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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离琢磨这两个字,慢慢问道。“狼遥湾。”居然已经走了这么远。韦离在书上看过,出了狼遥湾就是鞑靼人的极北牧场。难怪这么冷。刚刚出去他都要冻死了。“怎么,怕我卖了你?”赫真嘲笑,“放心,就你这身板子,哧,在关外,自己都活不了。”韦离无所谓,赫真说的是事实,他接着问道:“你为什么救我?”很久的无声。过了会,“我阿娘是汉人。”赫真只说了这一句。韦离却震惊转头。黑暗里,赫真睁眼看着屋顶,面目一半模糊一般清晰,似乎知道韦离在想什么,但是很平静。李氏开国至今,严厉禁止异族通婚。凡是与异族相姻者,弃之。这里的“弃之”其实就是放逐。一般都放到关外。韦离想起书里读到过的关于这些的记载,一般放逐的女子,十有八九难逃一死。荒山苦寒,时有野兽出没,这个赫真的母亲到底是怎么……“我阿娘很厉害。”赫真不在意地补充道。韦离转开头,好久没有说话。又过了很久,久到晨曦初现,韦离轻声喃喃:“我娘亲也很厉害。”再次醒来日头已经高挂。韦离起身靠着墙板,整个屋子一眼就能望透,赫真不在。昨夜里未看清的角落里的东西,原来是一副捕兽夹,完全手工制作,年数久了,边角上磨出了黯淡毛痕,粗陋得很。韦离却看了很久,这个赫真的母亲实在聪明。窗子高高地支了起来,能看得到鞑靼人奉为圣山的慕士塔格。孤顶雪山,日光照耀,入了眼莫名让人肃然。原来真的到了狼遥湾。韦离叹气,韦氏的人估计以为自己早就被狼吃了吧。有铎铎的伐木声,韦离喊道:“赫真!”声音停了。过了会,门板被推开。这是他第一次看清赫真的面容。包含了鞑靼人的粗犷豪迈,眉目间又有汉人的细致英气,韦离想了想,是个很好看的人。“你们公子——”想到韦离的不高兴,赫真不再继续说下去,转开目光,“先吃点什么”,说着就给韦离端来了一碗白糊糊的浓粥。味道很怪,韦离皱眉嘀咕:“这是什么。”赫真不是很高兴,放下就要走,“爱吃不吃”,转身又补充道:“对你的腿好。”说完就推门出去了。韦离苦笑,这个人……昨夜里听到的动物的声音也找到了来源。是两只灰毛兔子,一大一小,此刻正在距离韦离不远的椅子腿边啃着干巴巴的几片菜叶,红通通的眼睛望着韦离,似乎有些敌意。韦离失笑。是了。他才是这个屋子的不速之客。接下来的十几天都是这样。韦离起来只需喊一声“赫真”,然后就是和两只兔子一起吃,间或被赫真抱去茅厕,其余时候不是拿菜叶哄兔子玩,就是睡觉。有时候韦离也会背书。已经过了这么多天,韦氏的人要找他早就找了。虽说参加国士选拔已成奢望,但圣人书不可废,韦离叹了口气,不知是打发时间还是提醒自己不能忘本。赫真却很好奇,常常会问韦离在背什么。韦离也乐意和他说一些,不过赫真这方面真没什么天赋,只能记住几个简单的句子。圣人曰弯弯绕绕的,他觉得麻烦。韦离笑了笑也不说什么。韦离这些日子已经把自己的身世都告诉了赫真。赫真也知道隆关韦氏,只是没想到韦离的身份这么复杂。“你爹对你好吗?”“说不上好不好吧。我又不是他唯一的儿子。我上面还有三个哥哥。”韦离摸了摸腿,“我这个腿就是我大哥打的”。“他怎么能这么对你!你可是他弟弟!”赫真生了气,顺兔子毛的手劲未免大了些,小兔子身子一紧,前腿一抬就躲进了韦离怀里。“我是外面养的……”韦离声音很轻,他不想贬低他母亲,赫真点了点头,也没有再问。兔子吃得和人差不多,整天就跟韦离一样,除了拉撒,其余时候都是被赫真伺候的。所以毛色发亮,顺滑柔软,“你为什么养兔子?”韦离随口问道。“不是我养的。我阿娘留下的。”赫真看了眼兔子,“我阿娘很喜欢兔子”。“哦。我也喜欢。”韦离抬头笑道。赫真看着韦离,过了会也微微一笑。耳边有鸟儿明快的歌声,啁啾悠荡,“是蓝歌”,赫真侧耳倾听,对着一脸莫名的韦离解释:“一年也难听到几次,不过这里的人都说,听到了有好运。”韦离眼睛亮了,抱着兔子,巴着窗口就要找蓝歌,“哪呢?”赫真把人拉回来,“你看不到的,很少有人看得到蓝歌”。“哦……”“不过你的好运就要来了。”赫真笑呵呵地补充。(二)久别重逢相思酒四个月后,腿是好了,不过这走路的姿势总是怪怪的。韦离常常用随遇而安来安慰自己,但是临到面前,低头瞧着自己的这双腿,韦离皱眉,无端萌生一种自厌的情绪。原本想着伤好了就回去,但是这幅样子,回去又能做什么,只会增加韦延庆等人的笑料。入了春,两国的互市渐渐开了,赫真每天都会出去看看,有时候会换点银钱回来。“你要这些做什么?”赫真根本用不着钱。韦离趴在桌子上,指尖转着一枚铜钱,咕噜噜咕噜噜响,兔子在桌子边一动不动地瞧着,趁韦离撤开手就走近看看。“给你做路费。”赫真在一旁收拾一只羊腿,手法娴熟,锋利的刀口快速划几下,露出一大片血红,毫不费力地剥落,皮子倒完完整整。架子一早就架好了,此刻熏上了味料,香得很。“路费?”韦离抬头,听不懂似的。“嗯,回家的路费。”赫真低头仔细翻看皮毛,“你得回家”。这一句说出来,像是长辈苦口婆心地劝说一个固执的孩子。果然——“我不回。”韦离扔开铜钱,一下站了起来,“我不会白吃白喝你的,我现在好了,我帮你干活”。赫真笑出了声,浅棕的眸子里闪着笑意,“你什么都不会做,你别不爱听,你就是个公子哥”。“公子哥有公子哥的去处”,赫真不在意地转开头,“反正不是我这”。“况且你那么聪明。不想回去,那每年都有的国士选拔,你不想参加?”说了这么多,这最后一句算是堵住了韦离积累到嗓子口的长篇大论。韦离整个脸都涨红了,却是一句也说不出来。末了,只轻声道:“不用你管。”赫真了然地笑笑。第二天,韦离就起了个大早帮赫真干活。圈羊的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