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天

    又是阴雨天，江南的雨并不猛烈，然而胜在连绵不断，这人天天见不到太阳，好似肺里都要发霉。北方的雨大多是暴雨，多发于夏日午后，但来得快去得也快，万一不赶巧碰上了，只需要找个屋檐避一避。相比之下，南方的阴雨连绵似乎更让人头疼些。

    黑瞎子去北京后失联多日，除了留下两个字之外再无音讯，解雨臣暗自揣测，他大概是怕交流太多带来危险，自从他们俩莫名其妙地看对了眼，其实还是聚少离多，曾经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两个人都只有生意上的交集，黑瞎子声名在外，解雨臣有时候还要掂量掂量自己能不能请得动人家，也不知那会儿是怎么就吃了熊心豹子胆，掏钱让黑瞎子伺候到自己床上去了，与其说是缘分天定，倒不如说是阴差阳错。

    眼看着地上就积了一层水，小院里的几枝腊梅让风吹得有些站不稳。解雨臣从小就不喜欢下雨，偏偏自己名字里又带个“雨”字，有段时间他甚至想把这个字给改掉，免得总让他想起下雨天，那可不是什么好天气。罪恶好厄运多发于雨天，这是自古以来的定律。

    解雨臣坐在窗边，看着满天乌云，突然问身边的伙计：

    “黑爷的电话打通了吗？”

    伙计回答：“还没。”

    “行，我知道了。接着联系，有回话了立刻告诉我。”

    解雨臣挥挥手，让身边的人都下去，又把苟蓷子一个人叫上来，问他能不能联系得上黑瞎子。

    得到的答复是：

    “解老板，您要是都联系不上他，这世界上就没人知道他在哪了。”

    “他不会突然失踪的，”解雨臣分析道，“至少不会一声不吭就失踪，总要留下点什么线索……”

    “线索……黑爷不就给您发了两个字吗？”

    解雨臣想了想，觉得事情有些古怪，黑瞎子让他快走，却没说要他去哪儿，这明显不符合逻辑。如果说只要离开现在住的地方就意味着“安全”，那他又何必失联。

    解雨臣推测道：“我在想，有一种可能，也许那条消息根本就不是他发的。有人在冒充他引我出来。”

    “您是说……这又是调虎离山？”

    “只是我的推测，”解雨臣说，“这样，你拿着钥匙去古镇上的眼镜铺，打开门就能看到收银台上有一只金蟾蜍，那蟾蜍的底座是个八卦阵，你用手按下坤位，蟾蜍嘴里就会吐出解家的信物，你拿着它去北京调解家的伙计，他们一定知道黑瞎子在哪儿。”

    “解老板，我要是走了，您打算下一步怎么办？”

    “我也要回北京，只是时间上晚一点。他一个人这样撑着太辛苦了。”

    苟蓷子着急道：

    “不行啊解老板，您一个人走不安全，黑爷吩咐我的，无论如何都要留在您身边保护您。”

    解雨臣异常冷静，坚持说：“你家黑爷现在也是一个人，而且他比我更需要人手。”

    “可是……”

    “没有可是，”解雨臣当机立断，“你只管照我说得做，否则现在就从我面前消失，我解家不养不听话的伙计。”

    苟蓷子欲言又止，带着满脸的委屈和担忧，应了一声“好，我听您的”。

    两个人当即分头行动，解雨臣放出假消息，说自己即日启程前往北京，实则按兵不动，等黑瞎子的消息，另一路苟蓷子已经从眼镜铺拿了信物，坐火车北上，他本就不是解家的人，身份隐蔽，又是个半大的少年，不容易惹人注意，这会儿反倒比谁都自由。黑瞎子把他留在解雨臣身边，为的就是以防万一。

    为保万无一失，解雨臣决定弃了原先的住处，动身前往另一处安全屋，身边人手不足，加之又不想太张扬，除了他自己坐的车之外，只让几个保镖另提了一辆越野车跟着。如此小心谨慎，没想到半路还是出了意外。

    过闹市区的时候越野车跟解雨臣的车拉开了几个身位的距离，一眨眼的功夫，路口冲出一辆出租车直奔着解雨臣撞过去，好在市区车速不高，越野车又及时冲过去拦了一下，解雨臣坐的那辆车只撞坏了后排的车门，他从另一侧出来，一看出租车司机，虽然没见什么血，竟然已经晕过去了。

    看着几辆相撞的车，解雨臣冷静下来想了想，很明显现在是有人不想让他离开，但是这人并不想要他的命，或者说是不想让他回北京，否则不可能只派一辆车来撞他，这刺杀的手段也太拙劣。解雨臣隐约觉得，策划车祸的这个人并不是要害他，而是要保护他——能在这个节骨眼上跳出来保护他的人，除了黑瞎子还能有谁？

    解雨臣走到出租车司机身边，探了探他的鼻息，人没事，八成晕倒也是装的。

    “咳。”解雨臣拍了拍他的肩膀。

    司机的手动了一下，解雨臣注意到他手心里攥着一部粉色手机。

    他把手机抽出来，刚好显示有人来电。

    “花儿——你没事吧？”

    “你让人开车撞我，还问我有没有事？”

    “我这不是费尽心思想办法联系你吗？”

    “之前那条短信不是你发的吧？”

    “嗯，手机让人做了手脚，我疏忽大意了。”

    “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有危险？”

    “因为会给你也带来危险。”

    “其实你应该相信我的。”解雨臣叹了口气。

    “就是因为相信你，才敢跟你打哑迷。”

    解雨臣听完平复好心情，继续道：

    “我已经没事了，你那边要不要紧？对了，我刚才让小苟回北京调人支援你了。”

    “你让他来北京了？”

    解雨臣心里一紧，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了上来。

    “你不该让他来的。”黑瞎子叹了口气。

    “你的意思是……有人会拦下他？”

    “他们会以为他是你的先锋。传飞书的鸽子被老鹰吃掉是再正常不过的事。确实有点可惜——那孩子活不了了。”

    解雨臣抬头看看乌云密布的天空，突然觉得有点头晕。果然，下雨天准没好事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