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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啊……原来……看见你掉眼泪,居然会 让我这样难过…… 我的报复计划,搞到最后全报复在自己身上,搬石头砸自己脚,天底下有比 这更蠢的人。 我很想开口大笑,笑自己的蠢笨与自作自受,不过天河雪琼的第二波攻击, 却在这时候射至,两支黑暗箭矢将我的右肩贯穿,右臂也钉在石门上,如果不是 我的头及时一偏,额顶与咽喉已经被开洞贯穿了。 杀念始终是杀念,天河雪琼忍不住满腔的怨愤,对我出了杀着,这件事固我 伤心,但看见她因为妄动魔法力,弄到伤上加伤,嘴角一缕鲜血缓缓流下的这一 刻却更令我心中绞痛。 「能不能让我说句话?」 这是我的要求,天河雪琼似乎把它当成遗言申请,虽然没有开口答应,但也 没有拒绝。 「如、如果我告诉你……」 我忍着身上的痛楚,喘息道:「你和我,我们两个曾经非常非常亲近过,你 当我像师父一样地敬重,我们……感情很好,你相信吗?」 天河雪琼斩钉截铁地回答,没有一分迟疑,眼中所流露的神情,更像是听到 什么天底下最荒唐的笑话,不但完全不信,还带着几分鄙夷。 「我师父是刻苦修行,佛学精湛的有道大德,你与她相比连微尘都算不上, 别说我不可能和你亲近,你这种人身上哪有值得敬重的地方?天下人哪怕就是瞎 了眼,也不有人敬重你的。」 一字一字地恨恨说出,我晓得天河雪琼这些话的认真,也因为如此,我更觉 得,过去曾发生在我与阿雪之间的一切,如今就像一场不真实的幻梦,被这些现 实的言语给撕碎,迅速烟消云散,仿佛从不曾存在过。 但它真的存在过……即使已经没有证人,即使只有我一个人还记得,那段美 好与幸福也真的存在过。 「可是,这些事情真的有过,只是你不相信……」 我没有再多说下去,只因为我不能够。光是把这几句话说得平平稳稳,就已 经竭尽我的全力了,即使没有镜子,我也晓得自己的眼眶早就红了,因为那里就 和我的鼻子一样酸痛,如果我的克制力稍差一点,现在一定会忍不住痛哭出来。 只可惜,这份感伤只有我一个人深切体会,并无法传递到对方的身上…… 「这个求饶的理由实在太差劲了,你既然把遗言都交代完了,那就瞑目去死 吧!」听着那绝决的语句,当两支黑暗箭矢朝着我脑门射来,不知为何,我居然 一点闪躲的意愿都没有。 第六话 暮鼓晨钟 暗夜访客 天河雪琼的黑暗箭矢,要是准确命中,我当然就是爆脑身亡的这个下场,尽 管我自己根本就不想躲开,但在这个世界上,还是有些人不想看我死的,或者说 他们只是不想看天河雪琼杀生。 在这间石室内的三名老和尚,之前的大半时间,他们都像是看傻了眼一样, 站在旁边当沉默观众,可是在这逼命的一刻,他们还是清醒过来,发挥了他们的 作用。 心字辈的老和尚,修为确实非同凡响,出手后发先至,成功破解了天河雪琼 的黑暗箭矢。 天河雪琼出手不中,整个人完全失控,红着眼睛,状若疯虎,再没有之前高 贵女神官的仪态,扑击过来想要置我死地。照理说,天河雪琼没有阿雪的怪力, 就算被她打中几下,也不会怎么样,可是看她急速发黑的指甲,就晓得她正运起 低阶魔法,让指甲染上剧毒,只要碰破皮肤,便是见血封喉。 如此坚定的杀念,如果闪躲,好像就对她不起了,但三大圣僧显然不这么认 为,他们联手施为,在天河雪琼实际威胁到我之前,将她制服了。三位大和尚真 材实料,的确不是来打混的,天河雪琼若是在完全状态下,尚可与他们一斗,鹿 死谁手犹未可知,不过现在这样就只有挣扎的份了 。 「施主,你若继续在这里对我师侄刺激太大,请你先行离去暂时回避吧。」 大和尚非常好心地替我拔除黑暗箭矢,还劝我先离开,我当然没有继续逗留 的理由,尽管我很想留下来,多看她两眼,不过,考虑到这样对她的刺激影响, 还是早点离开比较好。 走出石门的时候,我犹自听见天河雪琼发狂的嚎叫,似是哭音,又像是母兽 要咬人之前的低咆声,一字一句喊着要我别跑,她不管怎样都要把我碎尸万段, 以雪此恨。 听着这些话语,我的感觉非常糟糕,就像有人正在用一把冰冷的匕首,把我 的心脏用力切割。明知道流泪不能解决问题,泪水却仍不争气地流下,几个老和 尚都要我逃,但他们却没有告诉我能逃到哪去,这个问题……偏偏我自己也没有 答案。 茅延安为何留下天河雪琼,那个理由我如今已经明白,并不是他突然发了善 心,也不是他想留什么余地,而是他一早就知道,留下天河雪琼会发生什么。不 是希望,而是更深的绝望,也不仅仅是对我,他把绝望同时分给了我与她,让我 们两人都倒卧在黑暗深渊中,无力再起。 之前意识不清的时候,我仍有一丝牵挂放不下,就算不省人事,但此刻…… 我只觉得前所未有的冷,什么牵挂、什么羁绊都没有了,我终于可以放下一 切,甚至可以说没执着的资格。 走廊上大批精灵难民来来去去,我就像是一抹游魂,飘飘荡荡地从他们之间 穿过,另一头响起喧哗声,很多精灵卫士朝我这边跑来,一见到我就高声鼓噪, 他们嘴里说些什么,我不关心,反正也不可能是好话?我早就习惯了。 当这些精灵卫士把我逮捕,上了手铐脚镣时,我若反抗,他们未必能把我重 新扔回监狱去,可是……我也不知道除了牢房,还有什么地方更适合我,外头的 世界太乱也太复杂,想要报复一个人会害到自己,想要对一个人好则会害到她, 太多太多的无法估算,实在是让我很累了。 与其在外头继续面对那些难解的事,还不如就在监狱里待着,安安静静,不 会干扰到什么人,也不会有人来吵我,不管谁的大计、谁的圆谋都再与我无关, 这样……也好 。 因为这个理由,我没有做任何的抵抗,像这座监狱史上任何一个囚犯那样, 被上了缭铐后,扔到监狱里头。 不晓得该说幸或不幸,几乎就在我被扔进监狱的同时,我的精神疾病再次发 作,马上就让我失去意识,陷入浑浑仅噩的浑沌之中。 这次失去意识的时间……很长。 我不确定自己失去意识的时间到底有多久,但感觉上比之前要久得多,至于 在失去意识的时候,我到底做过些什么,又是怎样过活的,那些我都已经不在乎 了,反正一个人要生存下去,该做与要做的事情还是那些,只不过一个精神病患 对生活条件的要求没那么讲究,看到什么就吃什么,想拉想尿的时候就直接干, 就连两者之间有时候发生混淆……算了,精神病患没那么讲究。 牢狱生活虽然没有室友,也没有人来玩鸡jian,但其余该有的仍是一样不少, 恍恍惚惚之中,我好像常常被人拖出去打,吊在铁架子上被凌虐。这里毕竟是索 蓝西亚的地盘,落到精灵们的手里,他们趁机报报国仇家恨老鼠冤,也是情理中 事,反正这里没人类律师,当然也不会讲人权,更何况,死者与精神病患素来是 没人权的。 严刑拷打,火烙水淹,鞭笞针刺,这些都是基本待遇,家常便饭了,听起来 好像被打得很厉害,每天都被打得很惨,但其实我没什么感觉,rou体上的痛苦仅 停留在身体上,我的灵魂、我的意识,全都涣散漂流在很远的地方,感受不到发 生在身体上的种种痛苦。 当然我也不是所有时间都在发疯,偶尔我也会「醒」过来一小段时间,就像 从熟睡中被人唤醒,勉强睁开眼来看个几秒,但这些清醒的时候却极为难得,出 现的越来越少。 因为有这些极其难得的清醒时光,我这才知道原来我坐牢也有访客,还是有 人尝试过来探监。 想想这也实在是挺不可思议的,我仇家遍天下,要是让人知道我在索蓝西亚 坐牢,可能每日都有刺客来排队上工,务必要我死在牢里,但若说要有人来送饭 探监,这种事情就让我无法想象。也不是说没有这种人,可是,这样的人应该已 经全部化为石像,一个也不剩了。 因此,来探望我的全都不是女人,主要来自两方面:慈航静殿、南蛮兽族! 心禅大师颇念故旧之交,我突然之间变成这副模样,他着实关心,慈航静殿 连派了几批特使,都是慈航静殿的高僧、优秀光系术者,除了过来协助保安,以 免我真的给人行刺杀掉,还每日尝试替我治疗,希望能把我给唤醒。 雷曼执掌索蓝西亚大权,并不乐意见到我被治好,与特使团发生了几次激烈 冲突,甚至差点和担任特使的方青书拔剑相向,变成群殴的乱局,然而,当心禅 大师本人也纡尊降贵,亲自来到华尔森林,面见雷曼后,雷曼就不能不屈服,停 止了所有对我的拷打与凌虐。 心禅大师如此紧张我的理由有三,其一是为了故人之情,这个念旧的老和尚 确实是把我当成子侄一样看待,其二是为了东海上的问题,特别是当茅延安的尸 体未被找到,而我又精神崩溃,整日撞墙吃屎,心禅大师就更深信,我一定知道 某些旁人所不知的情报,务必要将我弄醒,问出究竟。 但最重要的理由则是南蛮兽族的愤怒。我与南蛮兽族的渊源极深,如果只从 母亲凤凰天女那边的关系来看,各兽族一定努力派刺客来斩草除拫,但为着万兽 尊者,那整个情形就不同了,听到我被索蓝西亚关押入狱,还被「迫害成疯」, 兽人们的情绪都沸腾了,多次派使者到索蓝西亚,要求雷曼将我释放,双方频频 发生冲突,最后兽人们甚至放话,索蓝西亚再不放人,兽族联军就要打上来,踏 平精寂的森林。 索蓝西亚是当世大国,就算刚遭大难,面对外国势力的威迫,也没理由轻易 屈服,更何况精灵们本就看不起兽人,两边为此冲突连连,火药味十足,差一点 就要爆发战争了。 假如是平常,这应该是国际联盟出来调停与压制的时候,但冷月樱议长的莫 名石化,让整个国际联盟处于瘫痪状态,而李华梅率领黑龙会逐鹿大地,军势如 破竹,节节胜利,天下恍若无人可挡,已令大地上烽烟四起,各国忙成一团,无 暇他顾,慈航静殿不得不担起重责,统筹抵抗,而南蛮兽族与索蓝西亚的摩擦, 是怎样都要极力避免的事,不然如果兽族热血冲脑,组织大军,强行越境来攻击 索蓝西亚,大地上乱成一圆,就更没有抗敌余力了。 过去由于万兽尊者的存在,慈航静殿在南蛮几乎没有影响力,心禅大师就算 开口,兽人们也不买帐,幸好如今成为兽人们共同领袖的白澜熊,通情达理,愿 意将一切委托给慈航静殿斡旋,自己协助压制兽人们的不满情绪。 为了给白澜熊一个交代,心禅大师不得不亲自到索蓝西亚,摆平雷曼这个后 生小子。 在我被囚禁的这段时间里,外头的世界正在激烈变化中,所发生的这些事, 我是在偶尔清醒的时候,隐隐约约听外头的人讨论,这才知晓的,但我所听见的 这些讯息也非常模糊,意识恍惚,根本不能判断这些讯息是真是假,说不定…… 这些全都只是我的幻觉,没有一样是真的。 心禅大师亲自前来,当然也尝试为我进行治疗,慈航静殿本代掌门率领一众 高僧围绕诵经,岂同泛泛,在他们的「sao扰」下,我神志回复了几十秒的清醒, 几十天来首次眼神凝定,望向正前方的心禅大师,然而,很多事情并不是功力高 强就能决定一切,心禅大师诵经持咒的效力虽强,却是来得太晚,我已「病入膏 肓」,在几十秒短暂清醒后,又再次失去了意识。 其实,清醒与否,对我完全都不是重点,就算清醒了,我又能做什么?如果 醒来只是当一个什么也不能做的废物,那还不如当个精神病患,什么也不去管, 什么也可以当作不知道,从这点来说,我不感谢心禅大师来救我,让我免于皮rou 折磨,牢房环境也干净得多,却厌恶他总是带人来sao扰我,让我还会偶尔清醒个 十几秒。 「束手无策……世上无人……唤醒……或许……源堂……」 断断续续,我好像听见心禅大师这么叹息说话,能得到他如此高的评价,变 态老爸或许该很自豪的,因为人家大和尚拜佛拜了半辈子,信仰虔诚,但需要奇 迹的时候,居然指望的不是佛,而是他这个变态人物。 无论如何,怎样也好,既然醒不过来,我就想继续放逐意识,一辈子都不清 醒也好,最起码,在这个什么都不用感觉到的世界里,我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