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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二四章:猜疑

    

第二二四章:猜疑



    原婉然那廂在感恩寺籌謀求救,江嬤嬤則在歸去軒對著池敏嘀咕。

    “……了不得,倒不是活猴,竟是狐狸成精了。”江嬤嬤將自己屁股下的竹子坐墩往池敏拖近,好教娘兒倆挨得近些說話,“玦二爺那日打原娘子丫鬟,看似硬氣,誰承望後日就軟了,叫戲班給她唱戲解悶。有過即罰應當的,無功行賞算什麼事……哎,姑娘,火燒眉毛,你還淨鼓搗這什麼香。”

    池敏端坐在案前,緩緩將乳香加入其他香料粉末,道:“這是花蕊夫人衙香。”

    “理他呢,正事要緊。”

    “合香便是正事。這香方用了沉香和檀香,焚此香能安靜心神。”

    “嗐,一兩沉香一兩金,燒燒就沒,都rou疼死了,還安靜心神?——不是,姑娘,你趕緊想個轍兒啊。”

    池敏輕拌香料,問道:“想什麼轍兒?”

    “怎麼在玦二爺那兒壓倒原娘子啊。姑娘,你還不知道,今兒原娘子出門燒香,烏泱泱一隊下人跟著去。”

    池敏道:“大戶人家出行,原是如此派頭,有什麼好大驚小怪?”

    “姑娘,你道是誰護送原娘子進香?是趙忠。”

    池敏拌香的手一滯。

    江嬤嬤續道:“先是銀燭,再是趙忠,玦二爺將他房裡房外最得力的親信都派給原娘子使喚,對她真不一般。”

    池敏冷笑:“這豈不好?玦二爺得了可意人,正好放我們回老家。”

    江嬤嬤嘆道:“姑娘,我們回老家能安身嗎?今年姑爺和往年一樣,只捎來書信和幾包土產。”

    池敏擱下拌香的木勺。

    前幾天她收到丈夫來信,信中照舊想望日後夫妻團聚,照舊不曾提及確切年月日期,倒是土產的貨色次了些。

    江嬤嬤道:“因此奶娘見玦二爺待你親厚,便勸你將錯就錯,在別業落地生根,你總不肯。如今原娘子來了,初來乍到,就天天帶上丫鬟四處蹓躂,生怕旁人不曉得園裡來了她這號人物似的;撒潑爬樹教玦二爺活逮,不知羞愧,反倒和他置氣。這就不是安分守禮人能幹的事,玦二爺偏還縱著她,往後不知她還要如何猖狂哩。”

    “她猖狂她的,我們自在歸去軒過日子。”

    “姑娘,原娘子要真如大家猜度,是玦二爺的新寵,依她那脾性,曉得這些年你受玦二爺愛重,能容讓嗎?現如今她就眼裡沒人,幾次路過我們歸去軒,從不來拜見姑娘。”

    池敏道:“你這話也奇,我和原娘子同樣寄人籬下,誰也不比誰高貴,她來拜見我做什麼?”

    “姑娘,你先來別業的,俗話說:‘先進門三日就是大’,原娘子不敬你一丈,也該敬你一尺。”

    池敏蹙眉嗔道:“我和玦二爺互不相擾,並無名分,何來‘進門’一說?你是我身旁近人都這麼說,旁人豈不將我想得更加不堪。”

    江嬤嬤自知失言,陪笑哄池敏,屋裡丫鬟上前稟報趙玦來了。

    江嬤嬤猶如得了鳳凰似的,從坐墩一彈而起,輕扯池敏衣袖示意她迎客。

    池敏冷著臉,端坐椅上。

    江嬤嬤虛扶池敏,陪笑道:“姑娘也是體面人,玦二爺幾次三番探訪,你老是推故不見,禮數上過不去。”

    她好說歹說,池敏方才慢吞吞理鬢整衣,步入堂屋和趙玦相見。

    兩人寒暄過後,池敏因問道:“玦二爺貴腳踏賤地,為的何事?”

    趙玦道:“趙某來探視池娘子安好,同時知會一聲,明日還要上門叨擾,將有大夫同行。”

    池敏奇道:“何故帶大夫同行?”

    “前些時日,池娘子胃疾復發。趙某打聽到南方有位邢大夫,醫術極高,尤其擅長醫治腸胃疾病,因此將他請來。今日邢大夫已抵達別業,明日便來替池娘子看脈。”

    池敏微怔,道:“我不過偶然有點小症侯,吃幾劑藥就好了,何必興師動眾?”

    江嬤嬤笑瞇了眼:“玦二爺太有心了,將大夫由南方請來京城,多費事啊。”

    趙玦先回答池敏:“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放任小症不理,萬一成了大症再調理,池娘子更加辛苦,終不如防患未然。”

    再回江嬤嬤:“只要能根除池娘子病根,往後康健無憂,再費事都值得。”

    池敏和趙玦言來語去,應對客氣但疏離,此刻見他敘述延醫事體誠懇謙和,並無半點賣弄居功意思,氣色轉趨藹然,甚至嫣然微笑。

    末了趙玦告辭,池敏送到正房門外,道:“我方才奇怪,今兒玦二爺好似不同以往,原來身旁親隨換了人,不是趙忠伺候。”

    趙玦道:“趙忠忙其他差使去了。”

    他未再言語,池敏亦不追問。

    趙玦走後,池敏回轉房內,不回到案前合香,反坐到琴案前,將七弦琴叮咚彈了幾聲,奏出《瀟湘水雲》的片段音韻。

    江嬤嬤在旁笑道:“姑娘,玦二爺把你看得比那原娘子要緊多了。專程由南方將大夫請來為你治病,哪是請聽戲、進香比得上的?”

    池敏淡漠道:“以玦二爺的家底,從天南地北請來大夫並非難事。”

    “哎,姑娘,這……”

    “奶娘,我不是鑽牛角尖。”池敏道:“原娘子身分曖昧不明,玦二爺縱然無須向旁人交代,但……但凡他顧慮我誤會,也該稍加解釋。方才我提起趙忠作話頭,他本可以就勢講清,卻一如往昔,不透半點口風。”

    “這……那玦二爺究竟打什麼算盤呢?”

    池敏沉默一會兒,道:“興許他不在乎我誤會;興許他在逼我表態;興許他對原娘子確實有貓膩;興許他有難言之隱……”

    趙玦不似池敏猜疑紛紛,他離了歸去軒,便回書房料理書柬。

    只是隔一陣子,他便抬頭瞅瞅房裡的西洋自鳴鐘。

    銀燭在旁伺候茶水,留意到他這情狀,因問道:“主子,可是晚些時候有約?”

    “沒有。”趙玦垂眼料理書帖,道:“原……趙忠回來就立刻讓他過來回話。”

    趙忠尚未回來,林嬤嬤派出的信使來了。

    充當信使的緞衣姑娘交給他一張字條,道:“林嬤嬤今日去感恩寺,在茅廁發現字條。”

    趙玦展開字條,上頭娟秀字跡寫道:“妾身乃京營副千戶韓一及畫師趙野之妻,家住城東四喜胡同。現受歹人劫掠,人在感恩寺。懇請仁人君子見此字條盡快報官,告知妾身家裡,自有重報,不敢有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