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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稚龄院的学子们都惊呆了,看见一向温雅贤淑的蔡家小姐红肿着眼睛,一脸疲倦加上委屈加上愤怒的表情到来,都觉得奇怪。

    老先生今天是讲解诗经篇,看见自己最喜欢的女弟子如此狼狈,也觉得奇怪。来到她跟前,俯身问:“昭姬小姐,今天不高兴啊?”

    话没说完,昭姬就开始抽泣,一发不可收拾。

    在廊下的乳娘急忙冲进来,又哄又抱。先生问:“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小姐不知是哪里得来的一块价值连城的羊脂玉玦,今早被老爷收走了。小姐难过得要死,就是不肯说出是哪里来的。老爷不放心,一会儿就要过来查问此事。”乳娘怯怯地说,她不敢说出来是自己告密。

    先生微笑:“伯喈公是要奉皇命来教授学子琴技,不会是专门来查看的。”

    正说着,蔡邕已经缓步进门。

    他看见女儿脸上的泪滴,狠狠心,没有过去安慰。今早家里已经一场大闹,夫妻两人谁也没料到四岁的女儿竟如此倔强,就是不肯说出是谁送了她玉玦。 赵氏夫人不放心,便催促蔡邕去学里查看。正好天子命他去授桐琴。于是蔡邕便来了。他故意晚到一刻,想看看女儿会不会一到官学就找那个送玉的人。

    蔡邕看了一眼乳娘,乳娘轻轻摇摇头,表示一无所获。

    扫视着房内七八个三岁到六岁的稚龄童子。女孩子居多,居然有五六个,男孩子只有两三个。

    其中一个就是自己熟知的杨修。另外两个看起来很安静,也都像是士族子弟。

    蔡邕坐下抚琴,先生挺惊讶,本来蔡郎中该是去青年学子那里授琴,怎么在稚龄园里弹起琴来?

    弹过上阕,蔡邕忽然抬头问:你们谁送了美玉给昭姬啊?那玉贵重,不可轻易送人。

    昭姬听见父亲猛然发问,头摇得像拨浪鼓,“没有人。”停了一下,又大声说:“我不说!”

    蔡邕正在泄气。杨修忽然大喊:“我知道!”

    蔡邕正要问他,忽然昭姬猛地奔过去,一把揪住杨修的衣领袍带大喝:“不许说!”

    杨修毕竟是男孩子,一把推去,把昭姬推了个趔趄。冲到蔡邕跟前:“是公瑾!是公瑾送的!”

    蔡邕并不知公瑾是谁,正要细问。昭姬双手抓住杨修,把头低下顶住他的胸脯,就推向墙壁。杨修也上手抓住昭姬的绣襦领子,两个孩子厮打在一起。

    蔡邕最怕孩子打架,只站在一旁呼唤:“昭姬,不能打架,太不淑女了。”

    杨修力气大已经把高他半个头的昭姬按倒在地。

    昭姬放声大哭。几个孩子都在边上围观,还有的鼓掌加油。唯恐天下不乱。

    正在这时,忽然门口处冲进来一个白影。他进屋就加入了战团,一把掀翻了杨修,把昭姬拉过来藏在身后。

    对着杨修怒目而视。

    杨修此刻已经打得兴起,哪里管那么多,冲过来照着那刚进来着白袍的男孩子的胸口一拳。白衣男孩闪身躲避,用后背接了一拳后,微微侧身,一回手照着杨修的脸上就是一拳。这男孩子个子很高,比昭姬还要高小半个头,对杨修要高一个头,一拳过去正好打在鼻子上,饶是孩子,这一拳也把杨修打得立刻流出了鼻血。

    杨修大哭出声,拼命一般冲着来人大喊:“周瑜,你个泼皮!”挥动双拳冲过来和周瑜扭打在一起。

    这一架, 打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小昭姬早就被赶来拉架的奶娘紧紧抱在怀里,奶娘还不免挨了不知谁的两拳头。 而那两个扭打在一起的小家伙,已经旁若无人,在地上滚来滚去,也无招式,随便打出了任意拳脚。最后的结果是鼻涕与眼泪横流,鼻血与吐沫齐飞。

    最狼狈的是杨修,明显处于劣势,他头上的小抓髻已经散了,头发还被薅下两缕。流着眼泪,鼻涕和鼻血。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身上的深衣已经被扯开,露出了锦缎的中衣。 周瑜比他略好,毕竟高大半个头,脸上倒看不出伤痕,只是一身滚着金边的白袍,此刻已经是灰褐色了。本来白皙的脸上胳膊上全是灰土。他到是没有哭,被两个大人强行分开时,还对着杨修怒目而视。一眼便知是妥妥的施暴者。

    “周公瑾!杨德祖!” 先生气得用戒尺敲打着木几。

    几个学堂的护院抓着两个小孩儿拖到先生和蔡邕面前。

    杨修已经狼狈异常,脸上成了花狗,血水鼻涕眼泪乱作一团,还在泣不成声地啼哭。

    蔡邕看了一眼高个子的小男孩,也只有三岁出头的模样,披散的黑发沾着汗水湿成了一缕一缕。小脸通红,但是脖颈却白得耀眼。

    第一眼望过去,就觉得此子实在是漂亮得出尘脱俗。是那种孩子堆里一眼万年的天仙童子样的漂亮。

    再看他的五官立体鲜明,高挺的小鼻子,红润的双唇,尤其夺人二目的是淡褐色的两道画眉下的一双又圆,又大,又黑,又亮的眸子。就像暗夜中的皎月,沙滩上的宝石,让人久久不舍离开这目光。虽然目光澄澈明亮,他微微上翘的两个嘴角似笑非笑,显示着一种居高临下的骄傲,尽管脸蛋上也有几道黑灰,露出一缝的红唇里雪白整齐的牙齿透露出不凡的家世。

    “你叫周公瑾?” 蔡邕不禁好奇心大起。这孩子确实美貌,难怪女儿。。。蔡邕想到这里,气得自己捏了自己大腿一下,暗暗骂道,蔡伯喈,你昏头了吗?女儿仅仅四岁,这男孩子别看长得高,最多也只有三岁多。小儿女朝秦暮楚的友谊而已。

    “正是弟子。” 男童一开口,蔡邕不禁笑了,这孩子声音清脆悦耳,不嫌太吵,也不会馄饨不清,在这样的小童中实属难得。

    他俯身耐心地问:“你的玉佩跑丢了吗?那么贵重的东西,丢了会被爹爹骂!”

    “不是丢了,是周瑜送给友人了。” 这孩子一本正经地回答,和刚才那脚踢拳打的混小子判若两人。

    “周瑜你混蛋。就是你送阿昭玉佩,阿昭才不爱理我的。” 一旁的杨修已经大声哭骂出来。

    周瑜嘴角的笑意更明显,连杨修的方向都没瞥一眼,甩开抓住他手臂的那个院公,充着蔡邕和先生一揖:“弟子今日身体不适,告假一天。” 说完转身出门,临出去之前,忽然回身:“先生刚才的高山琴曲怎么和弟子学的不一样?”

    此言一出,蔡邕大吃一惊, 心想自己刚刚修改的古曲谱,别人都没听出区别,这样一个稚子竟然听出来了。看来他天赋极佳,是可造之才。

    周异一回到府宅,就听说了,儿子今天在官学和人打了架,把衣袍都弄脏弄破了。

    一身衣服到无所谓,只是好像他的随身玉佩也貌似弄丢了。

    正准备管教和人打架的儿子,却被钟夫人拦住了:“夫君,阿瑜不是个不懂道理的孩子,还是先用晚饭,一家人高高兴兴吃饱之后,我再和他慢慢谈,看看是什么缘由,给他讲做人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