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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恶梦!双子降生

    夜,风雨如晦.

    一道任何黑夜也遮盖不住的白影,正在急速的奔行着.

    直线奔行,不顾任何障碍的去奔向自己的目标,树也好,石也好,任何挡在他面前的东西,都在与他接触的同时便被一股比焚炉更为炽热和猛烈的高温烧做飞灰,荡然无存.

    "轰!!!‘

    似被这人的力量引发,天雷震动,紫青色的闪电自空而下,直直劈向他的身上.

    天地之威,本该是沛莫能御,可是,急行中的那人,却连一点儿要放慢身法去"闪躲"或是"招架"的意思都没有.直到那闪电已迫近他的背部时,极轻极轻的说话,才从他的口中吐出.

    "水镜,出来罢…"

    说话的同时,直径约有一尺的淡蓝色水镜在他的背上漾出,滋滋的几声轻响,那看似是连天空也能划开的强横电剑,已被抵住和吸收,化作乌有.

    随意而发,一念已收天电,了不起的修为,但在这人的"身份"面前,这等事情,亦只算得上是"儿戏".

    琅琊王家之主,名列天下五强的"孝水人王"王中孤,身怀第八级顶峰力量的他,要孤身一人将一支军队毁去,亦只是一个"愿意与否"的问题,区区一道闪电,又算是什么了?

    可,若近些看,却就能发现,"担忧"和"焦急"这样的东西,就正凝聚在这强者的面上,而狂奔的同时,他更没有放松的在将"天象"去观察和分析.

    乌云如盖,压城欲摧,但,对王中孤来说,这却完全阻不到他将九天之上的森罗星象去看个"清楚".

    (唔,魁星照命,双修俱全,怎算也是百中挑一的福命,而纵然比预计的早产,斯时算来,也都是贵极重极的八字命格,可,为何,我就总会感到"不安"甚至是"恐惧"了?)

    (还有,此刻本应是运行西天的"暗星修罗",又为何会偏北而走,离我琅琊一地的"本命星域"如此之近了?)

    反复问自己着"无解"的问题,王中孤,奔得一发快了.

    约莫一刻之后,山林渐稀,地势渐转平缓,"狂奔"的目标,也终于出现眼前.

    倚山含湖,方圆接近五里的庞大庄园,拥有超过一万的常住居民和约莫五千间的房屋,其中更有着不下百栋可称"秀美"又或"雄壮"的出色楼阁,那规模与气势,就远远胜过同样千年富贵不减的"东海敖家"又或是"曲邹丘家".这,也正是为何三千多年来,每位出巡至青州的帝皇也会将王家的"琅琊庄园"做为行宫首选的重要理由.

    而令王中孤"焦急"和"担忧"的理由,则正遁身在庄园的后部,一座四水围绕,淡雅飞挑的三层小楼上.

    目标明明已近,但强烈的"感觉",却让王中孤的去势更急,而纵然他自己明白,在"那一刻",他的在场与否其实并无多大意义,可一种与生俱来的"本能"和非言语所能解释的"讯号",却让他在已接近庄园边际的时候,反将纵在血rou杀场上也未必用到的力量运起.

    "琅琊忘情诀,忘情火烈!"

    熊熊火焰,在王中孤的双腿上燃起,而向后急喷的火舌,更将他本已快绝的身法又再加快两分.

    "碰!"

    如火龙般划过庄园上空,将二楼的两扇雕花镂空大窗震得粉碎,半个时辰之前还在两百里外含笑品茗,流觞邀诗的"孝水人王",终于赶回.

    而也就是在他破窗而入的同时,极轻轻弱的哭声,也向着夜空,和这个还是全然未知的世界亮起.

    "哇…"

    哭声入耳,王中孤的身子,竟似是忽地软了下去一般,竟有些站不住脚,晃了一下,跌坐在椅上.

    (很好,是个男的,很好,很好…)

    纵在锣鼓交加的戏台下,王中孤也能将五十步内的一粒落米的大小与重量辨清,更何况,在这座几乎所有人也都正精神绷的紧紧的,大气也不敢出一声的在"等待"的小楼上?

    只一声,已可辨清乃是男婴,而和这"喜讯"比起来,那哭声只得"一个",却更令王中孤"安心"和"放松".

    (说到底,还是庸人自扰,早知如此,真是无谓…)

    此时,两个稳婆早欢天喜地的将方生的婴儿抱出,呈于王中孤看了,一叠声的道:"恭喜老爷,喜得贵子."王中孤此时心中大慰,呵呵笑道:"有赏,统统有赏!"一干下人早跪了一地,不住口的谢恩,便连里头几个仍在伺候的妇人也都有些个探头探脑,忍不住想出来的意思.

    "哇…"

    比先前低沉了许多的小小哭声,在一片喧闹中,执着而努力的自里屋飘出,而在听清这声音的第一瞬间,王中孤的面色忽地大变,"铛"的一声,手中茶杯已然落到地下,跌得粉碎!

    "恭喜老爷,贺喜老爷!"

    "夫人又生啦!"

    "可真是有福,竟是一对双生少爷哪!"

    争先恐后的,这次是几乎所有的妇人都拥了出来,抱着第二个婴儿,不住的向王中孤的眼皮下面塞着,十几双眼睛眼巴巴的盯着王中孤,只等他再说出"有赏"二字.

    心烦意乱,却仍知道绝不能这些下人看出什么端猊,王中孤深吸一口长气,挥手慢声笑道:"很好,有赏."一语出口,顿时又是一阵轰然,几个最是识趣的老成妇人,早换了个大些的筐子过来,将两个婴儿抱在一处,向王中孤笑道:"老爷,您瞧,两位小少爷这福气,这相貌,跟老爷直是如出一辙,可不是老天知道老爷一向乐善好施,福气积得大,一个小公子报答不过来,特地遣一对陛前金童来下凡的么?"

    王中孤闷声笑道:"谢啦."忽又听得里屋急呼道:"不好了,这,这边夫人血崩啦!"

    约莫一杯茶工夫之后,整座小楼上,甚至比死地还要安静,就只有两个还没睁眼,不知道人间利害的小兄弟,长一声短一声的,哭个几嗓子,来提醒一下他们的存在.

    所有的下人都拥在外屋,没一个敢说话,也没一个敢离开,因为,在确认了夫人已经没救之后,王中孤,他便满面寒霜的要与这与他已相伴十年的发妻再单独说几句话,而在那之前,他更淡淡的发出命令,要每个已经在场的人也不得离开.

    纵想离开也不可能,因为,一直也守在楼前,整个琅琊王家中最得王中孤信重的外姓子弟,"飞火流星"李伯升,已闭目跌坐在唯一的下楼通道前了.

    "夫人."

    再没了旁的说话,王中孤握住那已渐渐冷去的柔夷,反反复复,哽哽咽咽,只在重复着这一个称呼,与他比起来,那已在弥留之际的女子,反而显得更为清醒和冷静一些.

    "老爷…看我面上,能否…饶他不死?"

    似被什么东西猛的扎了一下,王中孤一个哆嗦,手抖了一下,忙又抓的紧了,道:"你…乱说什么?"

    嘴角牵动,勉勉强强的挤出一个"惨笑".王夫人道:"别,别骗我啦,那‘规矩‘,我也知道的…"

    "你…真得知道?"

    当看到"肯定"的回复后,王中孤,他反回复了身为当世强者的他本就该有的"冷静"和"沉着".

    "但你便不该知道,就为着你自己,你也不该知道它."

    "若不知道,你.至少还可以安然甚至是含笑的离去的…"

    颤抖了一下,王夫人挣扎着道:"那…就为了我…为了我能够安然的离去…"还未说完,却早被王中孤截道:"不行."

    "诚然,我便不能理解这‘规矩‘的用意,但祖先们的智慧,却非我们可以妄自揣摸又或怀疑."

    "而且,甫一降生,他已将生母克死,这样的凶命,怎能留他?"

    "还有,知道这规矩的你,又是否知道,自有这规矩的三千八百年来,我琅琊王家的历代家主中,曾亲睹过不下二十对‘双生子‘的出现,而每一次,那该担起责任的家主也都将这‘规矩‘无情的执行,从未有失?"

    "既已身为第一百九十八任王家家主,我便须得担起我所应担的责任."

    "夫人,对不起…."

    当王中孤漫步而出的时候,外面,只余下三个活人了.

    已有第八级初阶的强横修为,李伯升他便不需要王中孤去亲口和亲临身前的下令,只得一句心语,他已知道,自己,该怎样做.

    当王中孤只想全心全意的沉浸于永失所爱的"悲痛"当中的时候,那会将手弄脏的"小活",就不该等到他出来,也不该让他看到,

    甚至,连血,也不该让他见到.

    若连这些小事也不能"明白"和去"做好"的话,李伯升,他又怎够资格去成为"孝水人王"最信任的三个人之一了?

    "呼…"

    长长的吁出一口气,王中孤慢慢的在桌边坐下,呆呆的凝视着犹未睁眼,还在高一声低一声的哭个不停的两个婴儿.

    直过了将近一杯茶的时间,他方慢慢道:"伯升."

    "你随我多少年了?"

    李伯升恭声道:"已三十三年了."

    王中孤慢慢的点着头,道:"对,已三十三年了."

    "从我初记事起,你便已守护在我身侧,

    "三十三年来,你始终也忠心不二,为了我,你不知经了多少生死血战,闯了多少凶险绝关."

    "为了我,你先后两次失妻丧子,以至于,已年近五十的你,还连个后人也没有."

    忽又失笑道:"啊哟,失言啦."

    "红玉,她已经有喜了吧?"

    李伯升道:"已三个月了."说到此事,他那一直也默无表情的脸上竟也不自禁的现出了一丝喜色.

    王中孤点点头,道:"很好,那我便放心了."

    "否则,我实在难以狠下心去杀你矣…."

    温和的"话旧",突然转换成奇怪而突兀的"说话",但李伯升的脸上,却连一点点的"动摇"或是"意外"都没有.

    早在他将所有的"目击者"杀灭时,这"结果",他便已有所预料,而明知"必死"也不会"奔逃"又或"逆袭",便是他的"道义",他坚持了四十年不缀和他认为理当奉献给王家家主的"道义".

    只是,面对这样的部下,却仍然要无情的将之杀却,王中孤,他又配得上这份"道义"吗?

    那答案,暂时的,局外人便没法置喙,毕竟,李伯升他便不是一个"愚蠢"的死士,而同时,王中孤也并非是"凭空"取得了他的"忠诚".

    力量也好,智慧也好,王中孤都已不不止一次的证明了他有资格列名于"天下五强",而处事的公正与合理,更令他成为当今世上口碑最佳的家主之一.

    之所以要将如此"忠心"和"有用"的部下杀灭,王中孤,他实是有着"不能不为"的"遗憾"和"理由"了….

    "双生则杀,若不,可将天地也都吞噬的‘黑暗‘,便会‘出现‘和‘降临‘."

    "这段话,是每一位王家之主在接掌大位之前都会被叮咛和熟记的,而虽然在记载中,没有那位家主曾经明白到这‘预言‘的真正含义,可出于对祖先的尊重,他们每一个,也都没有犹豫的去将双生子中的幼者杀灭及除去所有的知情者."

    虽已放出话来,王中孤却全然没有要出手的意思,而是闲闲的坐着,慢慢的说着些古老之极的事情.

    必杀,但面对着李伯升的"道义",他便不能无动于衷和要有所表示,而让他"死的明白",就已是王中孤所能做的"最多"了.

    "如不遵祖训,究竟会有怎样的事情发生,那传说中可将王家及整个天地也都吞没的‘黑暗‘到底是什么样子,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我所知道的,是我的责任,既是这考验在我这一代内来临,我便要如之前的无数祖先般将它担起和解决,将一个正常的王家交托给我的继承者."

    "为此,我得将我的儿子杀掉,而所有的‘知情者‘,也必须去死."

    "无疑伯升你就有着绝对的忠诚,可,对不起,不行."

    "在这样的秘密前面,任何忠诚都是苍白和不足信的,能分享这秘密的,只有,死人."

    "所以,伯升,我的爱将,和我最信任的人,对不起了…."

    徐徐的说着话,和慢慢的向李伯升走近,当"对不起"三字说出时,他的右手,已按在了已跪伏于地的李伯升的头上.

    "至于你的后人,你便可以放心."

    "你的任何愿望,我也会为你满足."

    听到这句话,一直也沉默不动的李伯升终于有了第一个反应.

    "谢家主."

    "在下只求一事."

    "男也好,女也好,请家主让他不要学到任何武功和完全不知道我的事情."

    "让他可以安静和快乐的去生活,不要带任何包袱的去生活."

    默然了一下,王中孤道:"准."

    重重顿首,李伯升道:"多谢."而这,便是他的最后一句说话.

    无声无息,柔和的劲力自头顶度入李伯升的体内,将他的"生命"完全破坏的同时,那力量更在他的脑中制造出幻象,一种王中孤就希望李伯升他能够感到的幻象.

    幻觉中,李伯升永没机会见到的"后人",已长大和有了一个快乐的家庭,如李伯升所愿,他的生活宁静而安祥,没有争斗与危险相伴.

    微笑着,李伯升的身子软下,颓然落地,虽死,他的嘴角却有着安宁与快乐的笑.

    直到李伯升的身子完全冷却,王中孤也转回身去,慢慢步向置于桌上的摇篮,而在方才的过程中,他更以力量将那摇篮封锁,令任何哭声也不能流出,不能干扰到李伯升"死亡"的这个过程.

    自上方俯视着两个白白胖胖的婴儿,王中孤微微皱了皱眉.不知何时,两个婴儿已紧紧抱到了一处.

    不欲自己的儿子在未有意识之前便见证到"杀戮",王中孤本就打算将他们分开后再将这"问题"解决,可是,现在…

    以王中孤的力量,要将两个还没有睁眼的婴儿分开实在是连举手之劳都说不上的轻松,可不知怎的,一种奇怪的感觉,却又在他的心底荡起.

    (就好象,他们已经知道了,在相互保护着一样…)

    晃了晃头,将这想法驱去,王中孤伸出手,将两个婴儿的手臂握住.

    害怕将"长子"伤到,王中孤只敢用上极弱极弱的力量,而一试之下,他更极为愕然的发现到,自己,竟然分不开那两只紧紧互握的手臂.

    (这是…)

    恍惚间,王中孤已将手松开,而当他再想将手落下时,令他更为吃惊的,那个他准备留下的"长子",竟然翻了个身,将那应该消失的"次子"拉到身下,盖住.

    (连眼都没睁,根本就还没有知觉,只是一个无意识的动作罢了.)

    安慰着自己,王中孤的手却在颤抖,只因,他就没办法将自己阻止,去停止想一些不该有的混乱和奇怪的念头.

    (就好象,他在保护他的这个弟弟一样…)

    行事一向果决,王中孤他从来也不是一个处事犹豫和爱胡思乱想的人,可是,今夜,他却已见到了太多"死亡"和失去了两个极为"重视"的人,而在这种情况上,任何的"异常",他都很难给之以忽视.

    (不,不可能,我不要再胡思乱想了,祖先的托付,必须立刻完成了!)

    深深吸了一口气,将心神凝聚,王中孤再度伸下手去,将两人分开和把次子提出,可是,当他这样做的时候,那被留在褓襁之中的长子,却忽然的,将眼睛睁开!

    四目对视,强如王中孤,片刻之内,也为之失神!

    而虽然说,只几瞬,那长子已将眼睛闭起的翻身睡去,可王中孤的背上,却已是汗湿重衣!

    他觉得,方才的一瞬间,自己,看到了一些还不该有的东西.

    未晓事的婴儿,眼中便只该有茫然和好奇,又怎会有"感情"这东西了?!

    (儿,还未晓事,你已在努力的保护你这兄弟了么?)

    (你是否知道,这个弟弟,将来,有可能将你和王家的一切也都破坏和毁灭了?)

    反复在心中呼叫着,可,王中孤自己也明白,那便没有用处.

    如是面对一个同等身份的人,王中孤便有足够信心将他说服又或是至少不受他的影响,可,当面对的只是一个连哭泣都还没大学会的婴儿时,王中孤的无碍辩才和理由,却又能派上什么用场了?

    "唉…."

    良久之后,一声长长的叹息,自小楼中溜出,在夜空中回旋数周之后,溶入晚风之中,消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