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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底子厚了,早几年便开始放印子钱,农户都是小数,贫秀才入京,穷书生读书,连地主乡绅充门面都得找他借。他养的那些打手,是为了讨这个债!”“他竟猖狂如此,连印子钱都敢放!”“他还有什么不敢的啊,这些大户都和他有利益纠葛,处处包庇维护。这还是次要,他连县衙老爷都买通了,如是谁还敢跟他作对?小姐问今儿为何没人敢回应你,点他恶行,谁敢啊?便是自己不想活了,也得考虑考虑家人不是。有县太爷撑腰,谁也惹不起他!他不用做别的,现在家家都养官马,有的一户一匹,壮丁少的五户一匹,只要他弄死一只,那毁的就是一大家子,甚至几家子啊,这互相牵连,谁冒头。”“那可是官马啊!知县不管?”“为何要管?对农户,死一匹马就是死一家子,但对县太爷,死一匹马他收上的银子可比马贵得多,每匹马都能扣下几两银子,这买卖不不亏啊!”“这种人也配为官?!”宝珞愤然道。佃户无奈叹息。“天下乌鸦一般黑,哪不是这样。除了抵不住这倪守仁,他还能为我们办点实事。前一个,那简直是跟着倪守仁合伙压榨,怨得我们恨不能抽他的筋,喝他的血。”宝珞捏帕子的手攥得紧紧的,紧得骨节发白。叶羡瞧见悄悄握住了,安慰道:“不是所有人都有底气,县令孤身被分配到这,若是摊上个奉公的上级还好,若是没有,一切都得靠自己周旋,他原也不过一介书生,哪那么容易与地方恶霸抗衡。”这道理宝珞懂,可她还是难以接受,毕竟她所来的那个世界,即便有不公的存在,可大抵是法制清明,社会稳定的。“这位小爷说的是。”佃户道,“县太爷每年能缴上军粮,都亏了倪庄头帮他,所以他必然包庇倪庄头啊。”宝珞都懂了,感谢佃户后便要离开了,她再次扫视着这困顿的一家,看着远处灶台上,清汤寡水的粥,于心不忍,便让金钏留下些银子。佃户捧着那钱眼睛都润了,咬着牙又告诉她一件事。庄子未租的那片果林,是旱了,可也不至于树死。是倪守仁昧着良心把东家的树苗都偷偷卖了,然后在那片林子里私自养马,让小姐去看看就知道了,那片地都快被啃荒了。宝珞再三感谢,心情复杂地离开了。上马车时,她异常凝重,沉思良久。叶羡就这么默默地守着她,直到她连渐渐恢复光彩,眸低亮晶晶的,他知道她是来了主意,于是柔笑问道:“说吧,接下来要去哪?”她望着他挑了挑眉,自信盎然,道了句:“走,陪jiejie去县衙!”32.县衙倪守仁有多方护着,别看他只是个庄头,其势力堪比一霸,没个证据,就是找来侯府的人,也未必动得了他。所以想要拿住他,就必须从根上来,断了他后路,来一招釜底抽薪,而这个“薪”便是香河知县杨孝起——宝珞的田庄隶属香河县,她带着叶羡直奔香河府衙。一路快马加鞭,许是因为这根神经吊着,宝珞眩晕不重,一直忍到了县城。还未入城,便听闻后面萧玖的马跟了上来,叶羡掀起车帘,与他私语了什么,又朝后望望,点了点头便放帘坐回来了。宝珞不解询问,叶羡淡淡一笑,道:“没事,断了条尾巴而已。”说罢,吩咐车夫继续前行……到了香河府衙,叶羡搀扶宝珞下车,充当起管事来,亲自去递名帖。小衙役纳罕地瞧着一众人,便是那身着曳撒,手持柳叶刀的护卫都好不威势气派,意识到来者非富即贵,于是赶紧入堂通报。不多时,他匆匆返回,满脸积笑道:“小姐里面请,大人在客堂等您呢。”听了衙役描述,又仔细研究了名帖,杨孝起觉得冒充的可能性不大,毕竟他管辖的区域内,数十顷田产都是西宁侯府的,册书记录其中一部分便是归在侯府小姐名下,也就是倪守仁占据的那部分。也不知她今儿所来的目的,是否与这有关……正想着,小姐已经到了。如果说方才还存留一丝怀疑,那么见到宝珞的那刻,他疑虑彻底打消了。面前的姑娘,姿容昳丽,绝殊离俗,其倾城之貌举世无双,而她淡雅的气质也未曾辜负她的绝色,远远望去若空谷幽兰……杨孝起感叹,洛水神女便是这般吧,天下竟有如此惊艳之人,满足了文人雅士对女子的所有幻想……如此佳人,怕非富贵不能养。杨孝起方及而立,是典型的读书人,他对异性的理想便是神般存在的宓妃。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不仅仙姿佚貌,温婉有仪,在才情上更是有班姬续史之姿,谢庭咏雪之态。不过——接下来所发生的事证明,他可能真的想多了……眼前人呆愣望着自己,倾慕之色毫不掩饰。这神情宝珞见得多,便也不怪了。她睨了眼叶羡,叶羡会意,淡然笑笑,为尽到一个管事应该尽的义务,他唤了声:“杨大人?”杨孝起这才回神,窘红着脸道歉,请小姐入座。全程无意识忽略叶羡,连个座都未让,还真把这位少爷当做管事了。这会儿宝珞也打量着他。杨孝起明眸朗目,玉立长身,颇有点风流才子的气质,秀气的脸可瞧不出他已而立。明明是个青志文人模样,若人家不提,她可猜不到他会向倪守仁妥协。“不知小姐今日来所为何事?”“杨大人不清楚吗?”杨孝起笑了。“下官还真是不知。”“您不是不知,您是不想知。”宝珞哼笑,“咱们的交集是什么,您能不心知肚明吗!”“小姐是为了田庄之事,可这田庄又有何事?是刁民拒租,还是招了劫匪,亦或是买卖起了纷争?”“都不是,我今儿来,是要告庄头倪守仁,监守自盗!”这话一出,杨孝起愣住,盯了她半晌,淡笑道:“您可有证据?”“我没有,但你有!”宝珞挑眉,气势凌人。“而且确凿有据!”这一刹杨孝起恍若产生错觉,这是方才入堂时那个温婉的女子吗?他皱眉哼道:“小姐这话何意,难不成想说我包庇吗?”“你没包庇,你是合谋。”“小姐,您过分了!”杨孝起啪地一拍桌子,愤然而起,与宝珞对峙。他头脑中那个完美的形象,彻底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