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明日升起(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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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12月15日 「只是一个叫叶莲娜的普通女孩」/02 「保护干员是我的责任」 「你不能再使用源石技艺了。」 「不战斗就无法生存。」 …… [倘使我严守上述誓言时,请求神祇让我生命与医术能得无上光荣,我苟违 誓,天地鬼神共殛之。] 【查——查——砰——】 簇簇的声响瞄准他们头顶的石方,急促而杂乱,向下深入。 「……你听到外面的声音了吗?」霜星站起身来,「他们似乎在挖掘上面的 废墟。」 只有一股作业的声音,无法判断来自哪个阵营。 「他们来救你了。」博士望向霜星,察觉到到她的心神不定。 是他们,还是他们? 「博士,我想跟你打个赌——如果是你的小队先挖开了这里,我会在一瞬间 杀死你们所有人;如果是我的兄弟姐妹先挖开了,你的生命,就到此为止。」 「我决不允许你们离开此处,纵容会让你们伤害更多的感染者。」 「我罗德岛博士最喜欢做的事情之一,就是对自以为很强的家伙说[不].我 绝不拿同伴们的性命开玩笑,不保护干员我还是个什么博士?」 「哦?我很欣赏你作为一个指挥官的勇气。」她身上的寒气更加凌冽:「但 是说大话是需要实-力-的。现在面对死亡的你,害怕吗?」 「当源石从天而降时,即时繁华如龙门的移动城市也都如蝼蚁般四处逃散; 即使是强大如乌萨斯帝国,手中的坚船利炮面对天灾又能有什么办法呢?——我 们没必要增加无意义的伤亡。」 「那又有谁的死亡是应该的呢?」 ……博士哽咽了。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他们是群优秀的战士,会没事的。」博士回忆起那 年的龙门之役:所谓敌人,那群疯狂的感染者在疯狂的领导者的带领下毫无组织 地疯狂进攻龙门。龙门城下,乌压压一片,混乱的冲锋中仅有少数以白色为主色 调的部队还保持着纪律与军容;攻势失败后,稀稀疏疏的整合运动如过街老鼠四 处逃窜。 属于雪怪小队的最后那场战斗只有五个人参与,过程却异常残酷。在硕大的 龙门中这场战斗是微不足道的小,更何况龙门的对手只有一个苟延残喘的人。三 打一……结果已大抵明确——雪怪小队全员阵亡,罗德岛仅殉职干员一名。 [不应该是这样的……不应该是这样的!]他埋怨那时的自己竟需要一个十 四岁少女的保护,憎恨那时因自己疲弱虚软而无法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那又有谁的死亡是应该的呢?]现在该回答这个问题了。 「可以是…我吗?」博士在沉默后又开了口。 即使现在不知道,他也能从卡兹戴尔等一系列关键词中勾勒出自己从前的样 子。 「以你在你们队伍中的位置,或许能明白我的想法……」 她或许有些感同身受的同情。 [换做是我,我会为了干员们做到这一步吗……?] 那年龙门战后,博士扶起倒在地上长眠的她唏嘘不已。 凯尔希当年的责问博士没能即时回应。跟着罗德岛辗转奔波,罗德岛的干员 小队已经减员太多太多,有大把的干员在一次次的行动中变成了统计名单上的白 纸黑字……干员们信任他,需要他,甚至他们的生死完全掌握在他手里,他是执 棋者的事实从未因失忆而改变。 这些人或因不同的需求在这里相聚,但都为同一个信条而战。 [倘使我严守上述誓言时,请求神祇让我生命与医术能得无上光荣,我苟违 誓,天地鬼神共殛之。] 他必须承担。 迷雾还在,明日之舟罗德岛还在前行,只要不停下来,前方的道路就会不断 延伸。 霜星的设想博士已经亲历过。博士也知道她有胆量让这一幕重新上演。面前 这只小兔子,和选择留在切尔诺伯格的罗德岛小队是一样的。现在站在她对面的 罗德岛,又何尝不是自己曾面对的塔露拉? 「我们没必要增加无意义的伤亡!」 霜星的眼神再次变得尖锐锋利:「来吧,告诉我,谁是你最想保护的人?接 下来可能会失去生命的——至少不会是她。」 「一只小兔子。」博士有些吞吞吐吐:「她……笑起来的样子很可爱。」 「听说碎骨死在你们手上,而那只兔子就是你小队的领袖对吧?」 「不是。碎骨的死亡与她没有关系。」 「我见识过你们的战斗,她的意志很坚强,可惜站错了队伍。同为感染者, 为-什-么-要-对-同-胞-们-下-手?!」 她青筋 暴露,一个一个字如尖锐的子弹从她口中吐出,这是一句满怀愤怒的 质问。 「在所有我目睹的场景中,她没有任何一个伤害无辜的人。」仍是平静的回 答。 她终于压抑不住怒火,在凌冽中将它们一并喷发出来。 「你!」「够了!罗德岛的白痴,你再也没有选择的权利了!!——」?—?——? 像是黑暗的童谣,博士虽听不懂她的吟唱,但确实能感受到紧逼的压迫,寒 意垄断了深坑的空气,每一次呼吸都在体会窒息的绝望。 「很好,现在没有,咳,多余的,顾忌了!就让你,咳咳……见识真正的, 寒潮吧!」即时是声音的断断续续,也无法掩盖她的气势。又有鲜血从她口中喷 出,她视而不见,执意发动进攻。 「霜!星!你不要命了吗?!」博士引起地上的石块向她砸去,试图打断她 的源石技艺。 【哐——!】「你不可能切开我的霜冻!」 冰刺在她身边聚集,更恐怖的寒流在空气中渐渐凝成固体,她整个人笼罩在 极寒的霜雾当中。数千把冰刀在地上凝固升起,墨冰色的冰刃周围散发出藏青色 的雾气,并不算大的坑洞里能有如冰河般绚丽的光景,也是多亏了她的源石技艺。 这可不是赏景的好时候。 「[人型自走天灾]」煌对她的描述一点也不为过。如果再让她制造出与那 次同等规模的法术,这脆弱不堪的废墟必定分崩离析,她即时没有因法术消耗而 死,恐怕也会被几百万吨重的城市废墟砸成rou泥。 「别这样!快停下来啊!」 博士没有办法靠近她,只能站在远处躲闪以寻找破绽。 「我可以把这当做是可悲而无用的求饶吗?」她狂躁地怒吼:「你没有能够 后退的角落了,罗德岛的博士——!现在你要为你的言行付出代价!」 闪躲只是白费力气。再这样拖下去,不仅是他们两人会受到生命危险,甚至 是整座分城废墟都可能支撑不住而坍塌毁灭,导致上千幸存者的伤亡。 正如一个炎国的萨卡兹所说:「消除恐惧的最好办法就是面对恐惧。」坐而 言不如起而行——博士掂量下布兜,沉甸甸的至纯原石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他 的底气足了很多。 躲开了一阵冰刺的齐射,博士踉踉跄跄爬到一块石壁后面,掏出一块至纯源 石,生啖入口。 博士将手支撑在地面上: [地核——对流——上升!] 橙得发红的光芒顺着博士的手臂下去注入大地,不可名状的力量改变了洞坑 中的温度。原本冻结的地面出现张裂,汽化的熔岩喷涌而出,四面的混凝土废墙 不断有碎石颗粒向下洒落,随时可能崩塌。 「糟了!」 【嘣!隆——!!】 霜星脚下极冷的冰岩因为受到热的作用,变得极为脆弱。原本凝固的冰晶尖 刺开始扭曲变形,突然粉碎成冰渣,地面裂缝愈张愈大,一场爆炸正在形成。 整个洞坑迅速崩塌,地面龟裂下沉。霜星处作为爆炸的核心地带,她所站立 的地面碎成了冰渣与石末的混合物,而下面是深不见底的大洞。 「小心脚下!抓住我别松手啊!」博士撞开掉落的石块,狂奔过去。 他伸手去抓住霜星。 太晚了。因为源石技艺的过度使用,再加上本来就虚弱的身体,她已经没足 够的力量支撑下去,整个人软绵绵地瘫倒下去,她听不到博士的叫嚷,只顾向下 摔落。 [起!] 博士使用原初之力,稳住她下降的速度。博士也随她后面降落。 …… 「爸爸……好冷…………」 「好冷……」 看样子她又昏过去了,博士蹲在她的身边,想再从这片言碎语中寻找到什么。 「别走,别走……请带上我……」 「请带我一起走!!——啊呵」她喊了出来,双目瞪大,恢复了意识。 她醒了,望着前方那个身着风衣的男人。 「真是可笑,你全都听见了?」她自嘲道「——有些时候保留这么多记忆真 不是件好事。」 「我不知道你总共听了多少,想笑就笑吧。对,这就是你们口中的雪怪公主, 雪怪小队——一群衣衫褴褛的亡命之徒,意外吗?」 「那也只是他们想的而已。你绝对不想知道失忆是什么感觉的……我相信你 对这些记忆还是很珍视的。」 「战斗很精彩,是我低估你了。」她强打起精神,故意提高音量妄图留住最 后一点高傲。 为什么这个时候还要云淡风轻,为什么死到临头还要故作坚强?博士不明白, 于是这份不解就升温成了怒火:「你知道过量使用源石技艺的后果是 什么吗?!」 博士朝她吼道,声音却愈来愈小。 「知道又怎么样呢。」她撇撇嘴,略带戏谑地回答:「我现在逃得了这个结 果吗?」 「你不能再使用源石技艺了。」 「呵,还有用的机会吗?」 「我希望最好没有。到此为止吧,霜星。我会给你一个我最喜欢的结局。」 早该来了。她收起轻浮的态度,认真面对这迟到了十几年的旅途终焉。 「我输了。」霜星闭上双眼,将头仰向天空,等待着她的归途。「来吧,罗 德岛的,做你必须要做的事情,小兔子他们在上面等你了。」 「关于之后的事情,你有什么打算?」 [之后的事?他们……]泪珠从她双眸垂落。她淡然的表情似乎在诉说什么, 这泪光并不属于自己的生命,她心中或许只有没办法拯救小队的不甘与无限的自 责。 「没有人等你吗?」 「愿赌服输。不必多说,战斗之外的事与我无,无……关,呜……我只想再 请求你最后一件事情,如果他们还活着的话……能不能放过他们的生命?还有那 个老家伙……他也……呜」 ……没有任何回应。沉默,就连空气也在沉默。 博士不动声色,只顾一步步逼近。他的步伐又慢又密,最终停在她的身前。 她一直明白倔强的后果。 「求求你——!」过度的紧张拉扯着声带,浑浊的破音代表着她的乞求。她 双耳耷拉着,伪装出来的傲慢终于残破不堪。 紧绷的泪腺终于控制不住,泪水滴滴滚落,虚弱的喘气声在告诉她自己已无 计可施,僵硬的身体让她只能老老实实接受自己的命运。 ……又是短暂的沉默。博士转过身去,用袖子盖了下深藏兜帽中的面容,似 乎在隐藏某种这时不该出现的表情。 「我答应你。」博士的声音压得很低,很慢。 「谢谢你……」在得到这肯定的答复之后,她嘴角上扬,像是完成了什么重 要的大事,安然的如同睡着了一般。即使这可能只是一句挂在嘴上的空头支票, 她还是选择相信面前的这个男人…… 「霜星……」博士再向前一步,将双手打开。她感知到博士已无限接近。 一中奇妙的感觉在她身上聚集,好像有一双大手悄悄绕到她背后,抓住了她 的身体,带动着她扑在前方的物体上。 这像极了数年前冰原矿场上的那一幕:博卓卡斯替紧紧抱住她冰冷的躯体, 丝毫不在意两只脱下铠甲的手臂差点被冻到坏死;那一次,她活了下来;可是这 一次,要面对的却是……死亡? 「是你吗……老家伙……?」 ……没人回答。 这是幻觉吗? 「爸爸……是你吗?」 ……还是没人回答。 她大抵已经确信,博士已让她最后在一生中仅少的温暖片段的幻梦中死去, 仿佛回到当年那个被她称为父亲的萨卡兹身披铠甲的怀中。 博士终于又一次抱住了她,触感是真实可靠的,这具身体还是一如既往的冰 冷,抱起来丝毫不费力气,宛如落入手心的雪花,轻飘飘的随时都会消化弥散。 这种感觉只有他知道:那一次,目送远去;而这一次,将托起生命。 ……时间还在推移。 「爸爸……霜星不冷了,放手吧……」 她感到自己的体温在缓缓上升。很奇怪,窒息感并没有逼近,反倒是一簇簇 的暖流涌入让她冰冷的身体解冻。 矿石病患者只有在生命的尽头才能恢复普通人的知觉,她在旅途中听闻过这 样的传言。在所谓弥留之际,这是算是种安慰吧。 「霜星,很温暖。」 博士稍稍用劲,将霜星紧紧贴在自己怀中,然后将手抬起,落在她白色的发 丝上,轻轻抚摸。 「傻兔子……别装睡了……」 博士的声音提高了几分贝,生怕她听不见:「就这么着急想走吗?」!!! 什么?真实的温度?!……好多年没拥抱过的温暖惊醒了她。 她眯开双眼,前方青黑色的布袍填满了她的视线。就算只是初见,她也知道 ——那青黑色是属于博士的。向上张望,渐渐睁开眼睛,长长的手臂,白皙的皮 肤,那也是博士的。 「我会这么轻易放过你吗?」这句本该狂妄自大的话被博士演绎地一塌糊涂, 那语气是本不该有的软弱缠绵。 苍白的手掌顺势滑下,轻抚她的面颊。 从来没有人这么做过,她没有反抗,甘愿接受他的放纵,即使她还不明白博 士的意图。 「对不起——」博士另一只手揣在兜里,故意弄出哗哗啦啦的噪音。 拨开简陋粗糙的外皮,一颗豆大 的小红丸被博士攥在手心。 「猜猜这是什么?」 毒丸,还是起死回生的灵药,会是什么呢?都无所谓,除了刚才的允诺,一 切对她来说都毫无意义。 …… 红色的小家伙被送到她的唇边,翻滚到舌尖上。只有她才熟悉的味道在口中 沸腾——「其实我拿了两颗。」 不止两颗,远远不止两颗。博士办公桌下层的抽屉里本还有一盒糖果。它们 都碎成粉末不见了,空掉的盒子也锈迹斑驳。抽屉挂着锁,很多年也没见博士打 开过。可能是锁着他不愿意回忆的往事吧。 她似笑非笑,苦涩的表情所代表的是什么呢?也许她自己都不知道。 「乌萨斯皇帝还安坐朝堂,感染者同胞还深陷泥泞,这时候选择抛下大家, 可不像是霜星会做的事情呢——」 她不说话。 「身上还很痛吗?是我的错,我的意思表达的不够清楚……」博士接着说: 「你知道的,我说的那只小兔子——你见过她。她绝对是一个好的领导者,碎骨 的死与她没有关系,她更不可能去杀害无辜的感染者。但……最直接的一点我没 告诉你——」 「她是个强大的战士,白色的。」 …… 「白色的兔子,我跟她见过,碎骨?…同胞们?……难道他说的那个兔子就 是——」霜星倒吸一口凉气,瞳孔瞪大,脸上流露出从未有过的惊魂未定:「我?!」 她不敢多想,但刚才惊慌失措的神态可被博士尽收眼底,一览无余。 「小笨蛋。」博士揉搓着她毛茸茸的耳朵,用弯起的手指抹去霜星眼角泛起 的泪花。 呜咽的声音从博士胸口嘤嘤作响,打湿了他的衬衣。 「暂时忘了外边吧,比任何事情都要重要的,是今夜定要活下去。」 「谢谢你。」 「不,应该是我谢谢你。」他托起霜星的脸庞,直到他们的视线平齐:「从 现在开始,我在你身边。」 只是一个叫叶莲娜的普通女孩 【沙沙——沙沙——嚓】 这是无线电的声音,从博士的口袋里发出。 「博士?博士!是博士吗?!」对面是阿米娅焦急的声音。 「收到,是我。」 霜星静静地听着,她在期待些什么,可惜整合运动寒酸的经费没法给她的小 队装备通讯设备。 「博士,现在你在什么地方?刚才我们在地面上感到城市下部剧烈震动,发 生了什么情况吗?」 「洞坑塌陷了……我没能抓住,现在摔下来了,还好。」博士造出一个谎言, 接着说:「你们那边情况怎么样?与整合运动发生冲突了吗?」 「没有。霜星小姐的雪怪小队愿意与我们罗德岛合作,共同展开挖掘工作。 而且他们也很着急……根本没有战斗的欲望。霜星小姐也……」 「呀!」阿米娅的两个兔耳朵突然一登,想起了重要的事:「博士?!霜星 小姐跟你被困在同一个洞坑吗?没有威胁你的生命安全吧?她很危险!请不要与 她正面接触。博士,我们必须确保你的安全,请坚持住!罗德岛的支援马上就到。」 「不必了……我在这里很安全。霜星?不,我没有见到她,只有一个叫叶莲 娜的卡特斯女孩。我粗略查看了下她的情况,是个感染程度很高的矿石病患者。」 「没事真是太好了!」阿米娅松了一口气,绷直的耳朵渐趋向柔软。冷静下 来的她仍在有条不紊地接着指挥挖掘:「我们的挖掘工作预计会持续一段时间, 博士请您再忍耐一下。罗德岛有义务救助感染者,博士麻烦您待会将她也带上, 我们作为专门研究矿石病的制药公司,一定会有能帮助到她的地方。」 「嗯。还有一件事——」 「博士请讲。」 「我从经验里学到一件事,如果你要救人,就到战场上去,而不是坐在办公 室里。」博士第一次知道这段文字还是在造访桃金娘故乡时,听一个与他职业相 同的人说的,现在这句话又被他原封不动地搬给了阿米娅:「所以,罗德岛之后 的战斗,我会和干员们同进同退。」 博士说完后便挂断了通讯,不留给阿米娅拒绝的时间。 通讯结束。 「那个……博士?我可以这样叫你吗……」霜星颤颤开了口。 「叶莲娜,是个很好听的名字。」博士望着怀中的霜星:从嘴角流出的血沫 浸染了本就破旧的衣裳,愈发坚硬的原石结晶在这瘦小的身躯肆意生长,这已是 一个奄奄一息的矿石病患者的身体,除开她鼻梁上的划痕与饱经风霜的手掌,博 士实在没法把这只依偎在他身上的小白兔与可怖的雪怪公主联系到一起。 「你怎么会知道…… 罗德岛的情报系统已经这么发达了吗?」 「不,这与组织和立场无关。原因也很简单——」 「可以告诉我吗?」 「因为我喜…喜…喜欢……霜…雪天……」博士突然口吃,咽回吞吐不清的 音节,脑中胡乱思索一阵,一个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想出来的答案重新脱口而出: 「因为无法对明天的泰拉置之不理!」 「泰拉?!……这个世界有成千上万个感染者还在挣扎,我……」 「你很重要。」博士顺理成章。 重要?对矿场中的孩子来说,应该是这样的;对那个老家伙来说,或许是这 样的;但对于一个外人来说,若不是利益需求之外,便显得难以捉摸。 「如果你认同和博卓卡斯替的关系的话,那你我就是家人。我是你父亲挚交 之人的好友。从某种意义上说,我是你的……呃……这……」博士也认识到这种 关系过于牵强,片刻哽咽后便转口改述:「这无所谓……总而言之,呃,我想让 你活下去。」 「家人?……」她回忆起当年的矿场,回忆起那两个只能存在于她意识中的 模糊影像。 相较于乌萨斯国土的广阔,人民生活的拮据才是这个国家更具代表的特点。 惨淡的日子造就了市井中残忍的生活情调,混混在街角的争强好胜是常有的事。 愤怒的人们歧视矿石病患者,殴打他们,驱逐他们以争夺本就不够的生存资源, 即使是感染的孩子也不例外。 所幸这个家庭还算幸福,小小城镇中的普通小屋,如其他的住宅一样在街道 上毫不起眼。她在这里度过了短暂的童年。每天的晚上,两只大兔子和一只小兔 子围坐在圆桌旁,一道道富有乌萨斯特色的菜肴摆上餐桌,暖烘烘的炉火照亮这 个并不宽阔的房间。那时的小兔子还不会说话,咿咿呀呀地等着大兔子喂食…… 那个时候,小兔子还没有感染,热腾腾还不是种奢望。 后来一群全副武装的乌萨斯士兵夺走了这的所有。 房子的大门被粗鲁地撞开,横七竖八的烂木条碎了一地,他们冲了进来肆意 破坏,他们打碎花瓶,掀翻桌子,连孩子的玩具也不放过,将眼睛能看到的事物 全部销毁,最后再来一把火将这一切付之一炬,这个被称为家的存在就在顷刻化 作地基上升起的缕缕硝烟。三人被绑着押往城外一处偏僻的设施。还在蹒跚学步 的小兔子踉踉跄跄跌跌撞撞不知道摔了多少跟头,一路连滚带爬,被关押在重兵 把守的矿场里当童工。 每日每夜的作息千篇一律,总有源源不断的苦力被压送到这里,人数虽越来 越多,但和小兔子一起进来的父亲母亲却再也没有出现。 [本应是最亲密的人,为什么现在会如此模糊呢……?] 这个问题她在矿场上找到了答案,但代价是,再一次失去。祖母在她九岁那 年永远地离开了她,没有火,没有光,乌萨斯秉冬漫长的黑夜仿佛没有尽头,就 像这矿场中的漆黑源石背后乌萨斯皇帝的野心一样无穷无尽。故人虽已远去,但 却从未遗忘。 「你的父母是勇敢的人,他们是为了祖国的明天才选择了这条道路。」博士 再次把霜星拥紧,小小的脑袋贴在他的胸口,一对耳朵趴在博士的肩上。「难过 就哭出来吧,你已经很棒了。」 平常的行军中,与雪怪们在一起的日子里,她必须时刻保持坚强镇静,流泪 和迷惘是绝对不允许的,她不能让他们失望。这群从矿场中走出来的孩子早已没 了家园,他们唯一能期盼的就是最亲爱的大姊。 于是女孩叶连娜成为了雪怪公主霜星。 作为他们的领导者,即时再痛苦难过,也必须掩饰。但在这黑森森的洞窟, 没有雪怪小队和其他的整合运动同事,不用去担忧他们的失望,也不用去顾忌她 们的嘲笑,她终于可以不再压抑自己的感情。蓄含已久的泪水哗哗流下,打湿两 人衣襟,也冲刷去了残留在她衣角的斑驳血印。 「谢谢你。」 一向坚强的她对情感外流这种事是难以启齿的。 当渐凉的泪水打在博士身上时,他就如触了电般的颤抖,直到自己的情绪也 变得失控,兜帽下的面庞开始扭曲,紧绷的皱纹渐渐加深,用力闭合的眼皮也终 于决堤,满脸泛滥的泪花让他看上去狼狈不堪。同样在这黑森森的洞窟,博士唯 有和久别的故人重逢。 「博士……?」 「……」 博士是一张被格式化的空白纸张,在罗德岛的生活中,他收获的最多的是人 性,多到足以让一个战争兵器恢复感性。抛开她战场上的身份—一个流离失所, 身患矿石病重症即将与世长辞的少女,又有什么医者能坦 荡的置之不理呢? 博士只是想和白兔子待一会儿。 所以他继续失态,和丧失理智的样子没有区别,他拥紧身前的尤物,探寻之 前没有做过的事。 |最|新|网|址|找|回|——W&039;W&039;W丶2∪2∪2∪丶℃○㎡ 霜星绒绒的耳朵从根部到上方是灰黑色的渐变,博士揉揉捏捏,摩挲着两根 嫩条。唯一遗憾的就是这如雪绒花样的耳绒并没能裹住多少温暖…… 「吚呀——」 一直耷拉的耳朵猛地竖起,就连上面的绒毛也变成尖刺状。霜星打了一个寒 颤,仿佛才恢复意识。她感到有某种液珠滴滴答答,有的直接滴落到她身上,有 的滴到地上渐开水花。这液珠是guntang的,她下意识寻找来源,然后抬头看见博士 湿润的双眸…… 「博士……这感觉好……好…舒服……」印象中,自踏上旅途后,敢于触摸 自己这里的只有母国的疾风。她立起的耳朵再次垂下,有意无意搭在博士手背上。 「不要再离开了。」 博士期期艾艾地组词造句,手已经转移到她的面部。在源石强大力量的保护 下,如此直接接触的结果并没有像霜星最初担忧的那样惨不忍睹,博士指尖带着 热量,像是阳光般,苏苏的,在皮肤上拨弄。弯成弧形的手掌稍稍挤压,轻轻拉 扯,使原本僵硬的表情活动开来,被博士微微翘起的嘴角也因热量的传递而多了 几分血色。 「你笑起来,真的很可爱。」 …… 啜泣的幅度愈来愈小,眼泪是会流尽的,就像悲伤总会过去一样。博士仍在 端详着她的笑容,即使这笑容只是他想要的而已。结束情感的宣泄,颤抖的双臂 离开柔软的肌肤,放下后垂落到两侧,而那笑容却并没有因为博士双手的离开而 消失。 片刻的歇息让她从濒死的危险中暂时脱离,这被寒气肆意覆盖的深坑也微有 回温,不过比这更重要的是…… [你无法切开我的霜冻!]嗯? 看似强大的人都是脆弱的。 「霜星星——」 「博…博士?」 「从这废墟出去之后,你们还要去龙门吗?」 「是的。」她的语气恢复战士的本色,但坚定中又带着无奈。 「好,我跟你们一起去。」 龙门城,有很多新奇的好玩意儿。不管市中区的摩天大厦,还是下城区的曲 折小巷,城市内有太多太多的地方值得一游,博士也希望龙门之役后能有个喜欢 的人陪他一起,看看这座生机勃勃的城市。 龙门江畔,两个苍白的人并肩而行,穿梭于热闹的夜市,去寻找些许快乐。 ……博士在幻想不久的未来。 阿米娅带走了碎骨的面具;灰喉回收了浮士德的弩箭;而博士想回收一个活 生生的干员。 [她最后落入的,可是你的怀抱。] 这是他自从苏醒过来第一次体会咸的味道。 「还很冷吗?再靠近一些好吗,我……」 「嗯嗯。」她贴在博士身旁。 「我……安置住所的问题已经解决了。」 「啊?」 「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