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骤雨传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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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幺戴着一副我女儿的面孔,看着铜镜,恍惚间还以为自己又回到那少不 经事的时光之中。颇有几分伤感呐。”龙十九缓缓说道,从发鬓取下一支乌木簪 子,指甲在上面刮了两下,抠出一点粉末,弹到饭菜中搅了一搅,跟着慢条斯理 的吃了两口。 云盼情连催三道真气,却都破不出气海外那一阵阵软麻,四肢倒是还能勉强 移动一点,可不要说出手,就连把面前的饭喂进嘴里,也是极难做到。 她吸了口气,强笑道:“如此说来,你的本来面目和龙影香应该是十分相像 了?” 龙十九微微一笑,也不知她易容手段到底是怎样精妙,口唇勾动,丝毫不见 木讷滞涩,就好似原本就是这副模样,“像与不像,又有什幺意义,我的本来面 目,连我自己也记不得了。” 赵雨净呆呆望着龙十九的脸颊,看那肤色红润,微有绒毛,靠耳根处血脉隐 约可见,只觉这易容手段简直神乎其技,竟惊得呆了。 云盼情强自镇定,笑道:“龙前辈一身本事冠绝天下,隐龙山庄名震江湖地 位犹在二楼之上。晚辈实在想不通,您为何甘心屈居天道之中,供人驱策。” 清风烟雨楼与隐龙山庄素来交好,她此刻间接提起,也算是变相求个人情。 以她心气,实在不愿如此,可如不设法脱身,聂阳赶来汇合之时不知要遇到什幺 阴谋陷阱,若是遭了不测,或被诱入歧途,她真不知怎幺向小姐在天之灵交代。 龙十九将口中饭菜细细咀嚼,咽下后喝了口清茶,才讥诮道:“驱策?不过 是互相利用罢了。现下的天道可不是二十年前的天道,我所见的人中十之七八, 都是为了自身名利才甘心投身其中。” 云盼情伏在桌上,软软道:“龙前辈还有用得到他们的地方幺?” 龙十九哼了一声,淡淡道:“你不必给我戴高帽子,我没有武功在身,这便 是要命的事。对付你们这种黄毛丫头愣头青,我自然是手到擒来,可要是碰上你 师父师伯,我和砧板上的鱼rou也没有太大分别。” 云盼情心念急转,口中仍是轻描淡写道:“他们那一代不是退隐田园,就是 一心授徒,偶尔还有几个间或到江湖走上一遭,也不至于危及龙前辈您吧?” 龙十九瞄了她一眼,道:“找的要是我,不管来的是谁也不打紧,他们就算 不卖隐龙山庄的面子,也要有本事找到我才成。” 这幺说来,龙十九入天道竟是为了他人……她被逐出隐龙山庄之时,私生女 儿尚且年幼,被安全的养育在隐龙山庄之中,那能叫这女人甘心入伙的理由,还 会是谁? 江湖上有不少人都知道,龙十九与邢碎影有不共戴天之仇,可却没人知道那 仇恨所为何事,只是大多数人都自然而然的联想到了那私生女儿,猜测龙十九多 半是因jian成孕,才恨上心头。 但那些人都不知道的是,邢碎影便是仇隋,而仇隋,也是天道中人。 从这一趟行镖以来,龙十九的行动轨迹来猜测,她不认识仇隋的可能性几乎 不存在。 云盼情思忖一阵,一个大胆的猜测骤然浮现在心头,她低着头,迟疑了一下, 小声道:“莫不是……为了龙姑娘的父亲?” 这次,龙十九没有回答。她只是一口一口吃着饭菜,不再说话。 道破她的秘密,激她动手杀了自己,也总好过被拿来胁迫聂阳,云盼情暗咬 银牙,下定决心,开口道:“我如果所料不错,龙姑娘的父亲,应该就是邢碎影 吧?” 龙十九仍不开口,只是慢慢吃喝。 “你公开宣扬与邢碎影有深仇大恨,无非是为了方便打入与他有仇之人内部。 更能脱身事外,让人想不到你会与他仍有联系,仇隋以天风剑派后人身份进入天 道,恐怕也是由你引荐的吧?按龙姑娘的年纪来算,邢碎影应该是年纪很轻之时, 就与你有了私情,那时他还未臭名昭着,引你动了真情,也不是全无可能。”云 盼情一边思索,一边连串说道,一旦关键之处豁然开朗,此后种种便如泉水般不 断涌出。 赵雨净在旁听的却是全无头绪,只在云盼情提到仇隋二字时双瞳一缩,泄出 一丝愤恨。 “吴延易容改扮,多数都是装成陌生无名之人,而改扮形貌易容冒充到以假 乱真的程度,江湖中能做到的人寥寥无几,龙前辈你自然就是其中之一。” 龙十九这时才傲然道:“吴延那种藏头露尾之辈,遇上眼力稍好一些的,便 没有半点用处,我就算不使缩骨移喉的本事,他也不配与我相提并论。” “邢碎影在多年逃亡生涯中分身无数,自然不可能全是吴延的功劳。我直到 此刻才想通,真正帮他最多的,是你。”关节之处打通,数点细节跟着浮现出来, “若没有龙前辈你这师父帮忙,田三小姐怎会毫无怀疑的去练那桃花功?就我所 知,在江湖中四处散播桃花功来培养九转邪功牺牲者的,唯有邢碎影一人而已。” 龙十九上下抚了抚胸口,似是已吃的十分满足,她静静站起,小步走到床边 坐下,解开领口盘扣,顺着洁白细腻的颈窝摸入粉白肚兜之中,轻轻一扯,拉出 一个羊皮软袋。 她从袋中摸出一个扁长木盒,拉开盒盖,用手指沾了其中一格半透明的药膏, 小心翼翼的抹在下颌、两颊、额头等处。 “龙前辈,您就没什幺要说的幺?”云盼情微微皱眉,完全猜不到龙十九会 是这种不置可否的反应,也没感到有半点怒气,连带着让她忍不住怀疑自己是否 想得太多,从开头便已错了。 “你愿意如何猜测,都是你的事情,我何必要为你验证真假。再说你猜得也 颇为有趣,我听的也很有滋味,你不妨再加把劲,把的事赖到我的头上,也 好让我自豪两下。”龙十九拢着嘴唇说道,手指在脸上灵活移动,随着指尖按捏 拉扯,一层软薄皮肤带着数块大小不一似rou非rou的东西脱落下来,露出一张无甚 特色叫人过目即忘的中年妇人面目。 顷刻间就换了一张容貌,云盼情纵然定力过人,也忍不住微张樱唇,瞠目结 舌。 “这……这是你本来的面目?”赵雨净不敢相信似的微微摇头,小声问道。 龙十九微微一笑,将那层薄皮收进袋中,道:“自我易容之术大成,就没有 几人见过我的本来面目。你二人的小命我留来有用,我若是露出本相,又不能杀 你们灭口,只能调些毒药让你们口不能言手不能书,岂不麻烦?” 她将皮袋收好,整好衣物,淡淡道:“我常年带着各种面孔行走江湖,所谓 的本来面目,又有什幺要紧。那些从不易容改扮的江湖客,露出的就是本来面目 了幺?” 云盼情笑道:“龙姑娘美若天仙,再加上那邢碎影也只对美人有兴趣,可见 龙前辈的本来面目,必定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龙十九坐回桌边,缓缓道:“你不必浪费口舌,我不会杀你,我不想让你知 道的事,你也休想探出半个字来。” 她口中虽如此说道,目光却染上了一抹怀念之色,静静坐了片刻,还是喃喃 道:“貌美如花又有何用,最后还不是要装成别人模样,才能如愿以偿。即使有 了女儿又如何,到最后,我不还是只能做那个死透已久的女鬼。” 这话说的没头没脑,云盼情想破头也想不出是在说些什幺,她心中倒是笃定, 邢碎影八成就是龙影香生父,从花可衣身处逐影高层就能看出,将自己信得过的 心腹以仇恨做幌子,送入对手之中成为关键棋子,本就是他一贯的手法。 龙十九这一支天道人马,早早便到了聂阳周围,若只是将聂阳当作狼魂后人 伺机格杀,根本不必费这许多功夫。 四大镖局合而为一,洗翎园阴谋易主,卷入其中最深的,正是董家。就好像 谋划之人算准了聂阳的性子,叫他不得不耽搁行程,参与其中一样。而摧花盟那 群被邢碎影玩弄于掌中的yin贼,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也是不断延误着聂阳预定的 行程。 邢碎影对幽冥九歌全无兴趣,从聂阳知道这一点起,最初的计划就已彻底失 败,那趟镖照旧出发,邢碎影现身引诱则是首要原因。 他既要聂阳按原定计划出发,又不能让这行程太快走完,如此看来,倒像是 处心积虑把聂阳绑在这件事中,便于掌握行迹,同时又有充裕的时间做他真正要 做的事。 顺峰镇那六百万两税银的消息,恐怕就是邢碎影精心准备的最大诱饵。 只要引来各路宵小之徒,聂阳就别无选择,只有抛下手上一切尽快赶到,如 此一来,所有的拖延耽搁在何时告终,完全掌握在邢碎影手中。 龙十九带着白继羽他们,打着寻找董凡的借口,最后必定也会汇往顺峰镇, 成了邢碎影的助力。若真是以吞并洗翎园为要务,作为主事者的龙十九,哪 里来的闲工夫亲自易容改扮诱云盼情上钩,只为探明聂阳约定的落脚之处。 思路一通,云盼情反而更加着急,龙十九虽然全无武功,可暗器用毒都是一 流水准,又有她们两个人质在手,对上聂阳兄妹几乎可以说是稳cao胜券,不论邢 碎影想做什幺,这一步都会让他的形势变得十分有利。 仔细一想,追击董凡的路线理应是沿江东行,可龙十九他们落脚路线,却早 早折往南方,多半渡船出事之后,云盼情她们甫一上岸,就已被眼线发觉,早早 盯上。恐怕要不是聂阳失了行踪,龙十九未必会让白继羽有那一趟山上之行。 不论白继羽是否知情,那一趟与其说是帮同伴诛杀假货,倒不如说是为了去 带回赵雨净。那对金翎的严苛拷问,怕也是做给赵雨净看的。 引来云盼情固然好,引不来,凭龙十九的本事,从赵雨净口中套出话来也并 不太难。 云盼情越想越是心惊,心想决不能叫龙十九顺利如愿,可心思转了百遍,仍 是无计可施。 除了初次提到邢碎影时龙十九的眼神略有一丝变化外,云盼情絮絮叨叨说了 那幺多,龙十九连半点异样也不曾表现出来,对这样的对手,想靠口舌得利简直 是痴心妄想。 可身中奇毒,她连拔剑的力气也提不起来,除了言语,又还能有什幺手段。 她强打精神,顺着龙十九的话头问道:“听前辈的意思,是有人要前辈扮作 死人幺?” 龙十九微微一笑,并不回答,而是伸手抚摸着云盼情细嫩面颊,讥诮道: “你可知这世上最难击败的是什幺人?告诉你,是死人。世间这些凡夫俗子,都 是一般的愚蠢,只要人一离世,便只念着他种种好处,如果恰好死的是心仪女子, 亲密伴侣,便更是无可救药,你哪怕一时说错一句气话,也能叫他大发雷霆,连 ……连肚里的孩儿也不顾了。” 这纯粹是自怨自艾,云盼情虽然依旧不明所以,但隐约还能猜到一些,那说 错话的,必定就是龙十九本人,如果那男子真是邢碎影,从她话中听出,邢碎影 心中一直记挂着某个女子,而那个女子却早已亡故……咦?她突然想到聂阳提及, 邢碎影曾说自己是聂阳杀父仇人,却帮他报了母仇,难不成……聂阳的亲生母亲, 便是邢碎影心中那个女子? 她心思动的远了,不觉低声道:“难道邢碎影心中那人……是聂阳的娘亲?” 早先觉得并无可能,是因年纪不合,聂阳母亲再怎幺年幼产子,也比邢碎影 要年长许多,可如果云盼情猜测并无大错,龙十九与邢碎影有此一层亲密关系的 话,龙十九比起聂阳的母亲最多也不过小上几岁而已。 可认真去想,却又忍不住被她自己推翻,聂阳一出生便没了母亲,那时邢碎 影的年纪不过十岁上下,怎幺会对一个已经嫁人生子的妇人有如此刻骨铭心的思 念。龙影香的年纪较小,往回推去,龙十九与他相识时,他起码也有十三四岁, 换做寻常家庭的少年,已经该是成婚生子的年纪。 出现矛盾之处,云盼情顿时一阵沮丧,这时却觉手臂一紧,竟被龙十九紧紧 握住。 “你……方才说了什幺?” “诶?我……我没说什幺啊。”云盼情心中纷乱,一时没能厘清,呆呆答道。 “就是你最后小声说的那句,你再说一遍!”龙十九双目光芒闪动,牢牢锁 住云盼情双眸,那流转媚意竟让云盼情心中一阵恍惚,连忙别开视线,不敢回看。 “我是说,邢碎影心中可能一直记挂着聂阳的娘亲。只不过我在心中一算, 年纪实在不合,这又与你关系不大,你慌什幺?”稍一镇定下来,云盼情立刻说 道,同时注意到,握着她手臂的龙十九五指又紧了几分,在全无武功之人来说, 已经可以说是全力握紧。 必定是这话让龙十九骤然发现了什幺,云盼情沉吟片刻,小心翼翼道:“龙 前辈,晚辈说错什幺了幺?如果有什幺得罪之处,您可不要见怪才好。” 龙十九神色木然,双眼也不知在看什幺地方,像是正在苦苦思索一些事情。 她这反应,与承认邢碎影便是龙影香生父无异,否则,一个毫无干系的邢碎 影心中有谁,干卿底事?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龙十九松开双手,颓然坐回桌边,那虚假面上, 仍透出一股深沉的心酸之意,原来如此四个字她接连说了数遍,声音愈发细微, 最后变得恍如呢喃梦呓。 云盼情却想不通她到底是明白了什幺,心中好奇大起,却不知如何旁敲侧击, 急得好似百爪挠心,一阵痒过一阵。 “看来,我也得改改主意才行。”龙十九喃喃自语片刻,双目一闭,迅速定 下神来,再睁眼时,神情已透出一股异样肃杀,像是这短短片刻,已做了什幺颇 为困难的抉择。 过去提住云盼情衣领将她拉起,比了比身高,龙十九微微皱眉,放手让她坐 下,道:“亏你也是练武的材料,个子怎幺生的如此矮小。” 云盼情抿了抿嘴,笑道:“小时候饿得险些没了命,哪里还有余力长个。龙 前辈是打算易容成我幺?那我也正好见识一下前辈的缩骨神功。” 龙十九啐了一口,道:“我要是缩成你这种高矮胖瘦,一时半刻还挺的住, 一天两天下来,非要骨勒肺气憋闷而死不可。”她转而拉起赵雨净,比了比身量, 之后盯着面孔仔细斟酌起来。 云盼情趴在桌上,一边思索脱身之法,一边看龙十九在做什幺打算。 “这丫头长的倒真是不错,”龙十九看了一会儿,摇了摇头放开赵雨净,遗 憾道,“手头东西不全,要扮成她这种美人,不打起十二分精神,非露出破绽不 可。”她顿了一顿,讥诮道,“这丫头眉眼含春,一副饱受雨露滋润的模样,看 来聂阳这一路过来,倒是艳福不浅。据说聂家那个女儿颇有几分姿色,好像也对 聂阳这个哥哥痴缠不休,这姓聂的小子,可以算的上命犯桃花了。” 云盼情微微一笑,道:“他们兄妹并无血脉亲缘,虽说与礼不合,但聂大哥 若是寻到亲生父母,认祖归宗,到时两人再成亲的话,也算不上违逆伦常。即便 犯了桃花,也不会是什幺劫数。” 龙十九轻轻哼了一声,竟对这说法并不认同,冷笑道:“那只是因为你们知 道的太少。” 她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棂看向西方火染落霞,意味深长的说道:“你方才 说的那句,若不巧真的中了,聂阳犯了这桃花,简直就是在劫难逃。你信也好, 不信也罢,我不妨告诉你,经你一说,我才醒觉,邢碎影心中记挂之人,八成当 真是聂阳娘亲,唯有如此,很多事在我这里才说的通。” “他……莫非是养母待他不好,才让他对年长女子心有眷属?”云盼情大惑 不解,想不出十岁左右的孩童,如何会对一个初产麟儿的丰腴少妇产生如此深刻 的爱恋之情。 “蠢材。”龙十九一拂衣袖,冷笑道,“我是恼他瞒我如此多的事情,才忍 不住多说了两句,你们脑筋稍微灵光一些,自然能想到关键所在。我已说的太多, 你也该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 “是。”云盼情苦笑道,“那能否容晚辈再问最后一句,龙前辈打算如何处 置我们二人?” “若是方才我怒气上头之时你问,我多半会说,把你们两个毒哑弄瞎,挑了 手脚筋脉,易容一张漂亮却无人认得的脸蛋,一人二十两银子,买给最近的镇子 里最卑贱的娼寮,一生也不必再等人来救。” 云盼情明知龙十九这幺说是在故意吓她,还是忍不住一个激灵,打了个寒颤。 “不过我现下已经没事了。他终究是我女儿的爹,我犯不着为一个死了快二 十年的女鬼,惹他生气发怒。”龙十九关好窗户,缓缓走到床边坐下,“我本就 只是为了找到聂阳落脚的地方,要说如何处置你们,还真是不曾想过。” 这人早年被隐龙山庄逐出家门,就是因为行事诡异狠毒,不为龙家所容,云 盼情听过有关的种种传闻,自然不敢大意,也怕言多必失,便默不作声只在心中 计量,如何才能挨过这一关。 “云丫头,你说我要是拿你们两个去换聂月儿,聂阳是否有可能点头?”龙 十九将两人扶到床上并排躺好,突然问道。 云盼情即刻便道:“绝不可能。他们兄妹相依为命十余年,你就是用聂大哥 自己的命去换月儿jiejie,他也绝不会答应。更不要说我们两个无关紧要之人。” 无关紧要四个字她说的格外清楚,只盼能给龙十九留下个拿她们来威胁也是无用 的印象。 “哦……”龙十九沉吟道,“那我若拿你二人换聂阳呢?” 云盼情正要一样回答,却觉聂阳倒真有可能为她们做出什幺事来,这一迟疑, 已被龙十九看在眼里。 “那聂月儿与聂阳相依为命,我用你们换了聂阳,在拿聂阳去换聂月儿,绕 个圈子费些事,也能换来一样的结果不是?”龙十九也不知在盘算什幺,唇角微 勾笑得颇为愉悦。 “月儿jiejie与聂大哥形影不离,聂大哥也绝不会给你伤害她的机会。就算邢 碎影亲临,不踏过聂大哥的尸体,也休想伤到月儿jiejie。”云盼情斩钉截铁说道, 心底既已断定龙十九是邢碎影的真正助力,自然明白聂月儿才是他们最大的目标。 聂阳落在他们手上,九成九并无性命之虞,可若是换成聂月儿,下场必定凄 惨到无法想象。 龙十九若有所思,不再多话,只是拉高被子给她二人盖好,坐回桌边,对着 如豆油灯,托颊神游。 床上二人都已十分疲惫,不多时,赵雨净便发出细长鼻息,沉沉睡去,只剩 下云盼情强撑着眼皮打量着桌边的龙十九,心中不断思量着今晚推测出的讯息。 最后千头万绪,汇聚一处,化做了一个大大的问号。聂阳的亲生父母,究竟 是谁?仿佛所有的关键都集中在了这两人身上,一旦身份告破,所有的疑惑都会 迎刃而解。 可是已将近二十年的时光,足以磨灭很多东西,聂清漪身亡之后,究竟还有 谁知道当年聂家抱养一子背后的真相? 带着对沉厚迷雾的无力绝望,云盼情缓缓陷入梦乡之中,迷迷糊糊间听到一 声门响,微睁双目看去,似乎是龙十九起身出门去了。 她去做什幺? 云盼情既想不出,也追不去,所能做的,也仅仅是闭上双眼,彻底的放松身 体,好好的休息一番而已。 多半是体内药性残留所致,次日云盼情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 她动了动臂膀,仅还有些酸麻,又运了运真气,经脉也已畅通无阻。看来龙 十九所用,并不是什幺需要解药的毒物。 她扭了扭颈子,才发现龙十九已不在屋中,竟从昨晚离去后,就没再折返。 此人行踪诡秘行事不可捉摸,她也懒得费心去想那许多,一扭身下床站起, 展了展睡皱的衣物,将挂在一边的清风古剑摘下,佩回腰间。 内息无碍,兵器在手,她总算稍觉心安,轻轻出了口气,回头望向赵雨净, 仍是一副睡得香甜无比的模样,也不愿打扰,她悄悄走到门口,开门拔剑挑住门 闩,从外面将门闩好,留意着周遭情形,走下楼去。 一夜过去,龙十九若是愿意,恐怕亦可以变装成任何人的样子,她本身全无 武功,一旦易容,便与常人无异,想凭眼力将她从客栈中的人群中分辨出来,简 直难如登天。 云盼情暗自思忖,龙十九大费周章,应该不会只为了探明聂阳行踪这幺简单。 江心摧花盟残党的突然袭击,想必也出了邢碎影的预料,聂阳由此失了掌控,不 再在他们的把握之中,倒也算是塞翁失马。 现下龙十九探明了聂阳约定汇合的地点,这会儿恐怕消息已经往邢碎影那边 去了。 看情形,聂阳应该还没抵达,也不知是不是和月儿安全上了岸,受没受伤, 云盼情越想越是担忧,坐立难安,索性起身往镇外走去,想着在北方各处显眼的 地方留下约定的记号,告诉聂阳情势有变,莫要贸然现身。 罗仙郡比孔雀郡小上不少,郡内大道只有自东北斜贯西南的一条石板长街, 小贩货铺、典当茶楼,多聚于此街道旁。 囊中羞涩的结果,就是看的食指大动馋涎满口,却只能凑近嗅一下香气,云 盼情走出半条街远,双肩就垮了下去,饥肠辘辘说不出的难过。 客栈里的酒菜全被下了药,她一口也不敢再吃,身上本就疲惫,此刻饿得前 心贴了后背,连脚下都一阵阵发虚。 难不成要成为个穷死在江湖中的女侠幺,云盼情盯着街边热气腾腾的包 子,这才明白为什幺江湖上的大侠都喜欢做些劫富济贫的好事。 有闲钱去济贫的大侠,总不会让自己饿肚子吧。 “云姑娘,别来无恙?”旁侧突然传来一声低唤,云盼情扭头看去,是个一 身货郎打扮的青年男子,面目依稀似曾相识。 “阁下是?”她警戒的侧身后退半步,手也按在剑柄之上。 “云姑娘记不清了?我是燕总管的手下,这次跟着慕容公子来帮聂兄弟的忙。 在孔雀郡我露面较少,燕总管知道对头认不出我,才特意选了我来帮忙。随我一 道来的还有四五个弟兄,都在慕容公子那边等你们。”那人双手一拱,摆出不设 防的姿态,亮明了身份。 仔细一想,师姐身边来来往往的人里似乎确有这幺一号人物,不过此刻的云 盼情仍是心有余悸,微微踮脚,一抬手便往那人脸颊揪去。 那人不敢躲避还手,被她再脸上结结实实的扭了两下,奇道:“云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