕的神色一如往昔,看着他时,像在看一件自己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