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狐狸的报恩

    妖狐将手里最后一个鸡腿啃得干干净净，心满意足地舔了舔嘴巴，扭头就一跃而上，熟练地翻过了一旁高耸的院墙。

    他好像丝毫不怕会叫人发现似的，大摇大摆、悠哉悠哉地走在将军府偌大的后院里，逛了一圈，果真是半个人影也没瞧见。

    妖狐早打探清楚了，相爷府的小公子进士及第，今日正大摆筵席邀亲朋好友庆贺，有头有脸的官员富商都赶着去赴宴了，那个人肯定也是一样。

    想到这儿，妖狐更是嚣张，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就往卧房的方向去，刚拐过回廊，就被人突然一把揪住了后领，吓得他险些炸毛。

    妖狐脸上自信的笑容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糟了，又被抓了个现行。

    “又来了。”大天狗已经见怪不怪，看着他可怜兮兮耷拉下去的两只狐耳，略显苍白的脸上闪过一丝笑意。

    “你你你......你不是应该喝酒去了吗？”妖狐怂了吧唧，连挣扎都忘了。

    “那种筵席有什么意思，都是些阿谀奉承的人，贺礼送到即可。”大天狗松了手，靠着一旁的栏杆垂眸瞧他，戏谑道，“头先还会装模作样敲敲门，这几回倒直接翻墙了，你可真是没把自己当外人。”

    “足可见小生诚意满满。”妖狐昂首拍拍胸脯，看他没什么反应，于是又xiele气，撇撇嘴，“这次总可以答应让小生报恩了吧。”

    他说着说着，更加委屈了，烦躁地摇了摇手里的扇子：“旁人都贪得很，巴不得遇上个精怪神仙报恩的好事来狠狠敲上一笔，你倒好，什么都不要，还这般不待见我。”

    大天狗耐心听着他叭叭说了一大通，适时插话，神情有些无奈：“我的确什么都不缺……”

    “小生当然知道了。”妖狐激情澎湃地打断他，正色道，“我们狐狸报恩也是要讲究对症下药的，来之前小生都摸得清清楚楚，你的脾气秉性如何，喜欢什么，条件怎样，就连你家有几条狗都明明白白。”

    “你们家连条狗都没有......”他说着叹了口气，挠了挠耳朵：“你是从一介无名小卒自己打拼成这样的，如今在这地界也算得上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了，诚然是什么金玉珠宝功名利禄都不在意，着实让小生费了许多心思。”

    大天狗瞧他口若悬河的模样，又觉有趣又觉好奇，索性也不再插话，在长凳坐下，静静等他说完。

    “……研究了许多人间的话本，又请教了不少认识的兄长朋友，终于叫小生想出一个好主意。”妖狐挨着他坐下，一本正经又略带羞涩地，“听说报恩，是应当以身相许的。”

    “噗……”大天狗猝不及防，掩着唇低笑出声。

    “笑什么！”妖狐有些恼羞成怒，撅着个嘴用自己的肩膀去撞他，却见大天狗倒吸一口凉气，捂着肩膀拧紧了眉头。

    妖狐嘴上嚷嚷得大声，实际上并没使几分力气，见大天狗这样一时慌了神，跳起来就凑上去，轻手轻脚地扒拉人家衣裳：“怎么了怎么了？给我瞧瞧！”

    浅色的布料洇出一小片血迹来，妖狐看得心惊，小心翼翼用指尖将里头一层衣裳挑开，露出那道狰狞的伤痕。

    “还说是喝酒没意思呢，分明就是受了伤才不去赴宴的！”妖狐红了眼，气呼呼地抬手想打，瞧着这人苍白脸色终究还是下不去手，指尖捏了个止痛的术法，轻轻柔柔将温热的掌心覆上去。

    “处理过了，不碍事的。”大天狗除一开始皱了皱眉头，竟也没多大反应，反倒来安慰起他了，“我可是个行军打仗的，受点伤还不是家常便饭吗？”

    “再家常便饭也是会痛的！你真当自己是什么刀枪不入的神仙吗！”妖狐才不吃这一套，他不敢动大天狗，自个儿气得跺起脚来。

    即便是有术法帮衬，凭妖狐现在的本事，也无法做到让伤口愈合到毫无痕迹，但肩膀上的痛楚逐渐褪去，大天狗脸色也好了不少。

    他在沙场摸爬滚打也许多年了，受过的伤数也数不上来，有人这样关切却还是头一遭。他没有家人，又不善交际，更没什么朋友，出身低微，甚至背地里会被同僚嗤笑，妖狐的模样他看在眼里，知晓他是真的惦记着自己，只觉得此刻心里头柔软得一塌糊涂。

    “你也瞧见了，我总是受伤。”大天狗认真道，“说不定哪天我就死了，这样，你也愿意以身相许吗？”

    “不会让你死的。”妖狐偏头看着他，又认真重复了一遍，“我不会让你死的。”

    古灵精怪无忧无虑的小妖怪哪里体会过人命的缥缈无常，他似乎是被“死”这个字吓到了，眼睛还红红的，嘴上又不服输地嚷嚷起来：“就、就是你总受伤才需要我啊，我就可以帮你治伤啊！”

    “你总是孤零零一个人。”妖狐想到自己此前来的几次，想到这空旷的大院，想到大天狗肩上可怖的伤，垂头避开他的眼光，身后柔软的狐狸尾巴左右轻轻晃了晃，小声道：“我想陪着你。”

    大天狗想起自己在朝中见过的那些鄙夷的眼光，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十分坦诚：“我出身不好，常被人瞧不起，何况我是男子，你也是.....只公狐狸，免不了要受人非议，这样，你也愿意？”

    “他们说什么，又碍不着我们。”妖狐蹭了蹭他的掌心，浑不在意似的，手舞足蹈地比划，“你们人类总有太多乱七八糟的想法，还老有那种....什么，长舌头的....女人？”

    “长舌妇。”大天狗适时给予提示。

    妖狐点头，竖起两根手指，摸着下巴边回忆边说：“对，长舌妇，喜欢背地里瞎说的那些，但其实许多事都可以用两句话解决——关你屁事，关我屁事。”

    大天狗屈指弹了弹他脑门，有些哭笑不得：“这是小狐狸应该说的话吗？跟谁学的？”

    妖狐捂着额头嗷了一声，贴到他耳畔，神神秘秘地：“隔壁山头的妖怪教小生的。”

    “他经常扮成人类跑到山下来玩的，懂的好多。”妖狐还颇有几分得意。

    大天狗叹了口气，斟酌着该如何开口，有些不自在地道：“别再跟他学了，往后，我来教你。”

    妖狐愣了一愣才反应过来，他从长凳上一跃而起，蹦到大天狗脸前，狐狸尾巴摇得像是开了花：“什么什么？所以你是答应了吗？”

    “嗯。”大天狗不由自主地跟着笑了起来。

    “嗯是什么意思啊！好好回答！”

    “嗯，我答应了。”

    一直陪着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