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棋子落在盘上似玉叮当。声音不疾不徐,你来我往,韵律不绝。愣是让醉卧花丛的王昉越发的睡意绵绵。酒是好酒,可惜,真是要了人的命了。临睡前王昉挣扎地想,短暂的清明回笼,却还不如不醒来。咫尺之间,听到了不该听的话,也不知还有没有醒来的时候了。…………半夜里,春风吹人满襟,冻得人直哆嗦。王昉醒来的时候夜已经黑了。白日里姹紫嫣红蔚为大观的牡丹花园被罩上了一层迷蒙的黑纱,氤氲着牡丹的泠然香气,夹着风扑来,沁人心脾,让人精神一震。“大吉大利,可喜可贺。”王昉霍地坐了起来,摸了摸脑袋,理了理被草木撩乱的黑色长发,嘿嘿一笑。心想不知自己是死里逃生还是白日里那两人说的话不甚重要,看来无需杀人灭口。京城王家的人,到底是识趣的。王昉从记事起就被他那老想着上位的爹教导,京城里步步惊心,非命勿视,非命勿言,非命勿听。命,只有一条,听了不该听的话,比如今日这样的。也就只有倒霉了。索性今日大吉大利,大吉大利。王昉埋着头,松了口气,软趴趴的身子勉强能坐起来,懒懒散散地打了个哈欠,准备打道回府。“挺有雅兴?”声音从天而降,轻得像一阵风,却不啻晴天霹雳,劈得王昉目瞪口呆。“霍。”王昉猛地抬头,看到牡丹亭里尚端坐了一人。正欲起身的身子僵住,心头一丝慌张涌出来,头皮一阵发麻。亭子周围不知何时点上了琉璃灯盏。风一吹,照得亭下那人的影子诡谲晃动,凛冽着森凉的寒气。那人侧对着他,正一只手抚着桌边的棋盒。听见王昉发出个无意义的单音节词,蓦地抬头,露出个夺魄勾魂的笑。“吓死爷了。”王昉眼睛一转,看清了来人,瞪他一眼,有些夸张地叫一声。被酒浸过的嗓音比平时多了份沙哑魅惑。可惜,掩盖不住这小公子的跳脱语气。“原来是你啊。”王昉眯眼笑笑,自来熟一般,对着这人拉家常道。“下午在醉云楼里给你惹了些笑话,没想到还能在这儿看到你还真是巧。”“不知深更半夜之时,公子为何在这儿?”王昉哼一声,坦然立着,像是看不懂那人凌厉的眼神。小少爷掸了掸身上的灰尘枯叶,片刻后走在赵礼身前坐下。与此同时,一只手背在身后,借着石桌的遮盖,拢在另一只袖子里,悄悄摸寻着什么。“等你。”那人笑容更深,兀自落下一枚棋子,寒冷的夜里,一声“啪嗒”,尤为清晰。“那便不好意思了。”王昉哼笑一声,身子崩得笔直。脸上却还挂上一丝不知所谓的痞笑。“白日里喝多了酒,睡得沉。不知道仁兄找我何事?”“那自然是杀人灭口。”那人猝不及防地站起来,一个大步上前,越发地逼近王昉。“你敢。”王昉瞪着他,猛地立起来,往后一跳。看着这人越加逼近的身形,无奈将手伸出一只,用手一挡,将自己和他拉开了些许距离。大吼道。“你可知道我是谁?”刚喊完,心里一个咯噔,猛然反应过来,暗道遭了。他说杀人灭口的时候,自己连问都不问为什么,岂不是默认了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方才不辨他是否包藏祸心。正准备插科打诨地揭过去,熟料竟被他诈漏了底?“我不知道你是谁。我只知道你果然听到了。”那人忽然勾唇,温软一笑。觉得着孩子看着聪明怎么傻乎乎的?略一抬手,不知道在跟谁说话,扬声道。“你也看到了,不是我乱杀无辜。”说着,利器的寒光一闪,撕破这寂静昏沉的夜,直直向王昉袭来。王昉下意识地一个躲闪,顺势扑在花丛里。右手总算扯出了袖子里的旗花,顺势就要拉开。手腕忽然一痛,那旗花被人打落开。王昉还来不及叫一声痛,再一个暗影扑来,将王昉彻底按在了花丛里。完了。王昉心里一颤。脸被结结实实地摔在牡丹枝上,被划得生疼。暗影伴着破空的凌厉声音将落,王昉猛地屏了息,豁出去般闭上了眼睛,忽然大喊。“你敢杀我,我爹是王执。”他爹怎么就不是佛祖呢?保佑他逃出生天。电光火石间,王昉王少爷还在悠悠哀叹。今天真是特么太倒霉了。“住手。”亭里那人眉头一皱。沉沉的声音回响在暗夜的牡丹亭里更显森凉。正欲出手的暗影一顿,霍地收了掌,一手拽住王昉,将他扔进了亭子里。在那琉璃灯光影交错的地方,步子一抬,重新隐匿在了漆黑的夜里。王昉还没吁口气,揉一揉被方才有如破布一般扔在地上而折了的老腰。衣领一紧,被人又拽了起来。不期对上一双冰凉幽邃的眼睛。那双眼睛在他身上从上到下逡巡良久,在忽明忽灭的灯光里深深望着他。“你爹是王执?”那人忽然玩味儿一笑。剑眉飞挑着,低垂着头。看似狂放的脸上略显出一丝隐忍着的颓意。“如假包换。”饶是王昉心里再惴惴,也知道是那声“王执”起了作用。瞬间眉开眼笑,中气十足。再不管他爹当年送他来洛阳时,谆谆教诲他的“为人低调”。尚且稚嫩的脸上丢了惊恐,浓密纤长的睫毛抖了抖,猛地推开了他。揉了揉自己方才被打了的手腕,利落地站了起来,睥睨着他,身影孤高自许,目下无尘道。“你现在还杀我吗?”他爹是王执。那位正权倾朝野的大人物,便是远在京城也能荫蔽住在洛阳的他。既然方才那句话起用,那么王昉断定这人知道他爹。下一句话,王昉并没有说。可他觉得眼前的人同样知道。你若是杀了我。可担得起日后血洗洛阳城的罪名?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王昉压根都没怀疑过他爹那么一护短的人会不会替他报仇。“好一个王执。”那人抬手看他。忽然大笑一声。一手拍在桌子上,那石桌震颤着不住抖动。将桌上罗列井然的棋子震得乱做一团。“好,好,好。”那人笑出了眼泪。凌厉的光向刀子一般刺在王昉身上,片刻后,偃息怒火,喟叹一声。正儿八经地幽幽道。“我不敢。”试问天下谁敢呢?整个天下都是他姓王的。“百年事,千秋笔。小公子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