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 魔鬼的告解（二更））

    他们穿越混乱脏臭的地下城。

    漆黑长袍飞旋，裹住女人后把她挡在了康拉德身后，澎湃的魔力爆发，毫无保留地向笼罩在黑袍内的阿普利比压迫而去，猩红狭长的眼眸波澜不惊，却带着强悍的压迫力。

    两只大陆上食物链最顶层的魔兽之间一触即发。

    “尤塞恩大公，真的不想知道我和她的约定的内容吗。”阿普利比轻缓地把兜帽放下，银莲的银辉四溢。

    “康拉德。”美纳斯一只手环住康拉德的腰，安抚地叫他，“相信我。”

    阿普利比看到了她格外亲密的动作，不由得有些许惊讶。在他看来，美纳斯不应该接纳这些魔兽——甚至比接纳他的程度还要高。

    阿普利比闭闭眼，露出一个客气疏离的微笑，眼神却只和美纳斯对视，“快点开始谈吧，要不然我会不耐烦的。”

    苍白的鹰爪般的大手紧紧抓着美纳斯的手腕，片刻后，康拉德才缓缓拉开一张椅子，阴冷的光勾勒他惨白瘦削的侧脸，开口，“好吧，请坐，银莲王。”

    他示意美纳斯坐在他身边的椅子上。

    一人两兽落座，一众人面蛛家族的高层围站在房间内墙壁前。

    年轻的女人见证着这一场新秩序的王和旧秩序的王的博弈。

    “你们的计划，我都已经通过树木花草得知。小且喜好自相残杀的家族无法延续，大的家族又树大招风，尤塞恩，没有我，你们会怎么样，你应该是清楚的。”阿普利比喝了一口雕花银杯中的水，他在短短一天内说的话比几百年间说的话都多，“我不想增加不稳定因素，也不想强迫美纳斯，所以我和她做了一个平等自主的交易。”

    康拉德转动扳指，“你要她为你做什么？你许诺了什么好处？”

    轻飘飘地瞥了一眼美纳斯，阿普利比有几分恶趣味地冰冷开口，“我要她的命，好处是我会帮你们。不过，如果你愿意把你那些未成形的族人拿来交换，我也可以放过她。”

    美纳斯挑挑眉，正欲开口，小指却被银色树枝搭上了。她知道阿普利比就是仗着信息差折腾康拉德，看着大公被触到逆鳞的样子也确实有趣，不过这个问题的答案她其实很清楚。

    女人轻眯起眼睛——即使康拉德的回答是她而不是他的家族，在真正面临抉择的时候，他也一定会选择他的家族。

    她并不介意这个选择，毕竟她喜欢的是合理性，以及能做出合理选择的康拉德。虽然这样的想法难为人理解。

    “……你要她帮你对付诺迦蒂亚？”转动扳指的手一顿，康拉德声音更冰冷几分。

    “她会成为我的盾。”阿普利比微微一笑，银白的颜色森冷诡谲。

    或许这句话有几分真，美纳斯淡淡地想。

    “美第奇，我的本意并非与你做交易。”

    吸血鬼与黑寡妇的融合种魔兽显然厌恶这种挑衅，漆黑的魔力升腾，他淡淡开口，“玛努艾拉已经释放消息，如果我能把你杀了，人面蛛家族至少几百年内不会被她盯上。不过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它至少在这一刻还是备选方案。”

    “花费大力气铲掉旧秩序的遗留物，总比直面神明要好，对吗？”

    他的语气轻且缓，看向阿普利比的猩红眼眸甚至给人一种柔软疲惫的错觉，下方却是剧毒的巨大口器。

    阿普利比的神情也随之一变。

    美纳斯握住圣金权杖的顶部蜘蛛，冷不防开口，“约定已经完成，没有必要再更改。我学到新魔法，得到强大的力量，庇佑我想庇佑的存在，这是我能拿到的好处，而银莲王能拿到的好处就是我和他共同应对时间和空间之神。这一切无关你的族人，康拉德。”

    康拉德看向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他的眼神就像要把她吃进去，明明满是痛惜，却交杂骇人的欲望。

    她不想把话说的煽情，“为了我自己，不用担心。”

    仅剩的银白的眼眸扫过他们，分外冰冷妖异，　“话虽如此，我现在实在不愉快，所以想要提出一个附加条件。”

    美纳斯立刻半压半抓住康拉德的手，在床上充满了奴役的力量的美艳深青眼眸透着警告意味，“冷静点，康拉德。”

    “不要替他说话。”他猩红的华美眼眸阴冷无比。

    美纳斯安抚住他，坐回座位，“你想要什么？”

    “哪怕封存，古籍终究也会变成尘土。我很喜欢人类的印刷术，它意味着信息的永久留存。我希望你能够复制我，这样即使我无法再涅槃，我也会随着你活下去。”阿普利比不紧不慢地说，看向美纳斯的眼眸泛起诡异的炽热，“我希望你还能接纳‘美第奇’这个姓氏，美纳斯。”

    “即便她要改姓，也会是尤塞恩。”康拉德嗤笑，讥讽面前被时间腐蚀的魔兽。

    “不……我同意了。”

    但她点了头，“就算它是附加条件，我觉得复制并拥有你的智慧也很划算。我们可以合作做这个实验，也希望你能保证加入人面蛛阵营。”

    阿普利比温和地笑了，拉起她的手握紧，银光乍现，“带着它们进入塔尔塔洛斯，你会好运的。”

    他抚摸她的头顶，轻瞥一眼康拉德，银光一闪，消失在了这个对他而言万分恶臭的地方。他已经赢了——阿芙拉让他心甘情愿地接受了诅咒，而他又打破了诺迦蒂亚的预言，找到了下一个接受诅咒的人，即使代价可能是他自己。

    “哪有什么真正的新秩序和旧秩序？所谓的大公……？”

    美纳斯没想到阿普利比对康拉德有这么大的意见，一时无言，谨慎地回头看向康拉德。

    他的怒意却不明显，看向她的眼神失掉了最后的掩饰。

    他像是有点不知道怎么组织措辞，猩红的眸垂下，睫羽微不可察地颤抖，“你真的会死，你明白吗？”

    她点点头，默然。

    “他让你进塔尔塔洛斯——那个地方已经变成了暗杀你的最好场所。”他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

    “这没什么。你们应该活下去。”她耸耸肩，微笑。

    现在这个局面，或许她真的应该选择让阿普利比把他自己献祭给她。但是她又无法做到——她无法做到毁灭那个曾在草原上银发飞扬，骑着黑马的青年。况且他虽然是这么说，但是他究竟会不会这么做，他献祭后以及她接受献祭后会怎么样，她都完全不能估计。

    “我最爱你，康拉德。”她由衷地说。

    “除此以外，你还有什么办法吗？难道你真的能像他说的那样，拿你的族人来换吗？”

    康拉德在年轻的情人深青的美艳眼眸中看到了自己的面孔，扭曲狰狞，而且已经逐渐显出壮年期已过的魔兽的皮rou松弛，他震颤着，忽然无法克制自己的兽化——粗壮黑亮的蛛腿撑开道貌岸然的西装，獠牙沾染着口水暴露在苍白的唇外，五官异化，脸色发青。

    “我，我不能。”

    他用手捂住自己的脸，大吼着让所有人出去。

    魔兽们都胆战心惊地走了——看来吞吃太多同族的副作用开始显现了，他们的家主开始精神失常了。

    美纳斯·美第奇没有走，只是看着他疯狂的、痛苦的模样，沉默无言。

    青面獠牙、背生蛛腿的魔鬼开始语无伦次地吼叫，疯癫一样抓着她的脖颈，没有水分的身体使眼中只能流下鲜血，“为什么非得是你……为什么神对我如此不公？！”

    “因为我吃了太多同类？！因为我抢了阿德利安的位置？！因为我屠杀阻挡我的一切魔兽？凭什么？他们根本就是垃圾，渣滓，我的罪行他们都有，我弱小时也没有人怜悯我，凭什么我要怜悯他们？我没有家人，我已经用我的生命守护我的族人来赎罪……为什么偏偏是你？为什么偏偏是你……我爱你……”

    他的身体诡异地抽动着，抓住她的双肩缓缓跪下，从她的视角来看，他如瀑黑发从她的小腹蜿蜒到她脚边。

    “美尼亚……”

    她环住他的脖子，“如果我能活下来的话，我也会变得更强。所以我是自私的，康拉德，别自责了。”

    “我从你这里拿了不少好处，承担一些你要付出的代价，也是理所当然的。”

    她像哄小孩一样安抚着颤抖的魔鬼，肩头染上鲜血，“我会努力活着回来的。等我比阿普利比还强了，我就把姓改成尤塞恩，怎么样？”

    “如果有一天，我也变成了这样的存在，你也安慰我吧。”

    ……

    红丝绒帘层叠，人影和魔鬼的影子交叠。充满情欲的嘶哑低沉的吼叫在女人的喘息中也带了一抹令人沉醉的暧昧。

    一股白浊从漆黑的腹部上的受精囊内溢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