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啦 - 高辣小说 - 快穿之睡了反派以后在线阅读 - 世界十、失格的偶像(01)

世界十、失格的偶像(01)

    薛知幼在学生时代,是个自卑的女孩子。

很多人会替未成年人对同侪的恶意找各种借口和理由,然而若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说什么,就不是全然的无辜。

因为言语真的可以杀人。

或许没有实质的伤害,却足以摧毁一个人的人生。

薛知幼就是那个差点儿被推入深渊的女孩。

小时候的薛知幼生得粉雕玉琢,白胖可爱,是个街坊邻里见了面都会夸上两句的姑娘。

直到升初中那年,薛知幼生了场大病。

浑身酸痛,四肢无力,反复高烧还伴随持续性腹泻,短短一个礼拜,曾以自己脸颊rou自豪的女孩瘦到都脱了形。

最可怕的是,找不到原因。

薛永华和妻子叶雯为此cao碎了心。

为替女儿求医,夫妻俩选择暂时放下工作,带着薛知幼走访国内大大小小的医院,但凡有一丝机会都不愿放过。

幸好皇天不负苦心人,在又一轮疾病发作的循环接近尾声,被折磨到神智模糊的薛知幼抓住父母的手哭求:“你们让我死了算了,好痛苦啊!”没多久后,有个医疗机构的研究小组打来电话。

简短介绍完机构性质,他们直言从合作医院得知薛知幼的病情,判断与研究小组目前在做的特殊疾病实验可能有关,问薛永华和叶雯愿不愿意带薛知幼过来一趟,做详细的全身检查后再行评估。

这已经不是薛永华和叶雯第一次听到类似的话了,尽管最后的结果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他们也不想放弃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治好女儿的希望。

于是,将小儿子暂时托付给保母照顾后,薛永华和叶雯再一次带着薛知幼启程北上。

本来两人已经做好再一次被否定的心理准备,然而出乎意料的是,随着检查结果出炉,对方给出肯定的答复。

惊喜来得太突然,让薛永华和叶雯一时间消化不了。

反而是坐在轮椅中的薛知幼态度冷静。

“你们会治好我吗?”

负责交涉的研究员点点头。

“我不敢说百分之百,毕竟这世界上本来就没有百分之百的事。”顿了顿,她继续道:“不过至少有七成的机率,这在医学上,尤其以罕见病例来看,绝对不算低了。”

闻言,薛知幼敛下眼睑。

“如果再不行,我想放弃了。”

似乎是没想到薛知幼会这样说,研究员愣了下,然后,她的眼中流露出再熟悉不过的悲悯。

“不会不行的。”向来讲求科学论证的女人很少给出这样的回答,不过……“如果再早个三年五年,也许真的没有方法可以根治。”

“但现在妳有了痊愈的机会。”女人在她面前蹲下,露在口罩外面的一双眼睛十分温柔的看着她。“所以,妳是个幸运的孩子。”

“接受治疗,好吗?”

薛知幼曾经以为自己真的是个幸运儿。

毕竟,就如当初女研究员保证的那样,七成的机率,她痊愈了。

在每轮四个月,共执行两轮的疗程顺利结束后,薛知幼的生命征象与身体评估都十分稳定,接下来只要按时服药,密切追踪半年后若都无异状便能恢复正常生活,往后每年复诊一次即可。

这自然是天大的好消息。

可是薛知幼很快发现,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就结束了。

首先是回到泷市后,薛永华和叶雯提早将过节到祖父母家小住的小儿子薛知念接了回来。

薛知幼非常想念他。

最开始的时候,他们姐弟还会用视讯通话,可随着疗程展开,薛知幼必须生活在严格控制的环境下,加上治疗过程繁复琐碎,不论在体力的耗损还是心理的压力上,都让薛知幼每天光顾着与病魔对抗就费尽力气,根本无暇顾及其他。

于是,她就这样和薛知念断了联系。

许久没有见到弟弟,让薛知幼对两人的“重逢”充满期待。

然而想象与现实间巨大的落差是她没有预料到的。

本来薛永华和叶雯只打算要薛知幼一个孩子,可以说,薛知念的出生是个意外,让整个家庭焕发出更蓬勃生命力的意外。

从小,薛知念就格外黏薛知幼。

但凡有什么好吃好玩的,薛知念都要第一时间和她分享。

姐弟两人的感情好到连父母都有几分嫉妒,不过这纯粹是与人闲聊时的戏言,孩子感情好,他们自然是最高兴的。

薛知幼也很喜欢会奶声奶气叫自己“jiejie”的弟弟。

可时隔近一年再见面,预想中的欢迎没有到来,取而代之的是排斥与厌恶。

小小的男孩在父母牵着jiejie的手走进家门那一刻,大吼了句:“我最讨厌jiejie了!”

薛知幼顿时呆在现场。

世界十、失格的偶像(2)

小儿子会突然这样说,连薛永华和叶雯都没想到,反应过来后,不用说薛知念自然是被狠狠教训了顿,然而薛知幼始终忘不了,在弟弟一顿哭天抢地中,那委屈又愤恨的眼神。

一个人孤零零的和陌生的保母生活,对一个才刚上小学的男童来说,或许是非常残忍的。

后来,他们的关系始终没有再回到儿时那样亲密无间,不像家人,倒更像同住一屋檐下的陌生人。

薛永华和叶雯为此伤透脑筋,可无论怎么说,薛知念似乎都无法原谅因为薛知幼,自己被“丢下”的事实。

虽然后来随着年纪渐长,关系稍有缓和,可在薛知幼记忆中软糯可爱的弟弟却是从此消失了。

且当初为了治疗薛知幼的疾病,薛永华和叶雯放下事业的同时又花尽百来万存款,当薛知幼痊愈后,现实的问题也接踵而来。

夫妇俩为了生活,再次投入职场打拼。

偌大的家里就剩不愿和薛知幼搭话的薛知念。

那时候的薛永华和叶雯想的简单,他们认为薛知幼和薛知念会变得疏离主要是因为分开了大半年的时间,只要多给两个孩子相处的机会,他们肯定能和好如初。

可惜人心多变,并非用想当然三个字就能精准预测。

薛知念依然如故,而薛知幼在几次尝试的示好却得到弟弟冷言冷语的嘲讽后也不愿再拿热脸贴冷屁股。

而且问题还远不止如此。

因为药物的关系,薛知幼整个人如同吹气球般迅速的“鼓”了起来。

这点,研究机构的人员已经详细说明过,不过对那时候的薛知幼来说,能成功康复,让生活重回轨道比任何事都重要,对研究员的叮嘱,她并没有太放在心上。

可当副作用真正显现后,薛知幼却难以接受。

她已经重回学校上课,初中年纪的孩子正是开始注重自己外表,也会对别人外表品头论足的时候,本来薛知幼虽然因为漫长的治疗过结束看起来有些面黄肌瘦,却还是和一般人的身材差不多,可变得臃肿后,一切都不同了。

而且她的肥胖和同龄人一般因为饮食或缺少运动造成的肥胖不一样,更像是内分泌失调,除了肤质变差,行动也有些迟缓。

薛永华和叶雯有点儿被吓到,紧急联络了负责人,不过在对方表示这是正常状况,等到停药之后约莫七到八个月的时间就可恢复正常。

夫妻俩松了口气的同时,也尽量鼓励女儿。

被病痛折磨的滋味有多难受,在薛知幼的心里留下难以抹灭的深刻印象,所以虽然对自己外表的变化感到惶恐不安,她也只能选择接受。

然而接受的代价同样令人痛苦万分。

她被排挤了。

薛知幼是插班生,和同学们的感情本来就不亲近,好不容易重新适应学校生活,感觉一切渐渐好转之际,又因为外貌变得“不堪”而开始受到他人的冷言冷语。

且随着薛知幼的沉默不反抗,还有些人开始用“恶作剧”的方式,在薛知幼的课桌里放蟑螂,撕毁她的作业簿,或把她堵到角落,以难听的言词来辱骂她。

老师在发现这样的情形后不是没有介入处理,只是处理的后果除了让那些心怀恶意的人变本加厉的用更隐晦也更伤人的态度来对待薛知幼,并未真正解决问题。

父母工作忙碌,弟弟偶尔还会落井下石,没人可以诉说烦恼,让薛知幼到后来选择把自己龟缩进保护壳里,个性在外人面前变得十分孤僻。

等薛永华和叶雯发现这点已经来不及了。

薛知幼到最后选择调解压力的方法是透过不断的进食,因为她发现只有在咀嚼的时候,能让自己的脑袋完全放空,不去想那些糟糕到令人心生绝望的事情。

结果就是,本来应该随着停药而恢复正常的体态非但没有改善,甚至更往横向发展。

这样的状态一直持续到高中。

在高中的时候,发生了件事,险些将已经一脚踩在悬崖边缘的薛知幼给推入不见天日的深渊中。

薛知幼高一时候的同桌,是个叫林庭葵的女孩子。

林庭葵人如其名,就像生长在院子里的向日葵般生机勃勃,和不是被忽视就是被欺负的薛知幼不同,林庭葵是个不论走到哪里都能轻易和人打成一片的女孩子,短发微卷,笑容耀眼。

老师把林庭葵和薛知幼分配当同桌,未尝不是希望对方可以帮助薛知幼融入班级。

不过林庭葵虽然不若其他人那样会在言语上刺激薛知幼,却也没有主动和她来往,两人算是非常普通的同桌关系,直到有一回,薛知幼被人在食堂堵个正着。

平常为了顾及两个孩子的健康,叶雯虽然因为工作忙碌无法亲自为两个孩子准备午餐,却有请专门料理的阿姨来家里帮忙,可那天刚好阿姨临时感冒请假,薛知幼才会出现在食堂。

这让本来就以“捉弄”薛知幼为乐的几个班上男生找到机会,在她端着餐盘走过时,突然往薛知幼肩膀狠狠一撞。

顿时,饭菜全部打翻了。

薛知幼也因为重心不稳,狼狈地跌坐在汤汤水水间。

众人哄堂大笑。

围观者的增加助长了施暴者的气焰,于是开始有人出些更过分的主意。

“怎么还不捡起来啊?手呢?”、“别说,她可能不会用捡的吧,瞧瞧那身材,不是跟某种动物一样吗?”、“哈哈哈,不用捡的,那难道要用舔的吗?”

越来越多的人出主意,一个赛一个恶劣。

集体的霸凌,容易让参与者在无形间合理化自己的行为。

薛知幼放在地上的手悄然握紧成拳。

“喂!”见薛知幼不言不语,领头的男生有种自己被故意忽略的感觉,于是他粗声粗气的上前一步,想要强迫薛知幼抬起头来。“哑巴吗?会不会说话啊!”

就在这时,薛知幼已经准备好,等男生一碰到自己,就要把拳头挥出去。

忍无可忍,退无可退,她已经不想再继续这样的生活了。

然而……

“你们在做什么?”

世界十、失格的偶像(03)

林庭葵的出现,于薛知幼来说,就像一道曙光。

少女义正词严的将在场的人通通骂过一遍后,主动走到薛知幼面前,伸出手。

那只带着知名轻奢品牌腕表的右手白皙娇嫩,纤瘦漂亮,薛知幼怔怔瞧着,眼底浮现强烈的自卑感,直到林庭葵嚷嚷着:“快呀,再不回去等会儿要打钟了。”她才迟疑的握了上去。

林庭葵眼中没有一丝鄙夷和嫌弃。

“欸,妳的裙子都脏了,我刚好还有多带一条,等下到置物柜拿给妳?”

薛知幼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林庭葵的意思。

自从再次回归校园以来就甚少收到善意的薛知幼因为这一句话眼眶发热,鼻尖酸涩,直到被对方拉着往食堂外走,她才木楞楞的,用只有自己听得到的声音低低“嗯”了声。

接下来半个学期,薛知幼和林庭葵同进同出,每每有人欺负薛知幼,林庭葵总会在第一时间跳出来保护她。

就这样,本来对林庭葵突如其来的善意感到惶恐不安的薛知幼也渐渐敞开心扉,打从心底接受这个朋友。

改变是在无形间发生的。

当薛永华和叶雯出差回来,发现女儿似乎变得愿意主动亲近他们,也不再是平常畏畏缩缩的样子,为此感到惊喜的同时,也尝试着问薛知幼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薛知幼没有隐瞒,把林庭葵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父母。

女儿终于交到好朋友,两人自然开心。

倒是一直安静扒饭的薛知念闻言嗤了声,颇是不以为然地道:“别到时候被人卖了都不知道还在傻傻的帮人家数钱。”

“薛知念!”

“哼,不识好人心。”

少年耸耸肩,继续啃排骨去了。

薛知幼没想到的是,薛知念真的一语成谶了。

林庭葵的确表现的没有任何破绽,直到高二分班,她们一人选了理组,一人选了文组。

“唉,可惜以后不能和妳一起玩了。”

闻言,薛知幼愣了下。

“那……我也选理组好了?”

这话纯粹随口一说,薛知幼成绩普通,是物理和数学苦手,反之林庭葵则在这方面格外有天赋,高一就是被物理老师钦定的课代表,高二不出意外会参加泷市的物理竞试,争取免试名额。

没想到听她这样讲,林庭葵的身子顿时僵住了。

“我觉得……还是算了吧?”似乎是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太急躁,林庭葵亡羊补牢道:“反正就在隔壁楼而已,我们还是可以经常碰面啊,而且知幼妳的英文成绩那么好,不念文组真的可惜了。”

末了,还有些欲盖弥彰的寻求薛知幼的同意。

“对吧?”

薛知幼安静地凝视着她,好半晌后才轻轻点头。

林庭葵悄悄松了口气。

其实从那时候开始,薛知幼就隐隐察觉到什么,不过当猜测成真那一刻,被背叛的绝望仍几乎要将她整个人压垮。

“为什么要跟她玩?因为在她旁边,不觉得我很漂亮吗?”林庭葵用一种薛知幼没有听过的尖刻语气道:“看看那体型,啧啧,和她走在一块儿,路感觉都变窄几分了呢。”

“而且妳们不知道吧,她家还挺有钱的,这只腕表就是她送我的生日礼物。”卷着自己新烫的头发,林庭葵在众人钦羡的目光中,沾沾自喜地接着道:“之前我跟我男朋友说要买个轻奢品牌,他就磨磨蹭蹭的,结果我不过和薛知幼提了一次,她直接送我上一档的牌子。”

“有钱就是不一样啊。”

有人发出一句感叹,可同样有人酸溜溜的。

“庭葵,妳这算不算诈欺啊,明明嫌弃薛知幼嫌弃的要命还为了要跟人家讨东西装作好姊妹的样子,不恶心吗?”

“什么诈欺?”林庭葵眨了眨眼,样子要多无辜就有多无辜。“我这是日行一善好吗,不然薛知幼多可怜呀,都没人理她。”

“日行一善还有要收钱的吗?”

“收那钱可不因为日行一善,是我的心理赔偿费。”捧着心,林庭葵软软糯糯的道:“不然天天都跟她处一块儿,我怕我也会变得跟她一样嘛。”

薛知幼怔怔地听,隔着教室的门,林庭葵和新班级的同学们炫耀、嘲笑自己有多好“骗”。

到后来,耳朵彷佛塞进一团厚厚的棉花,闷的人难受。

脑子嗡嗡嗡的响,薛知幼觉得自己已经无法再继续待在学校。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令人头晕目眩的味道,她知道那是林庭葵惯用的香水,平时闻着清香淡雅的气味,此时却刺激的薛知幼脑壳发疼。

双腿像灌进了千斤重的水泥,每走一步都流下满身大汗。

那些熟悉的目光落在身上,薛知幼却已经无知无觉。

她像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双目呆滞,动作迟缓,麻木地从口袋中掏出手机。

国产品牌的旗舰款,才刚上市不到一个礼拜就被薛永华当作出差礼物带回来给两个孩子。

嘟、嘟、嘟……

捏紧手机,在薛知幼想把电话挂断的前一秒,叶雯温柔的声音透过听筒清楚传进薛知幼耳里。

“知幼,怎么了吗?”“……”

“知幼?”“妈……我身体不舒服,想请假,妳可以过来接我吗?”

“现在?”叶雯显得很惊讶。“可是妈一会儿还要和工厂代表见面,妳要不要先去保健室休息下?还是我让司机过去接妳回家?”

闻言,薛知幼闭上眼睛,深呼吸。

“不用了,妈,妳帮我和老师说一声,我自己回家就好。”

明明听到自己发出的声音,可对薛知幼来说,这个声音好像来自更遥远的彼方。

都不重要了。

“妳自己回家?可是……”

“麻烦了,妈。”打断叶雯的话,薛知幼停顿两秒,又低声道了句:“还有,谢谢妳和爸爸,这段时间辛苦了,再见。”

话落,不给叶雯反应的机会,薛知幼直接将手机给关机了。

她转身,往与自己教室相反的方向走。

期间不小心撞到了人。

“会不会走路啊妳!”

薛知幼回头看了对方一眼。

本来怒气冲冲的男生顿时哑了。

薛知幼没再理会他们。

男生的同伴见状推了推他:“刚刚怎么回事?突然没力了?”

“什么没力了,你当我是你吗?”男生瞪了对方一眼。“我是被她的眼神给吓到了!”

“眼神?啥眼神还能把你吓到?”

被这问题噎了下,男生搜肠刮肚,总算从自己有限的词汇库里找出合适的形容词来。

“像个死人一样。”

“……什么?”

世界十、失格的偶像(04)

从三中的校门口出来到市区,会经过横贯泷市的望月河。

望月河是出了名的情侣圣地,每逢假日则人满为患,尤其是在每月的初一十五,大大小小的摊贩会出来在河边有秩序地排出长长一条点着传统纸灯笼的市集,从空拍图上往下看,像刻画在人间的银河似的,璀璨耀眼,美不胜收。

去年甚至还被知名娱乐杂志选为国家百大必访景点之一。

不过望月河从去年底开始整修到现在,除了市民的通行桥,两侧河岸都是禁止行人踏足的状态,加上现在正值上班上课时间,薛知幼走上桥的时候,除了她再无其他人。

由于前几天刚下过暴雨的关系,河水自上游混入大量的泥沙滚滚流下,水量较往常都要更增加不少。

并不清澈的河水,就像自己的人生一样污浊。

想着,薛知幼忽然笑了。

她往前走一步,将手放在水泥侧墙上。

只要她站上去往下一跳,是不是一切就能解脱了?

这个念头一形成,就如失控的列车驶离轨道般加速前进……直至颠覆。

就在薛知幼准备将心中的想法付诸行动之际,不远处商城外墙的大屏幕上突然放出一段视频。

“所以你是如何面对那些负评的呢?”

“面对负评?我为什么要面对负评?”长相还带着几分青涩却隐约可见将来出色轮廓的少年嘴角微微一撇,做出个不屑的表情。“如果说是意见,我虚心接受,可是现在有很多人好像把网络这个平台当成自己宣泄情绪的出口,而我们作为公众人物,就因为各种千奇百怪的理由,被理所当然的当作受气包。”

主持人显然有些愣了,镜头拉近,对准少年细看几乎没有瑕疵的俊美五官。

“可是凭什么呢?凭什么我要承担那些根本与我无关的负面情绪?”

“是,我承认我还有很多不足,这些不足是我该去充实的部分,可是更多的,对那些恶意的揣测,虚妄的假设,甚至是毫无道理的人生攻击,我觉得,那都只是失败者自我感觉良好的一种表现而已。”

“藉由否定他人来拉高自己。”

“你骂得越难听,就越证明你有多失败。”

义正严词的说完这句话,面无表情的少年突然笑了。

那弯起的弧度对薛知幼来说就像彩虹。

一道出现在暴风雨中,划破层层乌云,带来希望的彩虹。

“别人怎么看我我管不着,可要怎么活,我能自己决定。”少年露出一口晶亮的白牙,本来淡漠的气质也如消融的寒冰褪去,展露出这个年纪的少年人独有的意气风发,肆意张扬。“我一定会活得比那些人都好!”

少年的名字叫易朗。

他和薛知幼一样的年纪,是今年暑假爆红的高中生选秀综艺里,以压倒性的优势拔得头筹的参赛者。

可以说当初这个节目的热度,就是易朗一个人带起来的。

在各式各样的选秀遍地开花的这几年,观众从一开始的兴致盎然到后来其实已经产生审美疲劳了,尤其是在后期过度营销和资本倾轧的环境下,选手本身的条件和实力反而被相对弱化,取而代之的是在脚本和剪辑下塑造出的人设更容易脱颖而出,加以赛制的设计经常让粉丝在短时间内投入大量的金钱与时间,反而容易形成盛极一时却无法持续的窘境。

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大抵便是如此。

尤其在这个时代,娱乐圈和网络互相结合,爆发出庞大商机的同时,也让人们下意识的求快求变,于是一些传统的东西,反而逐渐被遗忘在脑后。

然而就如钟摆一样。

往一方极端走,另一方的力量也会相应增强。

在选秀热潮渐渐褪去后,易朗参加的高中生选秀不过是个只在网络特约平台播放的节目,并没有什么水花。

且刚开始的时候被嘲笑的厉害,与其说是选秀,不如说是才艺展示大会。

卖的就是高中男生的热血青春。

在首集还算能看的播放量后,数据每况愈下,毫无热度可言,用扑街二字来形容都算高估了,就在连节目组都要因为扛不住压力打算删减集数时,出乎意料的,易朗的一个视频爆了。

那是少年在宿舍外的槐树下,一人拿着吉他自弹自唱的视频。

平心而论,处在变声期的男声不算好听,吉他弹的也没有多厉害,偶尔还会跑调落拍,然而或许因为那天正好是满月,朦胧的月色让整个画面罩上一层神秘而哀愁的氛围,唯一的亮色就是沐浴在皎洁月光中,穿着白衬衫,随性而坐,一边弹着吉他一边哼唱的少年。

易朗于是就这样火了。

往后十年,他以偶像的身分在娱乐圈混得风生水起,广告代言,戏剧电影,单曲专辑……后来曾有人形容,易朗是个“现象级”的偶像,虽然没有好的歌喉也没有出色的演技,却始终清楚自己的偶像定位,善用庞大的粉丝力量,立于不败之地。

尽管从没拿过一个象样的奖项,名字却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在他出道十年内,没有出过任何一点绯闻,私生活干净到连无孔不入的狗仔都甘拜下风,天天过着工作场所与住家两点一线的生活,说是最敬业的偶像都不为过。

同时,他的业务能力良好,工作表现是一回事,态度却绝不马虎,也十分擅于照顾粉丝的心情,拉近距离却不过分暧昧,才会让曾经喜新厌旧的那些秀粉们一一变成死忠。

这十年,薛知幼见证了他的辉煌。

因为易朗,在高二开学那年,她没有在河中了结自己的人生,而是选择坚强的面对困难的现状,勇敢活下去。

她不能对不起父母,更不能对不起自己。

一念之差,人生也迎来正向的转变。

在和父母商量过后,薛知幼转学,藉由换一个环境来和过去做道别。

其实在停药后她本来就可以渐渐恢复正常,却因为自己脆弱的心理状态,选择把零食和甜品当成慰藉,越是难过就吃得越多,最后才会一发不可收拾,整个身材大走样。

一旦她开始克制,并学会用运动来纾解压力和戒断反应后,效果很快就显现出来。

到得高中毕业进入大学,薛知幼整个人已经瘦了一大圈,而且之前肤色黯沉的问题得到了很好的改善,她从小底子就好,加上年轻修复能力强,虽然仍有些富态,可圆润可爱的模样却出乎意料地受到了欢迎。

到那时薛知幼才知道,有些事勉强不来,可有些事,只要自己愿意做出改变,就能亲手把希望握在手里,就像当年易朗说的那样。

她无法决定别人怎么看,可她能决定自己怎么活。

算算,薛知幼成为易朗的粉丝也已经十年了。

世界十、失格的偶像(05)

打投没有一天落下,周边多到家里有个房间专门拿来收藏,这十年,易朗无疑成为她的精神支柱。

大学毕业,薛知幼没有选择进入父母的公司就职,而是找了一间小杂志社,成为一个记者。

也因为这样,在一次公开采访的会后餐叙中,被人设计的易朗才会意外与她春风一度,发生关系。

在薛知幼的记忆中,这段画面十分模糊,唯一深刻记得的,是易朗那张如雕像般完美的脸孔上,罕见的愤怒与惊愕,直到薛知幼再三保证自己不会把事情说出去,易朗的脸色才渐渐缓和下来。

然而他不信任的眼神依然让薛知幼备感受伤。

没有多说一句话,易朗只是打了通电话给经纪人简短交代事发经过,然而藉由经纪人的手,把一张百万元的支票交给薛知幼当作封口费。

不差那点钱的薛知幼无奈,却也只能将之收下,不为别的,只为让易朗能够安心。

可惜她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在薛知幼的设想中,只要由自己取代被派来陷害易朗的女人,就能让事情顺利化解掉,因为她是不可能把这件事泄漏出去的。

同时,还能满足内心深处最隐密的一点自私欲望。

如果一定要有个人来替易朗纾解,为什么不能是喜欢他十年的自己?

念头一生,就此扎根。

并且还有个堂而皇之的理由,她觉得自己是在救易朗。

然而薛知幼疏忽了一点。

房间内到处都装满了隐藏摄像机。

所以在两个礼拜后,当她与易朗的性爱视频流出,面对铺天盖地的抹黑与质疑,薛知幼完全没有反应过来,自然也就丧失了第一时间解释和反击的机会。

接下来的事情无异于噩梦一样。

她被薛知念半强迫的带出国到父母那里避风头。

长大后的她早已经与弟弟和解,虽然没有如儿时亲密,却也偶尔会出来聚一聚。

而薛永华和叶雯更是在薛知念一毕业后就将公司交给儿子打理,到国外享受悠闲的退休生活去了。

事情爆发那时候薛知幼心情非常混乱,既想得知易朗的消息却苦于没有对方的联系方式,手机和平板还有信用卡也被薛知念给强制没收,等她一下飞机就立刻被父母带到讯号不良的深山别墅里,美其名曰是度假放松,其实就是要阻隔外界的消息。

女儿高中时候的经历,让薛永华和叶雯在收到薛知念传来的消息后,当机立断做出这样的判断。

毕竟薛知幼在网上被黑得很惨。

然而再惨,都没有易朗惨。

偶像失格。

这四个字,把他钉在了难以翻身的十字架上。

易朗将偶像这个词塑造的太好了,不论他本来就是这样的人,还是被经纪公司包装出来的形象。

可这样的形象同时也是双面刃。

当初因为这样的形象爱上易朗的人,一旦形象破灭了,就越容易脱饭回踩,尤其是那些打从心里认为易朗就像表现出来的模样一般完美的粉丝们,投入的感情越深,因为失望而涌现的负面情绪就越浓烈。

少数认为不能仅因一件事而否定过去易朗表现的人也很快被悠悠之口给围攻到不敢在替易朗说话。

相关词条屠了热搜榜整整三天,同时“易朗是不是失格的偶像?”这个话题更是热度高居不下。

风口浪尖上,接着爆出来的是当年在选秀成团后,被公司女负责人包养的易朗霸凌同团成员何有斐的消息。

十几张与女人低头亲密交谈的照片流出,让本来稍有歇势的攻击声浪在短暂的休止后,再次迎来新一轮爆发。

火上加油,呈燎原态势。

毕竟这次还牵扯到了何有斐。

何有斐当年恰好卡进出道位,活动期间彷佛透明人一般,然而出乎意料的,在选秀团解散后,他和易朗却是唯二发展好的两人。

且不同于坚定走偶像路线的易朗,对演戏钻研甚深的何有斐稳扎稳打,从电视剧的小配角做起,十年一晃而过,到如今已经是名利双收,未来十分被看好的演员,且在今年刚以票房突破十五亿的电影“无声爱”摘下国内三大电影奖的满贯。

虽然选择的路线不同,可若以实绩、口碑和国民度三者来考虑,何有斐在摘得三座桂冠后,已经隐隐压过易朗一头。

对突然被扯进漩涡中心,何有斐三缄其口,不愿回应。

可他的不回应,对广大的吃瓜路人来说就是实锤。

而何有斐的粉丝群“君子”,平常随了何有斐的低调,可一旦谁惹上何有斐了,战斗力也是不容小觑,尤其是当年从同一个选秀团出来,两方粉丝隐成对垒形势,如今易朗出事了,还与何有斐有关,他的粉丝自然是不遗余力的找“证据”来证明那些都是实锤。

一时间,娱乐版块昏天暗地的,都和易朗脱离不了干系。

偏偏在这片讨伐声浪中,曾敢于替自己辩护,以采访时一句“别人怎么看我管不着,可我要怎么活,我能自己决定。”脱稿演出反而收获大量掌声的易朗却没有出来做任何澄清。

他就像凭空消失了似。

然而那么大一个人又怎么可能凭空消失?

就在开始有声音要求易朗为这些年来欺骗粉丝和大众给个说法并道歉,搧风点火,动员人力包围他们娱乐公司时,终于,易朗的经纪人出来响应了。

“易朗已经于两日前离世。”

“他的遗书上面只留下一行字。”经纪人眼眶通红,语带哽咽地将信纸摊开来,展现在蜂拥而上的媒体面前。“对我做过的事,我不后悔,对我没做过的事,我问心无愧。”

世界十、失格的偶像(06)

薛薛看着在自己面前哭成泪人儿的薛知幼,无奈地叹口气。

“别哭了。”

薛知幼抬头。

红肿的眼睛,还有像只兔子般无辜的表情。

不得不承认,对方有着让人在不知不觉间就容易心软的外表。

“妳先告诉我,如果我代替妳重活一次,妳要我达成什么目标吧?”薛薛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温柔些。“不然再哭也只是浪费时间,对吧?”

薛知幼边抽气着打了个嗝边点头。

“我希望……我希望能不要让易朗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了……呜……他,他不是这样的人……”

“妳和易朗并不熟悉,怎么知道他不是这样的人?”虽然不愿打击委托人,可薛薛不得不提醒她。“严格来说,妳和易朗除了不小心上床那次,并没有更多交集吧?”

闻言,薛知幼愤怒地瞪大眼睛。

“我就是知道!我看着他十年了!我知道他不会是那些黑子口中那样恶劣的人……就算是,他肯定也有什么不得以的苦衷,对吧?”

问题突然被丢回来,薛薛哽了下。

“唔……或许吧。”

得到这个答案,薛知幼笑了。

“请妳让易朗好好活下去吧,虽然我做不到,可是我相信妳一定可以的。”

从第一眼见到薛薛,薛知幼就知道对方是和自己截然不同的人,所以在她看来无法改变的命运,也许真的能寻来一丝转机。

“还有……”猛地握住薛薛的手,她露出一个哀恸的表情。“请替我以薛知幼的身分,照顾,陪伴我的家人,尤其是父母和知念……”

薛知幼想到自己自杀后,萦绕在家人身侧散不去的悲痛和忧郁,一厥不振的父母,疲于奔命的弟弟,一夕间变得支离破碎的家,薛知幼第一次体认到自己的自私。

可惜时光难再来。

就算重活一次,她也没有把握能改变什么,与其这样……

“拜托妳了,薛薛。”

“那些薛知念做不到,做不好的事,都拜托妳了。”

薛薛:“这个任务有点麻烦呀。”

系统:“嗯?”

薛薛:“薛知幼和易朗的接触太少了,在不知道易朗是什么样的人的情况下,光是要接近对方,恐怕就得费上不少力气。”

薛薛眉目间带着难得的忧愁。

在她自己梳理了遍后,按照过往的理解,被世界意志钦定的主角应该是何有斐。

至于何有斐和易朗间,不论是不是如谣言传出来的那样,可单凭直觉去猜,薛薛觉得两人肯定有点问题。

可惜,薛知幼虽然所有追星该做的事都没落下,却是一双眼睛里只装得下易朗这个人,其他人在她的认知里是没有存在感的,就算在记忆里短暂停留也很快就会忘却,因此易朗和其他人的关系如何,她是一概不知,也无法为薛薛提供更多有利线索。

最后一点是易朗的遗书。

就算在他是自杀的这个假设成立的前提下,也是疑点重重。

因为不论是十年前说出他能决定自己要怎么活的少年易朗,还是后来已经习惯生活在镁光灯下与众星拱月中的男人易朗,他怎么看都不像是会轻易了结自己性命的男人。

哪怕成为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所以,促成他自杀的关键,是因为一时间无法挣脱的绝望,还是被威胁才不得不做出的决定?

系统:“真的很烦恼啊?”

薛薛:“嗯,不到很烦恼,不过的确有点烦恼。”

莫名的,薛薛觉得自己听到系统的笑声。

薛薛:“……”

系统:“咳咳,我只是想,与其继续思考下去,不如干脆亲自去论证,因为妳得到的线索就是只有这些,再多的……”

薛薛:“就只能靠我自己去找了。”

睁开沉重的眼皮,映入眼帘的是涂成米色调的天花板。

身体像被重重辗过一般,酸痛乏力。

薛薛尝试着动了动,发现还不算太糟糕后,立刻用手臂撑着,支起上半身。

从窗帘透进来的光线判断,现在应该已经白天了,然而由于房间内并没有多余的照明,整体感觉昏暗,只隐约能看到有个人影立在落地窗前。

眨了下干涩的眼睛,在适应后,薛薛终于看清男人的模样。

是易朗。

从薛知幼的记忆就知道,对方是一个外貌极为出色的男人,然而当来到这个世界后用这样的距离看着,却又是截然不同的感觉。

穿越这么多世界以来,见过形形色色各式帅哥的薛薛自认已经对“美色”有了一定程度的免疫,不过此时见到易朗,非常罕见的,她感觉到心跳有片刻的失速。

那一瞬间不规则的律动,让指尖像触到电流般,轻轻颤了两下。

就在此时,易朗转过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