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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摆锯还是要准备好,随时准备截肢!”严星河听得大震,他没想到胡教授竟然会给出这么一个大胆的方案!他隐隐有些兴奋和期待起来,但更多的是紧张。这时胡教授已经说完了,又问大家有没有别的想法。大家能有什么想法,事已至此,都可能非截肢不能保命了,于是一齐点头同意。“星河,你去和家属做术前谈话,该签的都签了。”叶主任开始安排工作,“老张,准备一下,送介入室。”“小严。”胡教授突然叫住他,叮嘱道,“你好好跟家属解释,这个病人,是很可能下不了台的,我们只能是尽全力。”严星河抿着唇郑重的点点头,转身出去了。等他终于做完家属的思想工作,安抚好他们激动崩溃的情绪,再返回手术室内的时候,已经距离第一次见到病人过了一个小时。在这一个小时内,临时成立的治疗组已经商量好了两套手术方案和两套应急方案。凌晨五点十五分,介入室,当心胸外科医生明确说出:“肱动脉断裂,确定了,可以送手术室!”显示屏上可以看到造影剂在血管内蔓延的痕迹,一条条清晰的血管显露出来,到达肩部时戛然而止。大家松了一大口气,动脉断端明确,病人不需要开胸了!病人被紧急转运到骨科手术室。凌晨五点半,手术室准备就绪,包括器械包、浓缩红细胞和血浆,全都就位。六点零五分,麻醉完成,PICC置管完成,开通四条静脉通道。六点十分,手术正式开始。胡教授在动刀前说了句:“我这一刀下去,估计有1000ml的淤血,你们要尽快用吸污器搞干净,尽快找到断裂血管,只要成功结扎,他的命就保住了,我希望在这个手术过程中,除了淤血,不要再看见出血,你们不要让我失望啊。”大家沉默的点点头。手术室内很安静,每个人都如临大敌,主刀是胡教授,一助二助是叶主任跟邢主任,严星河跟张天琪只能在旁边递递器械。能做的工作不多,可是他们眼睛却一眨都不敢眨,紧紧盯着胡教授的一举一动,这是个绝佳的学习机会。这台手术有多难多险呢,后来严星河跟学生也好,跟何秋水也好,说起时,都说到了一个细节:“我们吸污来不及,只能用止血棉垫往血管里塞,塞了足足八块才止住淤血涌出。”淤血长时间的等待,已经凝结成块,一团团塞在身体间隙里,让严星河想起那天陆曜身上流出的血。结扎血管以后,为了给病人手臂减压,叶主任一共在病人手臂上切了七刀,已经成了毒素的淤血涌出,在最后一个切口减压时,血管驳接也完成,放开橡皮管,象征着生命力的鲜红色血液慢慢流进白色的血管。那是生命的源泉在流淌。看到鲜血,胡教授笑了起来,“同志们,我的任务完成啦,接下来就是你们的活啦,要不要截肢看他的造化,也要看你们的水平了,一周后电话告诉我病人情况,不要让我失望哦你们。”他叹了口气,“哎哟,我这把老骨头,得回去歇歇。”严星河走过来,送他到了门口,又听他说了几句注意事项,这才返回手术室内,这里已经是两位科主任的主场了。早上九点十五分,手术结束,病人的手臂终于暂时保住了,当然也保住了他的命。手术室内原有的沉重气氛一扫而空,叶主任还有工作要处理,先离开,“星河,你来缝合。”“早饭想吃什么啊?我请。”他笑着问了句,声音轻松了很多。严星河低着头,飞快打着外科结,头也不抬的应了句:“主任,我想下班。”“想得美,干完活再走。”叶主任笑骂了句,跟邢主任他们一起往外走。大家笑了几句,手术室又安静了下来,严星河跟张天琪一起合作给病人做完最后的缝合,麻醉医生跟着,一起将他送进ICU观察十二个小时。严星河重新站到了病人家属面前,这次他的神情轻松了许多许多,“手术顺利,病人的手臂暂时保住了,但最后能不能真的保住,还是要看接下来的恢复情况。”话音刚落,迎接他的就是家属的抱头痛哭和一声又一声的感谢。劫后余生啊。他笑着拍拍他们的背,安抚了几句,这才去换衣服回办公室。一回到办公室,就听见张天琪的鬼哭狼嚎,“为什么主任把病人挂我床上,这是什么让人窒息的cao作啊!?”严医生微微一笑:“……”不能立刻就下夜班的心情顿时就好了呢:)直到中午十二点过后,严星河才下班,进电梯的时候何秋水还打电话来问:“下班了么?家来吃饭么?”她的声音永远那么清脆活泼,好像每天都有说不完的开心事,叫人一听就觉得心情好起来。他低声的应了两个是,何秋水就道:“那你给我在你们医院对面的水果超市买两斤葡萄回来,要甜的,不甜的不给钱哦!”“……遵命。”他失笑,嗔怪道,“我四点就起来做手术,忙到现在才下夜班,你还使唤我?”“emmmm……”何秋水有些纠结,心疼他是真,但想使唤他……也是真的:)最后当然是买了葡萄啦!而且严医生保证,肯定甜!何秋水接了他买来的葡萄,准备做新鲜的葡萄汁冰块,抬眼一看他眼底的红丝,吓了一跳。“快坐下,快坐下。”她拉着他让他坐,小心翼翼的问,“要先睡一下么?休息不好会不会猝死掉?”严星河:“……”我倒还不会!!!见他瞪自己,何秋水讪讪的摸摸鼻子,“别生气,我给你舀桂花陈皮银耳露吃。”小碗里装着一层青稞米,然后依次加入糖桂花和蜂蜜,用煮得黏稠的银耳做的银耳露和陈皮水调匀,面上再撒些干桂花,吃起来有种沁人心脾的清甜。何秋水看他吃了半碗,笑道:“上班辛苦啦,一会儿可以吃大闸蟹和神仙rou,还有当归乌鸡汤,补补。”“……神仙rou?”严星河一愣,疑惑的看过去。何秋水一边榨葡萄汁,一边应:“其实就是煨肘子啦。”到了这时,觉得缓过来了的严星河,才忍不住跟她说起直到早上才结束的这台手术。“……那、他的手能好么?”何秋水关切的问道。严星河的呼吸一顿,有些苦笑的摇摇头,“恐怕不能,大概率失去基本功能,能保住不截肢……都是大造化了。”就算不能用了,起码还在,他还是个完整的人,不用背负旁人异样的眼光,和因为身体残缺而带来的心理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