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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他本身是个挺爱闹爱笑并且疯起来有如神经病的性子,却很少在正经事上乱开玩笑。他会把很多事情都做得很自然流畅很顺理成章,平时说话的时候也是看似口没遮拦,甚至张口就怼,让与之相熟的朋友很自然地就觉得亲近,但在人与人的关系界限上却把握得精准。就比如邀请我合作的这件事,我相信他一定很早就有了这个念头,却认真考虑了我的情况,一直憋着没说。那天说的时候也是就事论事,告诉我他的想法和规划,从头到尾都没有以朋友之名打感情牌。而自从说了之后,他也一次都没有再追问过我的答复,就好像他只是把这么一件事放在桌面上,却一丝一毫都不会去干扰我的考量。反而是我自己每次去他车行看见右侧用墙隔开的那小半片空闲的店面,就会想起他那天跟我讲的那些想法和规划,并且一而再再而三地想要跟他再多打听一些细节。——季笑珉]六月的梅雨季让整个城市都变得湿润而黏腻,而高温则把这份湿润和黏腻催化成一种抹不开的烦躁和窒息感,大大降低了人们的幸福感。很多人把这种幸福感的缺失跟水逆联系在一起,但季笑珉却明白他只是真的不顺心。这种不顺心从他接受这份工作开始就如影随形,他原本以为依照自己从前的性格,慢慢地就会习惯下来,毕竟它清净而安逸,与他曾经想要的生活十分契合。然而在过去几个月里他却渐渐开始质疑自己曾经对生活的定义和追求,并且觉得心中有某种从前不曾有过的憧憬正在悄无声息地萌动。当然这种质疑并不是说他觉得曾经的追求有什么不对,只是他突然有了疑问:那些是否足够?如果是在出国前,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点头,但是现在每当在家面对镜子中的自己,或者坐在办公桌前面对电脑屏,当他心中浮现出这个问题,他的答案却总是游移不定。而与之恰恰相反的,正是他心中那种莫名萌动的憧憬。它像是有着无穷的吸引力,一次又一次地用一个“有没有兴趣”打头生成疑问,然后无数次获得自己内心的肯定。他觉得他真是好久都没有触碰到“兴趣”这个词了——有多久?久到他自己都已经记不清。但每当夜深人静,当他一个人躺在床上倾听阳台外偶尔传来的汽车引擎声,或是从未被窗帘掩盖的窗口捕捉到一闪而过泄进屋内的车头灯遥远而微弱的光线,他的脑海中却总会下意识地跳出某个场景,像是蹒跚学步时第一次从父亲手里抓过扳手,或是少年时第一次跨上隔壁大哥新买的摩托车。他当然是为了自己的兴趣努力过的,所以他钻研,他自己动手,他对摩托车的一切都了如指掌,并且在二十五岁的时候终于拥有了一辆属于自己的,心爱的车。然后他心满意足地把它安置在车库里,去开始做那个年纪应该做的事,去过他和他的父母都觉得心满意足的生活,心平气和。之后的几年平淡而安逸,他不争不抢,懒散过活。然后在三十岁的口头上,他得到一个机遇,同时认识了高叙。高叙是一个很有感染力的人,虽然他并不多说什么,但是他的拼,他的积极奋进让靠近他身边的人都会感同身受。或许就是因为那一瞬间的感同身受,亦或者,仅仅是季笑珉自己与生俱来的同理心,让他突然产生了一个“为什么不呢?”的疑问,让他像是突然之间的心血来潮一般,决定伸手够一下,去获得那个机遇。然后他学成归国,一切都有提升,新工作比从前还要平淡和安逸,但他心里却似乎再难平静。他过去的追求就像那辆曾经让他觉得心满意足的哈雷一样被莫名其妙地打碎了,而当他一块一块重新把它拼装完成,它却再也无法让他觉得心满意足。因为他觉得其实它还可以更好、他想它变的更好,即使它已经老迈了,他当初给它的设计也过时了,但是那些新的材料和新的技术完全可以弥补,就像高叙的那个叫夏宇的朋友用铃木隼武装他的老爷车SPADA,只因为他喜爱它。——对啊,他也喜爱它。他曾经那么挚爱摩托车百年。高叙大概算是个从来不会受水逆影响的人——亦或者是他其实是被影响了,但他并没有这个自觉。他对于星座血型之类的东西向来都不太怎么上心,至多不过是看过笑笑而已,而对于运势,他属于相信努力会影响气运的那类人。这大概多少跟他的经历有关——从下定决心参加选秀到成为练习生开始,他一直都处于一种十分忙碌的状态。这样的忙碌令他无暇多想,只能尽自己所能一步一步地前行。这期间偶有闲暇,或是因为什么缘故令他停步不前,他也会喘口气回头张望。然后他常常发现自己可能走得并不远,却往往是站上了比从前更高一级的台阶。他的收获也可能并不比别人多,但是一次一次却总比之前的自己更加丰厚,久而久之,那种“努力的人运气都不会太坏”的想法渐渐便成了信念。也许正是受了这种信念的影响,当高叙打破犹豫,终于对季笑珉说出自己的想法的时候,在他心底深处的某个地方,其实是相信自己一定会成功的。虽然季笑珉并没有当场答复他,并且在之后的大半个月里也几乎从未提及,但高叙从他车修好了之后仍然频繁地跑来车行、并且对于车行未来规划的细节十分感兴趣的情况的举动中还是能看出一些端倪。不过他并不急着求证,更不急于得到季笑珉的答复,因为他觉得自己并没有准备好——车行刚刚起步,连头带尾不过半年,虽然订车的业务尚且稳定,但规模远远够不上支撑更多的人员和设备的开支。高叙是那种心里自有一杆秤的人,他觉得以季笑珉的才能,手里又本就是捧着金饭碗的,如果真来跟他一起干,他无论如何也应该开个合适的价码。这种心态其实很像季笑珉开玩笑说的“求婚”,既然是求娶白富美,那就没道理心安理得地指望人家来陪着你糟糠。高叙心里很有一种紧迫感,因为既然他已经下定了决心把话说出口,那这件事对他而言就是志在必得。他可以给季笑珉尽量长的时间去考虑,去权衡,但是自己的准备时间,他却希望能够尽量短。六月底到七月中旬,季笑珉连着几次在下班之后去车行都只能看见白森。他觉得很奇怪,问了才知道是杨光工作的4S店接了一笔急单需要抢工,因此把高叙叫去帮忙,到今天已经差不多去了有两周。“那这儿一整天都你一个人看店啊?”季笑珉环顾店里一周,发现店里多了好几台新车,于是走过去边看边问,末了还调侃一句:“要不要叫王可过来给你帮忙?”“哎,别吧,谢你了哥。”白森闻言连连抱拳,“上回他来这儿半天,客人没帮我照应几个,罗里吧嗦问东问西一大堆,差点没把我整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