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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饺子

    12月30日的晚上下完雪,接下来两天假期的天气都异常好。冬日暖阳没什么热度,但在一片白皑的辉映下,使人更加心神辽阔。

元旦这天是化雪的日子,温度比平常低几度,闻景跟着路堃出来买菜。凉飕飕的冷气由领口灌入衣服中,她双臂环抱,黑色的羽绒服长到小腿肚,毛线帽包住了两耳,只露出一双眼睛,在雪地里直打颤。

路堃把围巾扯到她的鼻子下面塞好,大掌拍拍柔软的帽子。

他依旧穿的不多,一件短款的羽绒服已经是他最厚的衣服,下身是条深色运动裤,如果不是闻景极力的劝说,恐怕连秋裤都不会穿。

“你真不怕冷。”闻景小声嘟囔道,一张嘴就呼出一口哈气。

路堃看到她冻的样子,扯开嘴角笑着:“我怕热。”

闻景的两只手都揣在上衣兜里,依然感受到指尖冰凉,她攥紧手,试图把手背缩在袖口中。

走出小区后来到街道上,周围没了高楼遮挡,一阵冷风扑面袭来,她感到透过围巾吹到了皮肤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闻景的鼻尖有些红,时不时的吸一下鼻子。

“不会感冒了吧?”路堃侧头,皱起眉一脸担忧的问她,然后拽过她的手腕,从兜里扯出来,塞到自己的衣服兜里。

他的兜里有点刚才留下的余温,闻景蜷缩了一下手,磨蹭着衣服布料。

她使劲摇头:“新年第一天,没这么巧吧!”

紧接着,闻景感觉到路堃的手也伸进来,整个手心都包裹住她紧握的拳头。男人的体温似乎一直都是高的,像是持续发热暖手炉,烘烤着她的皮肤。

她的手有些冰凉、有些滑,路堃以大拇指仿佛磨蹭着闻景手背凸起的血管,触感柔软,更加爱不释手。

左手还是凉的,但是右手逐渐回温。

闻景落后了路堃半步,半截身子在他后面,试图躲避直面的寒风。肩膀来回摩擦着他的大臂,仿佛真的暖和了过来。

元旦当天来外面买菜的不多,市场摊位也有很多没开门,还好经常关顾的几家都支着摊,老板在位置上打瞌睡。

闻景从来没有包过饺子,只在很小的时候站在mama身边玩过面团。得知今晚要自己在家里包饺子,她有些跃跃欲试的兴奋,一路上看到什么都想买来大展身手。

最终因为路堃提不过来,只好作罢。

走出市场时,路堃刚好路过上次崴脚的那个水坑。

他突然站定,由于手上拎了许多东西,只好抬头示意闻景:“看,我之前就是在这里崴脚的。”

今天这里没有积水,只是几块凹陷进去碎裂了的地砖,上面有些泥。

闻景觉得这时候的他有些幼稚,仿佛打架终于打赢了别的小朋友,能够扬眉吐气的炫耀了。

她无奈的一笑,抬手拽住路堃的袖子,半个人依靠在她身上,慢慢往外走。

*

右手拎了一整颗白菜,左手提的也是猪rou和饮料之类的沉物,到家后路堃的两臂和膀子酸疼不已。他感觉自己太久没干粗活累活,身体锈的厉害,身上即使在风中还出了一层粘腻的汗。

他进屋洗手,打上洗手露后边搓手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板寸短到接近头皮,只有粗粗的发茬,本就凌厉的脸部线条,眉毛一挑,显得整个人更凶,颇有些匪气。

总而言之,不像好人。

路堃思来想去,觉得下次头发不能剪这么短了,年纪越来越大,短发不再有学生时代的干脆利落,反而有点显年纪。

当然这只是他觉得,他不知道闻景有多喜欢这种侵略性十足的气息。

此时路堃又想起来别的事,默默思考一会,回身擦干手,然后扬声喊:“等我再攒攒钱,先买个便宜的车开着?”

他是询问的语气。

他做的是小本生意,但优点是稳定,不需要像柴哥那样过多投资、压货款。这一个月来已经赚了一部分,路堃计划年前把欠的钱还上,年后买一个便宜点的代步车。

闻景在洗菜,听到这话探出头来,不假思索的回:“可以啊。”

她对这些没什么意见,单位就在小区前面不远处,出远门可以打车,代步车并不是必要选择,之前也拒绝过闻mama给她买车的提议。

“先买个二手的吧,先把欠四哥他们的钱还上。”闻景又补充。

与路堃的想法不谋而合。

做了了决定,他的心情变得轻松些许,今天在家里好好过一个元旦,明天又可以充满动力的去干活了。

闻景也不是不急,闻mama已经不知道多少次旁敲侧击的提起恋爱的事,她不敢透露太多,只敢偷偷的说“正在接触”。

今年过年回去,势必无法躲过去了,再加上七大姑八大姨的问候,她单是想起,就已经头疼不已。

关于男朋友

关于男朋友

近两年禁燃烟花爆竹之后,虹城市内的大部分局域每到逢年过节都有警察出来巡逻,元旦少了‘噼里啪啦’的声音,有些静谧。

路堃去阳台点了根烟,深深的吸一口,他以拇指和食指捏着烟屁股,看着窗外发呆。五点半左右天就暗下来,暮色低垂。家家户户都亮着灯,每一扇窗都是温暖的色彩,楼下没什么人烟,冷风在呼啸。

云层低压,月亮隐在后面。手中烟头的光亮明明灭灭,他许久没回家,此时此刻倒是有点想家。

闻景在厨房里研究榨汁机,背对着客厅的一侧,路堃回客厅拿手机,刚好注意到这一幕,他抿抿唇,感觉踏实的像是卧在一团面花上,虽然棉花柔软,却能牢牢的托住他的心。

最近通话中的前两页没有和父亲的通话记录,他在通讯录里按备注才找到他的电话。

从决定创业后,路堃便没再回过家,即使父亲不怪他放手一搏的决定,他也不想看见继母探寻和无奈的目光。像是在憋着口气一样,想做出成绩再回去,无意中也断了和父亲的联络。

他想到佝偻的背脊,想到粗糙的手掌,想到无声的鼓励的笑。这一瞬间,愧疚侵袭了路堃。

“堃儿?”电话几乎是立刻接通,那边传来一句略微小声的反问。

“哎,爸,是我。最近还好?”路堃整理好情绪,快速的回应着:“过节好,今儿吃啥?”

信号很差,路国富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吃饺子,俺和恁阿姨在包饺子,恁弟去外头耍了。”

“堃儿,恁在哪?也不说回不回来,俺上午还去汽车站溜达一圈儿,木等着恁。”路国富难得说话这么快,上来就是一通询问。

路堃心情复杂,在此之前的两个月,路国富没有给他打过电话,也没有问他过节回不回家。

他想起来前两年回家就有村里关系好的叔叔开玩笑的说:“堃儿,恁得多回来,恁爹没事儿就去那汽车站逛游,那小卖店大姐都认识他了。”

原来只是不想打扰。

手中的烟头燃到最后,躺倒指肚,他按熄在窗台上,那一处发出微弱的‘滋’声,烟灰落了一撮。

路堃喉结上下动了一下,仿佛把什么话咽了下去。他停滞一会儿,听着路国富头一次絮絮叨叨的讲着家里那些鸡毛蒜皮的事,直到四、五分钟后停下来。

“爸,没啥事,我现在”他垂着头,叹口气,像是下定决心,再抬起头来眼神突然坚定,他说:“我现在在我对象家里,我俩一起过节。”

比起路堃的淡定,路国富显得惊讶极了:“对、对象?”

高中时候路国富无意中发现路堃谈恋爱,二话不说扯出皮带就揍了他一顿,气的他两天没有回家。后来离开镇上,他再谈恋爱就一直瞒着,当时觉得没有认真,也没必要告诉家里。

这还是工作这么多年,第一次跟路国富坦白恋爱的问题。

他在电话那面沉默一会儿,然后声音激动地说:“好、好,恁俩先好好处着,下次把她带回家看看。”

这次路国富一反常态的叮嘱了他许久,路堃本就沉默,此时更是被愧疚包围,难以说出什么温情话。

临要挂电话了,路国富犹豫着出声:“堃儿,既然处对象了,爸是不是给你重新盖房子?”

路堃笑出声:“爸,你也太着急了。”随后又严肃着说:“我们以后会住市里,等我攒够钱就买房子,你就别cao心了,把阿姨和弟弟照顾好。”

身上有重担,父子俩皆是不语。

这通电话打了将近二十分钟,手机握在手心发烫,指节却被敞着窗吹进来的风吹得冰冰凉凉。

*

路堃把面粉倒在盆子里,不停地加水和面,大手在里面揉来揉去。

闻景在一旁伸头看着:“我也想试试。”

他斜睨她一眼,把小铁盆递过去:“让你试试,今晚还能吃上饺子了吗?”

“当然!”闻景撸起上衣的袖子,噘着嘴反驳。

她的劲儿小,面又很有弹性,揉了没几下就感觉没力气了,只好退到一旁,心虚的笑着:“还是你来吧。”

路堃三下五除二的处理了面团,使劲的时候胳膊上的肌rou一鼓一鼓的,充满了蓬勃的力量。他一边扯面一边擀面皮,速度倒是很快。

闻景从冰箱里拿了瓶可乐,先是垫脚凑到路堃嘴边喂他喝了一口,接着自己又喝了一大口,看着这幅场面,好不舒坦的样子。

“你以前经常做吗?为什么这么熟练?”她瞪着圆圆的眼睛,瞳孔里偶光亮,好奇的问着。

路堃点头:“小时候家里就我和我爸,我爸以前不会做饭,我都是和我奶奶学的。我奶奶还会蒸那种大馒头,比你的脸还大的馒头,不知道你吃没吃过,”

不知道他想起来什么趣事,自己先笑出来,眼睛眯起,整个人都被温柔围绕着。

今晚包白菜rou馅的饺子,路堃事先已经拌好馅。他端着工具放在餐桌上,两个人扯开椅子,面对面坐着。

他包饺子很快,一勺舀起来的馅放在面皮子压好,捻几下,一个又滚又圆的饺子就成型了。

路堃没有刻意的教闻景,只是给了她几个面皮玩,让她学着包。

闻景看了一会才学会,慢慢的包了两个饺子。只是馅没压好,捏完皮之后有些汤漏了出来,看着有些狼狈。

但她仍然很开心的抬到路堃眼前炫耀:“怎么样,我的作品还不错吧?”

长长的饺子在她嫩白的手心,路堃抬头看她,发现她的鼻尖在无意中蹭上面粉。

路堃失笑,却没有提示闻景。

“你笑什么?”她纳闷,小心翼翼的把饺子放在一旁的托盘上。

路堃答非所问:“你知道吗,如果包出来的饺子又细又长,将来一定会找个又高又瘦的男朋友。”

闻言,闻景低头看看自己包的饺子,又抬头看看面前的路堃,深信不疑的点头:“这说法真准。”

他笑的不能自已,隔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端着托盘走进厨房。

年会

闻景这一晚难得吃了很多饺子,最后还喝了一小碗饺子汤。她依靠在椅背上,摸了摸圆鼓鼓的肚子,独自叹气。

路堃将碗筷收拾下去,在厨房洗碗。

“给你切一个橙子?”他问闻景。

闻景快速的拒绝:“我不要,吃饺子吃的好撑”

她起身在屋子里来回溜达,恨不得把吃进去的立刻消耗掉。最终,路堃洗完碗后带着她去小区里散步消食。

*

假期转眼就过去,进入一月后,虹城迎来了这一年冬天最寒冷的几天。闻景每日都是家和律所两点一线,能在室内坐着绝不在室外挨冻,整个人像是冬眠的熊。赵律连会见都取消了,说自己年纪大吹不得冷风,将已经接手的案子压到了年后。

一月初,路堃在劳务市场招到了两个木工,因着柴哥的人脉,接手了不少活。业务范围不止局限于花箱,还拓宽到了木栈道、秋千等。他又小半个月没回春江瑞城住,化身为上了发条的机器人,只要想到有钱赚,身体里的那根弦就一刻也不停歇。

还好路堃脑子活,以前又跟着三叔没少实践,即使是没接触过的也上手的很快,他现在还需要自己动手画图纸,因为白天时间不够,只好晚上在小宿舍里一点点改动。

板房没有暖气,冬天实在是阴冷,闻景从淘宝买了个“小太阳”寄来,这样路堃的手脚在夜晚才能暖和起来。厂子里的设施比较原始,冬天的自来水都是从室外管道走,水龙头也安在小石墩旁边,每日用冰冷刺骨的水洗漱,路堃的手明显粗糙,骨节变大,有些肿起来,然而他自己却没发现。

今年除夕是二月三日,闻景律所的年会在一月末。她对此兴趣不大,乔蔚却是跃跃欲试,下午早早的来家里找她,拉着闻景去美发店吹造型。

沙滩酒店的氛围极好,安静下来就能听见不远处的海浪海浪声,只是因为冬天的原因,只能将嘴热闹的BBQ搬进了室内。

乔蔚坐在旁边,低声告诉闻景:“郝律辞职了。”

闻景并不意外,今天年会上并没有郝静的身影,她甚至猜到了她会在年前实施这个决定。闻景点点头:“主推的律师走了,明年领导们又要继续挖人了。”

气氛火热,闻景这一晚的心情也被烘托的很好,在同事的劝说下喝了许多酒。最后的抽奖环节,她抽中了二等奖——一部最新型号的苹果手机,上台领奖时她走路已经是轻飘飘。

夜晚气温低,闻景是极少数没穿裙子的女人之一,她换上了紧身灰色牛仔裤,上面是白色修身毛衣,V领开在胸前,素色的带子交叉绑出一个蝴蝶结,隐约露出浅浅的沟。毛衣的下摆不长,简单塞进了裤腰里,随着走动上上下下的像是要跑出来。

她的眼神有些迷离,脸颊通红,从律所领导那里领过沉甸甸的小盒子时,思绪都有一瞬间的停顿。

闻景简短的说了两句感言,接着试图在下面乌压压的人群中捕捉乔蔚的镜头,想要被相机记录下这开心的一刻。她想的是,回家可要跟路堃炫耀一下自己的运气有多好,还要告诉他,你的二手苹果终于可以换成一手新机型了。

酒后,迫不及待的想要分享,倾诉欲疯狂的滋长。

年会最后是领导讲话,然后颁发三个优秀员工奖,日后会有一笔奖金。闻景进来的第二年终于得到了优秀员工,被念到名字时,她还在撑着头打盹,就这样半懵的状态上台领奖。

这一晚上对她来说,唯一留下的印象就是在台上站着,嘴里反复讲着道谢的话语。

沙滩酒店离春江瑞城20分钟的车程,闻景提前在滴滴上预约,出门的时候直接上了车。她在后排落座,然后掏出手机给路堃打电话。

现在是九点半,手机滴声许久都没被接起,闻景的心里莫名腾升一股怨气。

车窗降下一条小缝,凉风股股灌进来,吹乱了闻景额前的碎发,也使她清醒许多。沿海公路上荒无人烟,一路都是畅通无阻。天色漆黑,她望着副驾驶的椅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要担心弃坑,不会的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