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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见一辆豪车行驶出别墅区。不是劳斯莱斯,但说来也怪,我遥遥一眼便觉得爷在车上。其实黎翘的贴身助理铁定不是非我不可,冰山美人林姐明显比我能干。她不仅为他换了一个司机,连车都换了。我冲出去,朝那开车的年轻人挥手,大声喊:“停车,停一下!”车刚启动,速度不快,司机犹犹豫豫,看上去像是回头问了黎翘一声“要不要停”。以我对这位爷的了解,他会这么容易搭理我才怪,所以我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前去,二话不说就直接躺在了他的车前头。人呈大字型,无赖就无赖到底,看你怎么办吧。所幸豪车的制动能力极佳,轮胎吱嘎叫唤一声,车子急停刹住。接着黎翘气急败坏地从车上下来,抬脚就踹:“你他妈不要命了吗?”三十五、舞者与车轱辘“你他妈不要命了吗?”我险作了车轱辘底下的亡魂,竟吓得黎天王俊容失色。以前他踹我大多三分作真七分样式,可这回是实打实下了狠脚,还好我反应快,借着他踹我的力道在地上滚了一遭,咕噜一下爬起来。不说话,只是笑嘻嘻地看着他。四目交汇那么几秒之后,我忍不住又瞥了他新请的司机一眼,三十岁出头的样子,长得有鼻子有眼——不是我自夸,这位爷是特标准的视觉动物,常常以貌取属下,认不认识他的人都知道。“其实我不是为自己来的,我听人说剧组出麻烦了?”一见这么英俊的男人我就喜悦,说正经的也收不起笑脸。“谁那么多嘴?是Skyr吗?”黎翘依然冷冷看着我,“如果她不懂保守艺术机密,滚回家就懂了。”“您别怪我多嘴一问,我就想知道,您打算怎么解决德国佬与老娘皮的矛盾?”黎翘的脸色突然变了,我从那双烟灰色眼睛里读出了一点歉疚的味道,心一下凉了。“你是不是打算将老师开除?”我沉下脸,待那双烟灰色的眼睛给了我承认的反馈之后,心更凉了,“非得这么简单粗暴?就不能换个解决办法?”哪想到这位爷冷冰冰地回绝了我,“我尊敬王老师,但她的性子注定了她不能与人相处,我不能让这样的不安定因素再留在剧组。”这家伙又露出那副不耐烦实则招人烦的表情,竟挥手打发我,“这事情你别管,我自己会解决。”其实来之前我一心想跟这人和解,我甚至琢磨出一些新的体位,想在床上、厨房或者什么犄角旮旯的地方打白旗投降。但我不满意他这么编派老娘皮。“艺术不是谁名气大谁说了算,你不一直想踏踏实实、真真正正做一部东西出来吗,为什么现在有人敢让变得更好,你他妈倒怂了呢?!”“闭嘴。”黎翘呵斥我端正态度,可这人阴晴不定,转眼又变出一副身不由己的样子,“我本来一早就想去找你,但最近剧组事情太多……你想折腾就折腾吧,三年而已,我给顾遥打过电话,你放心,再折腾他也不敢为难我的人。”“爷,您这顾左右而言他也太生硬了点儿吧,我现在跟你说的是这事儿吗?要怎么说顾遥比你演技好呢,您说您这算是哪门子追求艺术真谛?你以为王八卸了壳就是一条龙了?什么剃头、什么服装、什么赴日考察,这些也就是旁门左道,就是场面功夫!”“你他妈发什么神经?!”黎翘甩手就给了我一个嘴巴子。这一巴掌跟抚摸也差不多,打完他就想拉我入他怀里——但我犟起来,我意识到离开这人至少有一点好,我无需仰仗他的鼻息而活,自然也就无需对他毕恭毕敬。“我发神经,我就发神经了!你啐我、削我都可以,可你让我老师背这个黑锅就不行——”黎翘又给了我一嘴巴子。这一巴掌打得我晕头转向,半边脸颊隐隐烧起来,嘴唇好像也肿了。他越打我我越来劲,继续施展嘴上功夫:“还什么‘优不满足,良是诋辱’呢,敢情您对艺术的追求就是每隔一月痛一痛,痛完就拉倒?那您还整这一出干什么,是婊子就别装模作样要从良,待这月事干净了,该接客的接客,该跪舔的跪舔,该拍的烂片儿继续拍呗——”黎翘给了我第三个嘴巴子。事不过三,这第三巴掌真是够狠的,牙齿磕破了口腔黏膜,耳鼓嗡嗡响。我头皮冒烟,怒气如真气在身体里转了一周,整个人兀自打颤,四肢都发了麻。“你怎么那么犟?不让你插手自然有我的道理,我只是想……”被我恶狠狠地瞪着,黎翘居然服软了,自嘲地摇了摇头,“跟笨人简直没法子交流,你怎么就不能明白呢?!”“我是不聪明,那您就说到我明白,行不行?”耳膜还是不舒服,眼眶又酸又胀,可我得瓮声瓮气地求他,“爷,我老师就是这么一人,既不应时也不应景,一辈子除了舞蹈就没别的……她这种性子的人活得不容易,风华最茂的时候被人排挤出舞台,如今一把年纪孤身一个,工作丢了,房子也卖了,最喜欢的学生都瘫在床上了,她唯一剩下的东西也就是那点对艺术的坚持……可她真的不是有心生事儿,她只是眼里不揉沙子,只是跟舞蹈相关的就不愿意退而求次。这事情交给我来处理好不好,你让我去跟老师谈一谈,我试着从别的方面说服她,让她给德国佬道个歉。德国人虽然高傲却也敬业,不可能真的撂挑子走人的。”黎翘把车门打开,冷声冷气命令我,上车。“去哪儿啊?”我愣在原地不动。黎翘估计再懒得跟我废话,一抬手就把我推进车里。我俩都坐后座,新司机偶尔出声跟我搭话,我看出他很紧张又竭力想活跃气氛,估计是担心我回来跟他抢这饭碗。“靠过来。我看看你的脸。”黎翘朝我侧过脸,同时伸手过来。他轻轻摸了摸我的脸,可我一把将他推开了。黎翘欲言又止,不再理我,把脸转向窗外。我则把脸转向另一边。风吹在脸上,不热,熏熏的。蝉声闻之惨烈,射在地上的阳光也不扎眼了,姑娘倒是一如既往穿得少,但姑娘这种生物的构造与我等迥异,腊月三伏穿得一划的少。我恍然惊觉我被浑浑噩噩的日子障蔽了眼睛,夏天就快过去了。踏进艺术中心里,看见这个时候本该练舞的Skyr,她看见我也看见了黎翘,吐了吐舌头,一溜烟地跑了。艺术中心的多媒体会议室里,杨滟也在。她让我分别看了两段姑娘们排舞的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