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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的胛骨上,安然蹭了蹭,亲昵宛若备受宠爱的姑娘在和自己的情人撒娇。天际烟光轻薄,流染上昆仑玉筑琼台的仙域,也为那丝丝萦绕的寒烟岫雾,平添了一抹浅浅的明艳;雪肤花貌的美人交颈偎依着清质高瘦的男子,同款的姣服迎风浮弋,蛇尾相绕,画面是一对璧人如玉的美好。可下一瞬,她不小心失了平衡,于是上半身直直穿过了他优雅跽坐的身形,不稳地向前栽了栽,差点要摔倒;可他澹然的神色却丝毫未改,也没有伸手去扶她,转眸看上一眼的关心意思。男子含笑的眉目温和秀雅;千山外,沉日忽忽将暮,于九只缄默岿然的青石开明兽和九山门后拖曳出幽深疏长的落影,也在男子乌湛狭长的桃花眸眼尾,落下一笔郁色落落的秾长阴翳。他看不见、听不到她,她碰不到、安慰不了他。就如身处在虚妄和真实的两端,隔世的一个拥抱,温存到达不了想传递到的彼方;指间咫尺之间的触碰,抚不平那眉间紧紧蹙起的褶皱。女娲的乌目中掠过一霎沉沉的哀色,可她也早已习以为常,只是熟练地微微后仰身一点,调整了自己的姿势便再度坐好,看着依旧是环搂着他的亲密;男子斜执铜罍,持袖为自己斟满了一樽酒,琥珀色的酒浆摇曳着微苦的药香。“那还是和希儿说说,我曾看见的事情罢?”他含笑举杯浅啜了一口,酒劲有些重,男子被微呛了一下,轻咳了几声,以袖拭去了唇边残酒,才再度开口,神色清和地说起了故事。他说的,并不是什么精妙绝伦、扣人心弦的故事。男子饮杯不断间,说起了东家凿光苦读的贫苦少年,去赶考高中了探花,秋后一骑银鞍金羁的胭脂马,于观者盈道间衣锦还乡;小桥流水边,有他青梅竹马的对门姑娘,一袭桃霞流染的明艳深衣,簪着他亲手做的桃木钗,独伫在桥头等他。他说起了迟暮耄耋的老妪,又一年花信时,偶遇了少女时曾倾慕过的那人。可是啊,当年携手提灯看花的贵公子,也已成了个弓腰驼背、皤然白首的老叟。浑浊的四目带着潮意在十里烟华间相望,彩楼上韶秀动人的歌姬鲜服临栏,婉声唱着那年,她曾打着笳板为他唱过的歌谣:“去年花不老,今年月又圆。莫教偏,和花和月,天教长少年。”曲中人早已不似昨宵模样,只有满街华灯和桃花仍似那年绚丽。女娲安静地伏在他肩上,专注地听他说话;他娓娓道来的嗓音于云深处的瑶台琼宇,落下丝丝缕缕清旷的余音。一杯杯斟满的酒浆被他饮下,微苦的药香气弥漫在渐渐侵袭的暮意中,也带着云深处,高台不胜寒的,凉冷。海镜花缘大司命拾陆无人记得的誓言大司命拾陆无人记得的誓言暮鼓声声,从遥遥山下的浮世间送听入耳,酉时过了,华灯初上。夜色垂笼的人间,一盏盏悄然陆续点亮的灯火,连绵万里,如河汉疏星纤纤倒影;建木的懋叶朻枝有着柔和煜煜的万点星芒,也似是效法这人世,沾染上了万家灯火的烟火气息。男子说完了两个故事,抬手倾杯饮尽了酒爵间的残酒。他停樽抬眸,遥遥瞻眺向山下那一路蜿蜒的莹莹烛火,许久,才轻笑了一声,叹道,“希儿,人生有涯,万物皆有终期。”“你不在的这些年,我在这里,看过了许多世事。有些等待会开花结果,可有些人,等啊等,等生命到了头,都没等来个结局。而我作为神,也有天人五衰,也是会老的呀。”“所以,希儿别贪玩了,快点回来吧。再等不到你回来,你哥就老了啊。”他的笑靥柔和而秀逸,可浅浅的笑意却仅流于表,秾长睫羽掩着幽深狭长的桃花眸底,有深深的哀色。酸涩的潮意,一霎浮涌上了少女的眼眶。她看过同样的笑容,却少了郁色,在遥远的,那段桃色夭夭雾岫溶溶的回忆里。她记得,他曾安然笑道,“那好啊。如果有一天,我也找不到希儿了,那就在建木下,等希儿回来吧。”他真的等了,好久好久了啊。他说了,第两千六百年了啊。那个人,究竟是怀着如何的心情,在全然感觉不到女娲的存在的情况下,苦苦等了几千载的啊。“哥哥说,巫妖大战之后,我以身合了建木,他眼睁睁地看着我消逝在他眼前。等殷前辈到了的时候,我的灵魂已经和建木融合得差不多,快要完全失去自我意识了。”“他和殷前辈最后只抢出了我的一魂四魄,送去了酆都后土那边轮回,那是你,贺兰。”风华无俦的男子拈袖,优雅地斟酒自饮,女娲依旧是倾身从背后搂着他的姿势,以侧脸贴依在他的后颈侧,默然地蹭了蹭他,似是想安慰他孑然一身的落寞。她抬首,清幽的目光转向贺兰少女,顿了顿,才轻声重新开口道,“而他自己,自从闭关醒来,养伤好了一些以后,就每日来这里,在建木下等我们。这两千六百年里,他日日都来,和我说话。”“我在他的声音中醒来,混混沌沌了千载,才陆陆续续想起了以前的事情,想起了他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他又在等谁。”“贺兰你知道吗,等一个人,好苦好苦的啊。”“等到冬雪落了鬓发,梨花白了肩头,那人还没来,他心里到底,又有多难过呢。”她望向少女的那双墨色美眸中,有什么黯然的,潮湿的遗落在建木细戋如满江渔火的尽头,闪了闪婆娑的碎光。“贺兰,你就是我。你是我的红尘之厄,你代我行过世间,见过这,我曾守护过的众生万物。”“而他为了你,为了我们,分出了一个分身来专程陪你。他怕你这一辈子魂魄不全,会只是个凡人,转眼间生老病死,抓入手片刻就要再度分离;可他更怕,你记起了从前的事,等你老了,他还是朱颜未改的样子,要惹你心疼他,伤心难过。”“于是,那年你遇险的那一次之后,他分出了华胥,来陪你、陪我们走过这一趟人间、去识遍七情百相过尽红尘。”“誓言不过,出我口,入你耳间轻飘飘的一句,风过消亡。”“可贺兰,你来告诉我,还有没有人,有他那么傻,那么当真,就为了这一句除了他以外甚至无人记得的誓言,守了几千载无人应答。”“这个人啊,他苦了这么久,又痴了这么多年,东海扬尘、北山移谷,连身边的开明兽都要生灵能开口说话了,还却依旧温柔得,甚至不想他等的那个人知道,他有多苦多难受?”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