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01.

    【雷欧，】佐菲的声音透露出一点惊讶，【你为什么投反对票？】

    迪迦抬头，看着对面的雷欧。

    雷欧穿着和奥特兄弟们并不相同的披风，侧着身子尽量不去看那个地球投影，他的双手握紧，但所有奥特曼们都看出雷欧异常紧张，赛文的手一下子握紧了，他坐在雷欧旁边，一下子凑近了雷欧。

    【你有什么意见吗？雷欧？】赛文冷冷地问，【对我的提议。】

    【你知道如果有一张反对票，这个提议就无法执行。】泰罗继续转椅子玩，咕噜咕噜，整个会议室都只听到那声音，他的语气轻快，迪迦撑着下巴静静地看着雷欧：雷欧是那种看起来就极富王者气质的奥特曼，也许是因为他出身于L77王室的原因，雷欧很魁梧，看起来极端强悍，【赛文尼桑别瞪着他啦，雷欧这样做肯定有自己的想法啦，说嘛，雷欧。】

    雷欧深吸了一口气，看了一眼四周，大家看起来并无不满，只是很好奇：总是很沉默的雷欧会说什么呢？

    会说什么呢？

    【我只是……】雷欧说，【担心人类会恨我们。】

    恨？

    众奥特曼坐直，看起来很好奇。

    【一个很地球的名称呢，雷欧。】佐菲轻笑出声，【好吧，那雷欧你来讲讲，做了这件事后人类会怎么恨我们？】

    【人类是很复杂的，】雷欧慢慢地寻找词措，他飞速地瞥了一眼地球投影，【他们……希望自由，独立平等这些东西，而他们脆弱得，脆弱得无法承受失去这些东西，一旦他们觉得我们夺走了他们这些东西，他们会全面崩溃，会疯掉，会自杀，也会拒绝承认我们————】

    【雷欧！！！！】赛文的语气听起来很愤怒，一下子站起来，那一瞬间，迪迦淡漠地看着雷欧一下子向后倒去，眼灯瞬间暗淡下去。

    【赛文。】艾斯慢慢地说，【奥特曼之间禁止进行精神侵略，这里不是地球，雷欧是奥特兄弟的成员之一。】

    赛文哼了一声，但他看起来并不甘心，但最后还是缓缓坐下，几乎在瞪雷欧。

    【但雷欧的观点很新奇，不是吗？】奥特曼看向迪迦，【你觉得呢？迪迦？】

    恨。

    这是个全新的，陌生的词措，迪迦在脑袋里反复思索，恨，他从没想过，他相信在场的除了雷欧就没有奥特曼想过：恨是一个很人类的情感和单词，他们不需要也没必要了解，他们只需要把人间体好好地握在手中就可以了。

    迪迦只需要把大古抓紧在手中，藏在计时器里就可以了。

    【没想过。】迪迦最后这样回答，【大古是因为这种人类感情才跑走的吗？】

    【也许吧，】泰罗拍拍脑袋，【所以当时光太郎因为恨我才把变身器丢掉咯？可惜最近光太郎很少清醒过来，没法认真问他。】

    【所以人类有可能因为恨我们，会出现这种情况吗？】

    【很有可能。】

    佐菲晃晃脑袋，点点光屏。

    【人类真是……不过如果粗暴点他们就会恨我们的话，那么把这个计划在完善一点吧，毕竟人类试图逃跑抓回来可是很费脑筋的事情。】

    【到时候我跟希卡利谈谈吧。】

    【散会。】

    率先起身的是泰罗，他活动了一下四肢说着“那我去接光太郎”就走了，赛文瞪着雷欧，最后还是匆匆离开，杰克和艾斯并肩而行，奥特曼和佐菲慢慢整理光屏，而雷欧慢慢醒来。

    迪迦则想着大古，大古的头发，泪痣，大古的一切，精神侵略的痛苦与欢愉表情，看起来挺可爱。

    迪迦静静地想着大古。

    02.

    大古看着便当。

    在他吐了一地后，这便当没有弄脏真的是奇迹，大古坐在驾驶座上，他刚刚打扫完地上的呕吐物，他把什么都吐出来了，导致肚子空空，他看了看储藏库的干粮，还是拿起来那便当盒：他已经吃了一年多的干粮了。

    大古颤抖着手把那个便当盒打开，他突然想起自己在胜利队有时候就去食堂吃饭：24岁的男人食欲旺盛，他不好意思给阿姨说多打点，他听着新城和宗方吐槽怎么这么少时，一开始只是默默坐在一边吃着。

    “喂！大古！你也觉得少吧！”新城大咧咧地喊他，那时还是新队员的大古一下子愣了一下，点点头，嗯了一声。

    后来他成为迪迦的人间体，他什么都吃不下去，他的脑子全是迪迦，好像那时只用靠他的精神侵略就能活下去，到最后食堂的工作人员都看不下去了，给他的盘子里塞满了食物：“大古队员，你看起来很不好，多吃点东西，大家都很担心你，你怎么老是吃不下东西啊？”

    【为什么不吃呢？】迪迦幽幽开口，在他脑中，【不补充食物，人类会死的吧。】

    “对不起。”大古喃喃，“对不起，我会全部吃掉的。”

    “哎呀，大古队员，我们都没责怪你啊！”

    可我恨我自己。

    大古看着那个便当，是很普通很日式的便当，饭团，玉子烧，香肠做成章鱼的模样，炸鸡，毛豆，大古拿起筷子，吃了一口，不难吃，但绝对不是那种特别惊艳的味道，那味道尝起来就是每个mama都会做出来的味道，是会让人一吃就“哦！是mama做的啦”的味道。

    大古看着饭团，上面有个大大的笑脸，大古咬了一大口，冷了，彻底冷了，但那味道还在，大古狼吞虎咽，好像他24岁，还没成为迪迦的人间体，他坐在食堂里，听着新城和宗方在那里聊天，而他边吃边想赶快吃完继续回去写战后报告，大古感觉饭团湿答答也咸了，然后发现是泪水打湿了饭团。

    “今天是2032年的8月2号，宇宙人的便当很好吃。”他边吃边打开日记本开始写，“我感觉我好多了，以后我找到了其他人可以带他们来这里吃便当。”

    他关上了日记，因为在吃饭的时候三心二意可不是好习惯，在地球这种行为可是会被mama们骂的。

    “等下看看奥特曼和人间体的介绍书吧。”大古自言自语，“不知道上面有没有我。”

    他吞了一块炸鸡。

    03.

    【我很好奇，】迪迦看着雷欧，【你说的人类的恨。】

    雷欧也看着迪迦，面前这个可能比奥特之王都大的奥特曼，他看起来是美丽的，但雷欧想起地球上说的“美丽的东西往往都有毒。”

    地球。

    雷欧感觉自己在抖。

    【我刚刚找曼问了问你的情况。】迪迦说，【你和人类共处了很长一段时间，你还有人类……恋人？】

    【对，】雷欧干巴巴地说，【但她死了。】

    【是吗，】迪迦轻飘飘地说，【是因为恨吗？】

    【因为圆盘生物，他袭击了百货大楼，她在百货大楼里面。】

    【原来如此……总之，你了解地球不是吗？】迪迦看起来不在乎，【那么你知道怎么去除人类对于恨这种感情吗？】

    雷欧看了他一眼，这个奥特曼看起来平静下来了。

    【因为大古吗？】雷欧说，【你的人间体，我听说了，他和你分开了，你找不到他。】

    他真的很像人类。迪迦这样想，他算是知道奥特兄弟为什么会收留这个L77的流放犯了，他有时候的情绪像极了人类，他们可以透过雷欧更好的了解人类。

    【对。】迪迦痛快承认，【他是我的人间体，恨我确实不太像话，找不到他我很为难的，大古是个很可爱的人类。】

    【人类，】雷欧指指迪迦的计时器，【是很复杂的生物，他们很脆弱，能很轻易地爱和恨人类，而我不知道怎么去让他们放下爱和恨。】

    【把他们的脑袋里主宰这些情感的东西切掉可以吗？】迪迦询问，雷欧摇头。

    【他们就傻掉了，我在人类的精神病院见过那种人类，对外界没有任何反应，我们都不想得到这种人间体不是吗？】

    迪迦想了想，对精神侵略都没有反应了吗？那有点糟糕，他想看到大古被精神侵略时叫他迪迦的样子。

    【你知道蛋糕吗？】雷欧看迪迦半天没说话，突然来了一句，迪迦唔了一声，雷欧比划了一下。

    【人类的食物之一，甜甜的，很好吃，庆祝生日的时候就会用那个食物，它们很漂亮，但只要轻轻一碰，它就碰得一声—————】

    雷欧突然停住不说了，迪迦看到了他的痛苦，真奇怪啊，这种感觉他在大古身上看过。

    雷欧停了很久，最后说：【它就坏掉了，碎成一块块，怎么补救都来不及，人类就是这样很漂亮也很脆弱的生物。】

    【我很抱歉帮不上你的忙。】雷欧看了看光屏，【我得去银十字了。】

    【你看起来没受伤。】

    【我要去银十字的心理科。】雷欧淡淡地说，【治疗我的地球惊恐症，要到预定时间了。】

    迪迦嗯哼了一声：【真好笑，】他的语气可没有任何笑意，【光之国的奥特曼可从没听说有什么精神上的问题。】

    【可我不是光之国的奥特曼。】雷欧心平气和，他的手抓着把手，【不是吗？】

    他走了出去。

    04.

    大古看着早田进的照片。

    那个照片已经黑白，上面打着很刺眼的“已死亡”的章痕，他的旁边是第一个奥特曼的新闻截图，照片已经泛黄，大古想起偶尔有些队员的痛骂：“如果不是第一个人间体的话，什么都不会发生！不会有奥特曼，人间体还是乱七八糟的事情。”

    对不起。

    当时的大古很想说，好像他替早田进，替东光太郎，替乡秀树，替他自己，替那些走向既定结局的人间体，向他们说，对不起。

    现在的大古吸吸鼻子，继续看着早田进的照片，那双眼睛看起来很坚毅，但又好像黑玛瑙一样有着柔和的光。

    他看着下面的介绍。

    “早田进，科特队队员，1966年7月17日，在龙森湖巡逻时与奥特曼驾驶的飞船相撞，奥特曼受伤，早田进将其收留于自己体内，但奥特曼对其进行了精神侵略，次数无法估量，人类显然无法承受其强大的精神力，据其队友回忆，早田进于死亡前几月出现萎靡不振，嗜睡，大量服用镇静剂等不正常行为。”

    “奥特曼与杰顿的战斗胜利后离开地球，脱离早田进的身体后，早田进进入昏厥状态，送往医院途中心脏停止跳动三次，于1966年12月15日苏醒一次，口述其与奥特曼相遇的过程后于12点53分离世，年仅28岁。”

    “1967年1月1日，科特队日本分部队员松村敏夫，伊初光弘，岚大助，富士明子出现精神失常症状，早田进的秘密安葬地点被盗挖，经过两年治疗后，科特队队员情况好转，能进行正常沟通，他们告知了奥特曼为了得到早田进的尸体下落对其进行入侵记忆的情况。”

    “人类需要时刻对奥特曼保持警惕。”

    最后一句话居间惠队长，泽井总监对胜利队的每个人都说过，那时的大古几乎昏昏欲睡，他被迪迦折磨得一晚上没睡好觉，现在想来，居间惠当时已经发现了吧，她担忧地看向大古，她说：“我们应该重新启动人间体分离计划，迪迦奥特曼在地球就说明他已经找到了他的人间体。”

    泽井总监问：“有先例吗？人间体和奥特曼分离的先例吗？”

    野瑞回答：“资料显示东光太郎和泰罗奥特曼短暂分离，ZAT要求其立即离队并汇报行踪，但几年后，ZAT失去了东光太郎的全部消息，最近从逃亡而来的库米娅星人口中我们得知泰罗奥特曼身边偶尔出现一个精神失常的地球人，经和东光太郎曾共事的ZAT队员辨认，那就是……”

    野瑞咽了咽口水，环顾四周。

    “东光太郎。”

    这是一场既定结局的可悲马拉松，这是一场不可能胜利的战斗。

    但当时泽井说：“把ZAT当时对东光太郎进行分离实验的资料全部拷贝出来。”

    没有意义。当时的大古想，他的思绪轻飘飘地，好像置身事外。有什么用，人间体注定和他的奥特曼不能分割。

    我当时混蛋至极。大古惊觉，我竟然会觉得我会和奥特曼这样一个高等自私的种族共通，而忽略我的同族试图拯救我。

    可现在胡思乱想没有意义，大古看着早田进的照片：潘多拉，金苹果，引起纷争和灾难的直接源头，他们的不幸皆由这个科特队的副队长引起，而讽刺地是居间惠把所有豪赌都放在大古一个情绪随时可能崩溃，还年轻，刚刚和奥特曼分离随时可能倒戈的人间体身上。

    他不能辜负。

    他必须坚强。

    大古感觉自己脑袋里的可怜虫又在哭了，那个还眷恋着迪迦的那个大古，而胜利队员大古冷眼看着。

    “所以，你后悔吗？早田进先生？”他问早田进的照片，“你恨你的奥特曼吗？”

    05.

    【请不要把我和你们相提并论。】奥特曼静静地说，【早田君可不恨我啊。】

    泰罗唔了一声，佐菲往后坐了坐，奥特曼翘着二郎腿，披风的一角盖在他的膝盖上，他用一种前所未有的，稍显轻快的语气说着，好像试图不经意炫耀自己爱宠的地球人一样。

    他们刚刚聊到恨这个话题，多新奇的话题！他们不觉得生气或是其他，只是兴致勃勃地提起这个话题：所以人类恨我们咯？

    【因为恨我所以光太郎才不清醒咯？】

    【但迫水和我没接触太久，我只是突发奇想而已，】佐菲说，【他会因为恨我而自杀？】

    他们两个奥把目光放在奥特曼身上，奥特曼懒懒地躺在椅子上，轻飘飘地说了刚才的话。

    【哦，说起来我记得曼尼桑的那个人间体很特别，好像他主动提出来成为曼尼桑的人间体呢。】

    【因为他说“让你受伤了很抱歉”我就提了一下这个要求，没想到他同意了。】奥特曼回答，【故意用精神侵略试试看，结果他的反应很可爱就……做过头了。】

    做得太过头了。

    奥特曼想到当时早田进的反应就心痒痒，想看到，想再看到，想看到很多很多，他很贴心地选在晚上，早田进到最后都是昏过去了，又醒来，昏过去，又醒来。

    他那时不知道人类有一个极限，他只是恶作剧地玩弄着，玩弄着，到最后早田进已经几乎奄奄一息，拿着魔棒的手无数次颤抖，可奥特曼没有在意，那时的他不算很珍惜。

    直到他们分离那天，奥特曼对早田进说：【我的伤养好了，我要走了，佐菲要来接我了。】

    “我们永远不会再见了是吗？”

    【对。】奥特曼回答，【我很快就会忘记你，对我来说，你的寿命太不起眼了。】

    早田进没说话，他和佐菲走时奥特曼回头看了看早田进：28岁的早田进看起来憔悴，看起来如此脆弱，好像一块玻璃，早田进静静地仰头看他，目光很平静，最后，他用尽了全部的力气举起手，冲奥特曼挥手告别。

    “那么再见吧，奥特曼！”早田进说，“永远不要再见吧！”

    然后早田进昏了过去。

    奥特曼直到回到光之国，都还想着早田进，因为精神侵略而反应足够可爱的早田进，挥手的早田进，早知道就把他带回光之国。奥特曼发现他后悔了，早田进小小的，轻而易举就可以被他带离地球，早田进的生命很短，那就想办法让他和他拥有一样的生命。

    但他回到地球，只得到了早田进小小的尸体。

    【说起来，当时曼把那个死去的地球人带回光之国后，可是用了很多办法来复活他的人间体呢。】佐菲的话打断了奥特曼的思路，奥特曼嗯哼一声，【可人类死了就是死了，用什么办法都不能复活的样子，希卡利那边也束手无策。】

    【所以这也是曼尼桑经常对我们说让我们不要对人间体滥用精神侵略的原因哦？】泰罗晃着腿，【说起来后来我们都去地球也是曼尼桑的建议。】

    【那个人间体呢。】

    【不得不暂时埋了，如果希卡利对死去的地球人的复活技术有进展的话会拿出来的，】奥特曼摸摸下巴，【还是他当时的样子哦。】

    【就放在一个很远的，很像地球的一颗星球上。】

    【说起来雷欧常常去那里进行脱敏治疗。】

    06.

    没有意义。

    毫无意义。

    大古打着寒战看着雷欧。

    他不明白，他只是在飞船上看着这样一个星球，它真的太像太像地球了，而他想家了，他不该如此吗？他在宇宙飘荡，没有归途也没有来路，他有可能一直这样飘荡下去，于是他下船了，这上面甚至还有氧气，让他脱下头盔，而他当时以为那只瀑布或是远处的狂风———

    雀跃直到他看到雷欧奥特曼倚在一座山上而戛然而止。

    大古感觉那一瞬间他想哭了，我会被抓住吗？他会把我送给迪迦吗？就像送一个商品一样，大古期望雷欧只是沉睡着，但雷欧那黄色的眼灯亮着，看着他。

    在这个近似地球的星球上，没有任何人，他们对视着，看向彼此，雷欧在颤抖，这个完美的，无所不能的奥特曼在颤抖。

    而大古也在发抖。

    他认出来我是谁了吗？肯定认出来了，奥特曼们是一丘之貉，他们没有怜悯没有心没有没有什么都没有——————

    可雷欧只是发出一阵啜泣声，捂住了脸。

    “……我老是做噩梦。”雷欧突然开口了，大古不敢走近，他看着面前的奥特曼，他想说什么。我会不会被抓住。大古感觉自己的心跳在狂跳，我无处可逃，飞船离我太远了。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他毫无胜算，面前的雷欧太巨大了，显得他渺小得像颗尘埃，人类，大古无缘无故地想，人类似乎永远无法赢过奥特曼，哪怕他们各个都是坏种，偏执，恶毒，轻易就可以把人间体逼疯，但他们看起来如此完美，强大，上帝如此不公平，他给奥特曼们完美的躯体，却往他们的内在里塞满了恶臭的泥浆。

    大古后退一步，面前的雷欧突然抬头，那双巨大的眼灯看着他，大古看到雷欧的眼眶下有金色的光粒子飘散开来，它们散落在宇宙中。

    “我曾经有很多人类。”雷欧说，“我曾经拥有很多人类，我甚至有一个人类的女友。”

    大古不敢说话，雷欧继续说下去：“我被L77流放后，来到了地球，因为奥特赛文无法恢复所以我不得不开始镇压来到这里的怪兽，队长那些训练……”雷欧打了个寒战，大古想，他从未见过奥特曼露出这种情绪，“但后来好一点了，那些人类看起来友善点了，而我有了个人类女朋友，她叫百子，她真的很漂亮，也很可爱，我不敢……我不敢对她用精神侵略，你懂那种感觉吗？”

    大古慌忙点头。

    “别抓我。”大古后退一步，他感觉自己快死了，如果我被他抓到了，我就会死，“求求你，别抓我。”

    雷欧看起来也很痛苦，他几乎在喃喃自语，金色的光粒子在流：“那个圆盘生物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到地球来的，我们他妈已经杀死了那么多那么多怪物了，他们为什么还来？也许他试图和MAC队的其他人讲讲道理？我不知道，但我必须马上镇压他，这是我的使命，你懂吗，那天是松木队员的生日，那天应该很高兴，然后警报响了，圆盘生物来了。”

    “我变身了。”

    “我把空间站撑爆了。”雷欧抱住了头，他的手在颤抖，“他们一下子就被气压挤爆了，我试图把他们塞进我的计时器，但他们全成了一摊碎rou，气压，宇宙的气压，人类太脆了，就像蛋糕一样脆弱，我就看到他们尖叫，扭曲了然后就碰的一声—————”

    大古几乎跪在地上，他的手酸痛，好像被上千根针刺着，他想呕吐，他想哭嚎，他在发作了，痒和痛同时袭来，而雷欧没有摧毁他也没有帮他，这个奥特曼的脊背剧烈起伏，极速的喘气像飓风一样猛烈。

    “那个圆盘生物挣扎着坠落到地上，我变成了人类的样子回到地上，它失控了，它毁了体育俱乐部和百货大楼，我应该把它碎尸万段，我应该当时杀死它，百子在里面，阿猛在里面，香在里面。”

    大古无暇顾及他了，因为他自己自身难保，他在航天服里尖叫，震得他自己耳朵痛，雷欧的说话速度极快，好像濒死前的最后回光返照。

    “我只有透了，我不能带走他，我不能对他精神侵略，虽然队长说只有精神侵略才能让人类服从我们，让我们彻底占用人类，但透太小了，透太小了，他只有10岁，他会死的，我不能冒一切会杀死他的风险，他恨我，他知道我是雷欧以后而怨恨我，但我不怪他，我爱他，我就像他的meimei爱着他一样爱他，他应该不那么恨我—————我走那天他哭了，因为他只剩我了。”

    “我也只剩他了。”

    我什么都没有了。大古模模糊糊地想，他开始控制不住地想迪迦，如果迪迦在，迪迦在……

    大古在地上抽搐，雷欧缩成一团：“但我到光之国，我得病了，”雷欧听起来快吐了，“我一进入地球就心跳加快，呕吐，昏倒，现在严重到地球的图片我就惊恐发作，我看到地球满脑子想的都是百货大楼的死亡名单和那些在宇宙里飘荡的碎块，但我想再去一次地球，我想见见透，我想去黑潮岛，我想透，他长大了没有，成什么样子了，我不放心其他人类照顾他，应该是我，我当初不该走，我好担心他。”

    雷欧发出了呕吐的声音，大古也在头盔里面干呕，他们同时在哭，好像一声沉重的叹息。

    在这个星球上，一个伤痕累累的人和奥特曼在隔着一条河，一座山在同时嚎哭。

    “我尽量试着接受治疗。”雷欧吐了一会儿，声音听起来不再失控，大古也慢慢平息下来，“但我怕透会不会等不到我康复那天，人类，地球人类，你们生命很短暂很脆弱，我没有精神侵略透，他也不是我的人间体，透是完完全全的人类，脆弱得就像蛋糕的人类，我必须要治好我自己，我要把他照顾好。”

    大古躺在那里，虚弱无力，宛如上岸的鱼，他看着雷欧，来自L77的流放王子，在和胞弟阿斯特拉的争夺王位中失败，没有故乡的男人，无根的浮萍，他看起来没有书中和影像中的那般坚强，他看着雷欧的披风，白色的披风披在地上，大古想到了地球的白云。

    “别抓我。”大古又说了一遍，“别抓我。”

    他在祈求吗？他应该是在这样做，雷欧静静地看着他，雷欧看起来是那种很严肃，很威严的奥特曼的长相，神明高高在上俯视人类，但大古感觉他在透过大古看到那个叫透的人。

    “我今天没有看到一个叫大古的地球人。”雷欧转过头，“我今天只是在这个像地球的星球上惊恐发作。”

    “独自。”

    这是神明的怜悯吗？大古什么都顾不得了，他挣扎着爬起来，跌跌撞撞地离开，跑着跑着，他一下子被绊倒了，他下意识地回头去看。

    他看到了一个很漂亮的水晶棺，就像童话里会出现的那种，而早田进躺在里面，闭着眼睛。

    发作期的大古看着死去的早田进，突然狠狠地砸了一下那棺材，但很快又在哭了。

    “我会不会和你一样死？”他问。

    07.

    【奥特赛文？】

    赛文抬头，看到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奥特曼走了出来，他好像是个蓝族奥，他特地变化成的人类等身模样，赛文环顾四周—————银十字专门的人类科，

    【你的地球女性清醒过来了，但情况依然没有好转，她仍对奥特曼这一形象感觉到恐惧和愤怒，我们应该谈过，奥特赛文。】

    奥特医生滑动了一下光屏。

    【你没有在她面前使用你作为奥特曼的原本形态。】

    【我用了，】赛文冷冷地说，【结果就是她躺在这里，这是什么治疗方案。】

    奥特医生闭了嘴，一般来说奥特曼很少看出情绪，但从医生离开的速度来看，他应该很生气，赛文哼了一声，烦躁地要命。

    “团？”

    病房里面穿来一个很虚弱，很温柔的声音。

    “团？是你在吗？”

    赛文嗯了一声，直接推开门。

    “团！”尤里安奴看到诸星团走进来，立马笑了起来，她挣扎着试图爬起来，诸星团马上上前制止了她，可安奴死死抓着诸星团不放。

    “团，你没事吧？”安奴说，“我刚刚在家里等你，以为是你，结果进来的是，是奥特赛文……我好害怕，然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刚刚的医生也是奥特曼，我以为你被奥特曼抓住了。”

    “没事了，刚刚那个奥特已经被我赶走了。”诸星团几乎算是面无表情，他的心几乎千苍百孔，但他还是搂紧了安奴。

    “谢谢你，团。”安奴笑着说，也搂紧了诸星团，“团，我好困。”

    诸星团嗯了一声，良久，良久，他终于把手放在安奴的背上。

    我是诸星团。

    赛文默念。

    我在安奴面前是诸星团。

    “团是团，奥特赛文是奥特赛文，他们不是一样的。”

    “我恨你，奥特赛文！”

    诸星团，或者说，赛文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