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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他正在筹划学校文理建设推进大会的事,开完会,坐进车里又拿起文件查看。不只是检查有无不妥,还有对筹谋已久的事即将尘埃落定的深沉感慨。后来看见了梅朵,她静悄悄站在车后,就是视频里的视角……没料到她偷偷拍了视频。看评论可知,在大半年后的这场口诛笔伐里,为他消泯了很多不友善的声音,甚至博得了不少公众好感。进入那个微博,里面除了这一条,其他记录都是对他的新闻点赞与转发,全部都是,日期各不相同,证明是长久的默默关注与支持。特别是最近的,许是她在别处为他争辩过,有人追过来骂她,脑残、护校狗。她没回复,也没有删除,继续该点赞点赞,该转发转发,直到发出这段视频。翻遍微博,原创仅此一条,共八个字,余下的点赞记录和数百条转发也未曾多说一句话。偏偏在这未置一词的默然里,梅时与震撼于她在这段寂寞而漫长心路上的坚持,须有多少执着热情,才经得起这久无回音的消磨。也不是,他回绝过她。身为合格的长辈,不该因那双水润泛红的眼睛而动情,应事不关己般地婉拒她、疏导她。应无私地把自己的人生阅历教给她,免她误入歧途,教她追求年龄相当,可以彼此砥砺、相伴成长的感情。而不是把大好年华,用来陪年龄大她许多的男人枯萎耗命。这是,没有错的。可是,他内心深处在蠢蠢欲动,自私的渴望在悄然生长。他不自知。单单明知道这首歌,句句都有蛊惑人心的诡异力量,近来他总是忍不住不听,不厌其烦地听。*梅朵洗完澡,擦着头发从卫生间出来。难得她早回宿舍一次,蒋婉她们都不在。打开日记本,没有动笔,一页页翻阅从前,当时心境,热烈执着也好,郁郁难欢也好,皆是恍若隔世。镜花水月,别痴心妄想了,梅朵,说好了的,要说话算话。你我相逢在黑夜的海上,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在这交会时互放的光亮。你记得也好,最好你忘掉。收了笔,梅朵很黯然,她没有方向了。她的方向只有梅时与,无意或有意引导她,教她该如何努力,教她该成为什么样的人。手机来电的光亮惊得梅朵抬头,是梅时与,也不意外。他看到微博,应该能猜到视频是她的手笔。可她还没有收拾好情绪,该以哪种心态同他交流。痴痴盯着屏幕,直到呼叫快停止,动作先于意识,接通了,屏住呼吸,心跳异常。那边也默了片晌,温醇的嗓音才响起,“有没有打扰你看书?”梅朵握着笔,隐隐觉着语气和开场不对,垂眸低声回,“没有。”“……”这份始料未及的冷淡,让梅时与稍感压力,主动寻找话题,“下周二我要去音乐学院附近开会,可以载你去顾老师家。”梅朵捻着笔,笔尖落在日记本上轻转,静静听着这句诱惑力满分的话,想了想拒绝,“我现在坐公交比较习惯,也方便。”梅时与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指微曲,有些摸不着头脑,如何同这个女孩对话,突然之间,他完全不得法。尴尬地两相沉默。梅时与也意识到了,这全然不是长辈与小辈该有的相处方式。“既然顺路,大可不用挤公交。那天的会议时间不长,可以一起回来,顺便把上次欠的晚餐还上。”梅朵心里闷闷沉沉的,梅时与的建议,分明是商量态度,就在耳边,在朝她步步相逼,引她动摇,给她压力。还有委屈。她想问他,是不是因为微博的事,他才会想起她周二要去顾老师家,想起去年接她时欠下的一顿属于类似父子父女之间的晚餐。如果没有微博的事,梅朵值不值得?询问在梅朵心思千回百转的时候,手机陡然有歌声,不大,隐隐可听。歌词只有四个字:我没想到。配上旋律,她很快判断出梅时与正在听的是什么,听到哪了,前文是什么。是的结尾处。前文是:相遇乱世以外,危难中相爱。梅朵窘迫而尴尬,她对梅时与的感情毋庸置疑,仰慕他、喜欢他、中意他,七年如一日。但是,她不习惯用这种赤裸的词汇,更为重要的是,不合时宜。至于梅时与这边,夜晚静谧,歌声缠绵,耐心维持着和梅朵时断时续的对话,一种令他心痒的情味与趣味在车里流淌,缭绕不散。听歌的心境与其他时候都不同,似乎格外入耳入心,对歌词分外敏感。特别是唱到结尾处,梅朵在那边突然安静。“相遇乱世以外危难中相爱我没想到。”回想在脑际,他也惊心,联想近日,“危难中”三个字又太应景。和梅朵同听,歌声还是从他这边传出。因为那两个字,真的很唐突,很失长辈身份,太过轻薄。时间倏尔,转眼校庆将至。一天周六晚上,梅朵接到顾京笙的电话,请她周日去家里帮忙做午饭,因为有客人,而她自己不会做。梅朵虽然纳闷为什么不去饭店或保姆做,但是老师的事不是她能过问的。何况,顾京笙在她学琴时给予毫无保留的指导,对她关于梅时与的心事、也是极力支持。所以如实道,“我只会做几样家常小菜。”“嗯……够了。”第二天。梅朵到了顾京笙家,客人还没来。菜倒是由保姆买好了。有几样蟹啊鱼啊,她没做过的,鱼她怎么做都腥。顾京笙说,不要紧,有人会。还有别的帮手,梅朵松了口气。她把菜和葱蒜姜摘洗干净,切好,从从容容做了三个菜。门铃声响,门口有了招呼声,英文的,客人来了。顾京笙让梅朵也出来见客人。梅朵解了围裙,一边把卷起的袖口撸下来,一边往外走。方踏出厨房,她呼吸一凛,第一眼瞧见的是梅时与,梅时与的视线也准准对上了她的,沉静深邃。梅朵觉着自己被他一眼看穿,虽然她现在什么也没做,就是说不出的心虚。介绍,问好,倒茶,梅朵不知道是怎么重新回到厨房的。脑子里只有一件事,那老先生是梅时与老师,代表耶鲁来参加T大校庆的。梅时与陪他来见顾老师,今天中午也要留下吃饭。盯着已经做好的三样菜,她突然不自信了,很想尝尝咸淡。艰难地系好围裙,做菜给梅时与吃?机会来得她毫无准备,万分想做好又自我怀疑,担心不合梅时与的口味。甚至菜倒进热油锅里,无可避免地一阵呲啦,都被放大成响连四壁,都怕是对客厅里梅时与的搅扰。梅朵自以为主意很大,凡事下得了决心,抵得住诱惑。但梅时与真要来硬的,她也难以招架。在她自己跟自己别扭间,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