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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衣襟上尽是水渍。白丽不得不又进卫生间拿了一只干毛巾,给他擦嘴,擦干衣襟。白丽是个热心快肠的女人,心里憋不住话。虽然明知道有些话当著干哥的面说只能让他更伤心,可她实在替干哥觉得不值、觉得心疼。一条好端端的西部大汉,当初只为林可锺死乞白赖地才跟了他,可十年後,林可锺居然又把人当垃圾般给扔了!这……这还能算人麽?!她一面擦,一面骂骂咧咧。乡下女人骂人本来就彪悍,她心疼大川,骂起人来更是如洪水般滔滔不绝。林可锺还罢了,欧叔被骂得脸上青一阵红一阵,有心要拉林可锺一起离开这个不欢迎他们的地方,但他刚抬起手,就瞥到了林可锺的眼神,那是惘然若失又不无忧悒的眼神。欧叔心里七上八下的,怕林可锺又动摇了。欧叔是过来人,如果林可锺真能爱著张大川一辈子不变,他绝不阻拦,还会包一个大红包祝福两人。可现在的实际情况是林可锺动摇了,又对蒋琴旧情复燃。如果只为一时心软,而又给张大川以希望,这不仅是对张大川的伤害,也是对他自己的伤害吧!欧叔迟疑了一下,终於下定决心,想伸手强拉著林可锺离开。张大川忽然动了。他的动作很慢,就像一具年久失修的机器,说话的嗓音也是迟缓干涩得如同一具失去生机的枯木。但他不是对林可锺说的,也不是对欧叔说,他是对白丽说的。他说:“妹子,你是好人。你要是不嫌弃俺的话,俺们一起照顾耀祖,行吗?!”全场静寂。林可锺艰难地张了张嘴,似乎想开口。但欧叔忽然暴怒起来。他骂“你还嫌闹得不够吗?”硬是捂住林可锺的嘴,架著林可锺转身出门去了。第三十八章(最终回)轰隆一声,天边响起了今夏的第一声雷。在地里忙碌农活的小柳村村民们先是楞了一下,然後赶紧相互叫喊著,起身往村里跑。张大川搬了张板凳,呆呆坐在门前,看大雨倾盆而下。从昨天起他就是这个样子,不睡也不吃,只是坐著发楞。白丽在屋里忙出忙进。天气热,桌上的菜都重新做过三遍了,地板拖过四遍,只盼能引起张大川的注意。白丽怕张大川闷出病来。对面较远的几处村民家的小院里,王老师两口子、爱国家几兄弟以及其他一些村民都在悄悄地探头,看著张大川。村子就这麽大,昨天小林老板回来的消息全村人都知道了,也知道小林老板是准备离开张大川了。这本来是全村人热盼的好事,可一旦变成了现实,他们才发现并不好受。毕竟是乡里乡亲,以前他们那样对待张大川,可那个过分憨实与清贫的民办教师却仍然傻傻地维护著他们,真心实意地拿他们当乡亲看。而当各种被狭隘的旧观念所蒙蔽的愤怒、鄙夷、猜忌……都散去後,只要有一点理智的人细想想,就会明白小柳村有现在的好日子,离不开这个平凡民教的隐忍与牺牲。然而最後的苦果,却得让他自己一个人品尝。说到底,这是小柳村对他欠下的一笔永远也还不清的债呀!当白丽昨晚偷偷溜出来,让村民帮忙派个人去张家庄找来张大川的母亲与兄嫂帮忙劝一劝时,在一开始的犹豫过後,好几个村民都答应要去。最後,是爱国最小的一个堂弟去了。爱国这个小堂弟是在外面读过书回来的,现在也在小柳村学校教书,能说会道,派他去大家也放心。张大川的母亲兄嫂还没来,雨势就渐渐大起来。雨水激在泥地上,就腾起一股烟尘。瀑布般的水流倒挂在一栋栋新起的小楼屋檐下,然後汇成小河,穿过村中新做的水泥路,滋润著干涸的西部大地。空气里,氤氲著浓重的土腥味。而聚集在较远的地方,关切地探头探脑地村民们的数量也多起来。原本小声议论的声音,慢慢高起来。昨天,林可锺和欧叔并没有走,而是出了一笔住宿费、然後借居在某户村民家里。村民们自然也知道。村民们现在声讨的重点就是那个含小便宜的村民。爱国在本地村民中颇有威望,干脆直接就骂他良心叫狗吃了。没大川老师,你家能有那麽好的小洋楼租给那个大城市里来的小林老板;没大川老师,你娃能好好地坐在新教室里上课?虽说这些钱是那个小林老板出的,可是说白了,没有大川老师,你求他他都不会来咱们这小破村子一住四五年;而且後来他过河拆桥,还是大川老师,才使咱们这十里八乡的父老乡亲们又吃上一口饱饭……不等爱国说完,那个可怜的家夥就被几个小夥子给收拾了一顿老拳。乡下人有乡下人的淳朴,城里很少有人会为别人的事情出头。而小柳村的村民们群情激愤,不知是谁骂“走,揍死那个陈世美去”,人们就冒雨往林可锺租住的地方冲去。他们在雨中举著拳头,用很整齐的声音骂“陈世美”、“陈世美”……保镖出身的李二祥看这情形不对,赶紧把小洋楼的大门给锁上了,并且指挥著其余几个保镖架著林可锺赶紧上二楼,欧叔紧随其後。“开门”、“开门”……果然,他们上楼没一会儿,一楼就传来砸门砸窗户的声音。但不愧是某倒楣村民花大价钱盖下的崭新的小洋楼,门板质量就是好。村民们竟一时没砸开。李二祥还不放心,又让保镖赶紧下去,把屋里的家具都推过去挡在门口窗口,务求稳妥。然後,李二祥又看看失魂落魄的少爷,再看看欧叔,说:“总经理,您看这怎麽办呀?”从昨天晚上起,少爷就这样子失魂落魄的,眼下是指望不上他了。欧叔是第一次来小柳村,一来就遇上这样的暴民,有些害怕,但也不无欣慰地苦笑:“还能怎麽办?给人倒歉吧!”“您是说给钱!”李二祥问。“放屁!”欧叔怒了,“我看你是跟著少爷久了,跟他一样毛病了吧!你以为,底下的都是乡下人,他们就穷得要受你的救济了?我们谁不是从穷人过来的?我是说,让少爷倒歉!”李二祥这才明白过来,他也不生气,只是为难地说:“可少爷现在这样。”欧叔重重叹了一口气,说:“唉──怪我,昨天就应该离开的。现在这样,我们一起上天台去,在那儿我说,你按著少爷的背然後给他们鞠躬。”“这……这合适吗?!”作为长久跟随少爷的心腹,李二祥自然知道少爷有多麽的心高气傲,就算他现在受了打击,心里还是跟明镜似的。旁边的人说什麽、做什麽,少爷看在心里,万一受不了,在天台上大闹起来,那可怎麽办?回忆多年前,他就亲身领教过小柳村村民的剽悍,如果这一次这麽多人,还是像上一次那样让少爷重伤吐血,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