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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的城7

    鄂伦春自治旗户籍人口约二十五万人,鄂伦春族不足一万人。

    零八年满以还在读大学,他试图联系鄂伦春人希望能进一步了解他们的民族文化,也就是这年发生了一件事。

    1953年因要破除封建迷信,鄂伦春的萨满将自己的神送走了,时隔五十年政策变化,国家开始注重民族文化的保护,要求萨满将“被流放的神”请回来,选出新接班人传承文化。

    一开始,接受采访的老人并不愿意,但想到年事已高还没有继承人便同意举行请神仪式。

    她们准备神衣、神鼓,在一道河边用木头搭起帐篷,罩上深蓝色搌布,采晒干的草铺在地面,老人亲自找寻木头画出庄严的神偶像,和拍摄者嘱咐忌讳等等。

    9月1日当天非常热闹,鄂伦春人身穿传统服饰在舞台上载歌载舞,请神仪式前老人再三说明不要拍摄,因为那对神不敬。

    工作人员并没有放在心上,就像他们吃掉贡品鹿腿一样,偷偷携带摄像机拍摄请神仪式。

    仪式中间老人摔倒了好几次,看起来真像封建迷信弄虚作假。

    传承仪式做完了,神明并没有选出接班人,第二年老人的女儿出车祸意外去世。

    断代了。

    老人说是神的惩罚。

    这件事发生后很多人不愿意接受采访,外人似乎无法理解他们的信仰,就像当时只有老人相信神的存在。

    此次满以要拜访的鄂伦春老人年事已高,他和老人子女保持联系,两年后得到这次见面机会,而元苘以他助手的身份随行。

    在车上满以叮嘱元苘尊重当地习俗,拍摄要先得到允许,不要随意触碰别人的东西……

    不知道是不放心还是太过重视,他说了很多。

    元苘记在心里又觉得他说得小学老师都教过,胡思乱想一阵儿靠着座椅睡着,醒来时已经到达星河旅店。

    整条街都是黄色招牌,同时标注蒙古语和汉字,乍一看有些像在火车站附近。

    满以将车停在路边,两人吃了口热乎早餐回旅店休息。

    “下午一点出发,可以睡一会儿,我房间在对面,有事叫我。”

    幸亏这里不是旅游圣地,不然后加入的元苘只能睡大街,她应声摆摆手,等满以回房看向走廊,白色瓷砖反光,接缝处都干干净净,匆匆一眼收回视线回到自己房间。

    标准单人间和走廊一样干净,配备有些年头的台式电脑,窗外阳光把被子晒热,她拉上窗帘,去卫生间洗去身上烟味,定好闹钟上床补觉。

    越想睡觉越清醒,兴奋的大脑东想想西想想,气闷的掀开被子,干脆换了身衣服去外面拍素材。

    天真的冷了,秋风凉飕飕的。

    她打了个喷嚏,抬头发现满以蹲在旅店门口和一只小土狗相面。

    黑白花的小狗两三个月大,四肢朝天露出肚皮,一边哼唧一边扭动身体。

    元苘哪里还忍得住,快步走过去把小土狗浑身摸了个遍,捏着软趴趴的狗爪玩得不亦乐乎,几次斜眼看向满以,好奇他怎么能忍住不摸。

    洁癖人设?

    满以的剧情很少,存活在男主记忆里的灯塔。

    发现她的视线满以解释说:“狗毛过敏。”

    元苘恍然大悟,身边人站起身香味飘散,很难形容的清爽香气,不知道是沐浴露还是洗发水。

    “怎么不多睡会儿?”

    “睡不着,你放心下午也不困,不耽误你工作。”

    一路走来满以对现在的元苘有些了解,并不担心她会打扰他工作。

    他抬头看向瓦蓝的天,阳光刺眼,两个月前他肯定想不到会和她一起来大兴安岭,如果能预料应该会提前来,在九月末,秋意深浓时。

    元苘被胖嘟嘟的小土狗吸引,伸出食指逗得小狗张嘴咬她,还没咬到她就装疼,小土狗初出茅庐没见过骗子,伸出舌头舔她食指不住讨好,非常合适的玩伴。

    满以轻弯嘴角,自觉转身悄悄离开。

    中午两人在街对面的饭馆享用午餐,短短一上午元苘把小奶狗户口本查清楚了,旅店旁花卉店养的,名字叫乖乖。

    乖乖让两人的对话充满温度,吃过饭他们回旅店带好随身物品、拜访礼物前往目的地。

    开车十分钟到达小区,老人家在三单元201室,满以敲开房门老人的女儿迎接两人。

    房屋两室一厅看起来普通温馨,老人女儿名叫关春芳,今日她充当翻译,提起民族语言她有些遗憾,鄂伦春语有“十里不同天”的问题,部落间存在差异传承不易,如今她的儿女都不会说了。

    坐在卧室床上的老人扎着麻花辫,身穿传统服饰笑着等待两人。

    满以屈膝请安,介绍自己并感谢老人能见他。元苘弯腰行礼,经过老人同意拿出相机准备拍摄。

    老人九十岁高龄依旧有精神,只是rou体老去无法承受灵魂的重量。她从不接受采访,眼前谦卑的年轻人打动了她,她望向两人目光慈爱,淡淡的笑容能净化心灵。

    鄂伦春语像加密通话,不会就一点听不懂,这点和颇有感染力的东北话不同。

    老人年纪大了思绪有些混乱,话题像林间小鹿跳跃也无人催促。满以和采访的记者不同,仿佛老人的忘年之交耐心倾听故事。

    老人小时候住在部落里,盘古河流域分支名为夏它银,部落里有两个萨满,建国后的那场送神法会几乎断了传承。

    现在民间的跳神、出马并不为部落服务,七代之内很多都不是自己祖先的灵魂,而是别人家血脉的灵魂,这种她们称为“野萨满”。

    萨满每年需要祭祀两次,农历五月十五供奉野鸭子、天鹅、大雁,农历八月十五祭祀供奉鹿、猂等动物。

    在她们部落萨满必须是母系,传承并非人指定,而是到了年纪自然而然获得能力,变成灵媒要有血脉和正式的传承仪式,重要到可以影响一个家族。

    有些地方关春芳也听不懂,老人很快就说累了,关春芳扶她躺下休息时翻译了一句话。

    老人说:“历史是智者的谎言。”

    元苘心里咯噔一下,她不知道怎么理解这句话,老人沧桑浑浊的眼睛里包含了太多故事。

    老人休息时关春芳带两人到客厅,拿着相册和民俗物品继续介绍鄂伦春文化,并推荐两人去十八站。

    两人在这里停留两个小时,下楼时元苘对可爱的狍角帽念念不忘,可惜狍子已经成为二级保护动物,满以说因为太傻了。

    他说傻狍子时有股东北味儿,元苘看了他好几眼,分不清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