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啦 - 经典小说 - 我在国子监开组会在线阅读 - 我在国子监开组会 第132节

我在国子监开组会 第132节

    回应江皇后的仍是一片沉寂。

    得不到回应的江皇后苦笑一声,她自顾说道:“三十年前,是你让我放弃赵肃清选择你,你说可以给我想要的自由。但这三十多年里,你下不去手的事情有哪一件不是我替你做的?你用皇宫铸就了我这辈子的牢笼。”

    “我恨你,赵肃胤我真的恨你。”

    顺德帝仍紧阖双目,声音像是被粗粝的砂纸打磨:“当年我想带你去遥郡,远离皇权争夺是非。若非你插手干预,赵肃清如何能在治理水患时犯下滔天大错?”

    “若非你从中作梗,老六如何能对赵肃清一家痛下杀手,甚至只留下一个外室子?这是太后这些年来的心病,这一切,早在最初做出选择时就已经被注定。”

    “难道不是因为你太不争气所以我只能费心给你谋划前途未来!”江皇后的嗓音瞬间提高。

    “你虽是太后继子,但你有什么?你在所有皇子皇女中有谁能注意到你的存在?若不是你在江家与赵肃清商议婚事之前劝动我父亲,我如何会成为你的妻子!”

    “但赵肃清根本就不是个好人!”顺德帝的声音也高了起来,他坐起身,撑着床铺,像是年老的雄狮那般粗重喘息。

    “即便没有你,即便老六没有被逼到绝境走投无路,赵肃清也不可能登基成皇。父皇从最一开始便是为了补偿太后所以让他做了太子。”哪怕此时的顺德帝病重,但眼神依旧锐利,“做大雍的皇从不能只为一己之私。”

    他似是有所动容,“慎儿……是个好孩子。”

    江皇后瞬间声泪俱下:“所以你便要牺牲慎儿的命吗?”

    赵肃胤的动容只有一瞬间,他闭了闭眼睛,像是做出什么沉痛的决定:“他会活下来的。”

    “让他一无所有的活着,跟要了他的命有什么区别!”

    顺德帝却重新躺了回去,“他不会一无所有。”

    江皇后自知此事已成定局,眼神变得坚毅而狠厉,她站起身,一步一步走近赵肃胤,在无声无息之间碾碎两枚小小的药丸,粉末顺着她的动作挥洒在房间内。

    “没用的。”

    赵肃胤的话让江皇后心中一惊。

    他转过身,背朝江皇后说道:“你虽然懂扎穆寨的香毒,但归根结底不是扎穆寨中人。这些伎俩不会再有任何用处,朕也不会再允许你伤害赵家任何一条血脉。”

    江皇后怔愣过后狂笑起来,索性拍拍手,任由药粉落了一地,沉声道:“赵肃胤,这么多年,算我错看了你。想我以为你生性纯良,便替你做了这些事,替你沾了这满手污腥,没想到是我自己太过天真,成了你的工具,还心甘情愿为你卖命。”

    本是空空荡荡的寝宫内,不知从何处冒出来许多侍卫,江皇后毫不畏惧地任由这些人将她包围,最后一次向赵肃胤行夫妻之间的相拜礼节。

    等起身后,抬手细细拂过自己的发髻,拂过上面琳琅的珠钗与夺目的凤冠。

    此时,她俨然知道一切已成定局,再无回转的可能,自嘲笑道:

    “赵肃胤,最后奉劝你一句,不要赶尽杀绝,给自己留条后路。”

    ……

    第120章 出路

    顺德十三年四月初十, 因心思不端,举止不正,容懿皇后被废, 打入冷宫。其母族江家遭受牵连,削官流放, 自皇商名录中除名。

    将于四月十五执行。

    然太子赵衍慎之去留尚无定论。

    ……

    今年雍王朝雨水颇多,庄良玉静静立在廊檐下看着外面大雨瓢泼, 飞溅的雨滴和潮湿的水汽让人身上也不甚清爽。

    庄良玉抬手向外,瞬间便被雨水打湿。

    她抬眼看向天空,此时的天虽然依旧阴沉,但已经不再发黑, 云层也有要散开的迹象,约莫到了傍晚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就会停止。

    身后传来细微的脚步声, 庄良玉回头, 然后视线微微下移,看到了从前一直跟在洛川郡主身边的琉雯。

    琉雯的身量不高, 再加之年纪较小,站在庄良玉面前,甚至会有种在看小孩子的错觉。

    庄良玉出于客气行了个问候礼, 转身继续看外面的大雨。

    园子中, 有一株新移栽的小树苗正在大雨中挣扎。

    琉雯突然说道:“再如何坚韧的树苗,哪怕日后有参天之高,但若是无大树为其遮风挡雨, 恐怕也难以在风雨中存活。”

    庄良玉云淡风轻地说道:“大树虽现在可以为树苗遮风挡雨,但当树苗决定长大之时, 它们之间便成了你死我活的局面。没有什么事真正靠得住的。”

    琉雯的话里火药味十足, 表情危险且蓄势待发, “庄良玉,你有什么资格看不起我?”

    庄良玉失笑,“我没有看不起你。我可曾对琉雯小姐有过一丝一毫的针对?”

    “你从来不曾将我放在眼里,如何会看得起我?”琉雯并非是个冲动且急功近利的鲁莽者,相反她很清楚自己要什么,很明白自己要做什么。

    否则她不可能十年如一日地跟在洛川郡主之后,即便受人非议还能保持冷静。

    她已经——等了太久了。

    “你从不曾看得起你自己,又如何能让别人看得到你?”庄良玉慢悠悠说道,将手缓缓抄回袖中,然后转身离去。

    至于琉雯的心情如何,根本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

    以琉雯此人的眼界,虽足够聪明,但难以惹出大乱子。只要有能够用来诱惑她的目标,她的行为举止极其容易被看透。

    就好比现在,用琉雯的态度来判断荣亲王的行动,必然会一猜一个准。

    今夜,荣亲王定然会举兵谋反。

    可惜这荣亲王谋筹多年,最终竟然败在琉雯这样一处疏漏。

    ……

    用过晚膳之后,老太后照旧进了佛堂,庄良玉在确认太后一时半刻不会从里面出来后,立马假传太后口信,说要请后宫众妃嫔到乾心殿一叙,有要事宣布。

    后宫这样多人,绝大部分都知晓新进宫的琉雯,也有不少人在猜测她的身份,传得风言风语有模有样。

    甚至有人说是顺德帝金屋藏娇藏到了太后宫里,废掉容懿皇后就是为了给这新进来的姑娘挪位子。

    于是这些妃嫔得了老太后的口信,一时也没顾得上分辨就急匆匆来了。

    等到所有人都进来,庄良玉直接带人封了乾心殿的大门。

    至于乾心殿原来的守卫?

    早就悄悄在顺德帝的默许下换成了镇北军的人。

    庄良玉转身走入大殿,头也不回,义无反顾。

    她能做的,就是在这座皇城被攻破之前,将宫中的妃嫔女眷尽可能多得汇到一处,以防在兵乱时受伤遭殃。

    这个时代的士兵来源鱼龙混杂,除非将军亲卫,不然不会有多高的素质,损失财务事小,别受了欺辱才好……

    ……

    当西都城的城门关闭,静悄悄的城池中,不知从何处突然出现无数身着铠甲的士兵,在这个晴雨夜里悄无声息的潜行。

    他们动作敏捷,训练有素,像是猫一样无声串行,在朦胧而模糊的月光下一闪而过,仅有微微颤动的积水,证明了这些人的足迹。

    所有无意中发现他们踪迹的人都被抹了脖子。

    现在这些人埋伏在皇城外,只等守卫轮值换岗间隙就直冲破城。

    三、

    二、

    一!

    空中骤然炸开一簇耀眼的火光,无数人伴随火光突然出现,身着铠甲,手持钢刀,直接在宫城外杀出一条血流成河的路。

    与此同时,雍和宫城之内的西南角也突然有火光出现,直接烧红了半面天空。

    无论是城里还是城外,都陷入了混乱之中。

    乾心殿内的妃嫔无不惊惶,一个个拍着院门想要冲出去,哪里还有平日的雍容姿态?

    乾心殿外不知何时冒出来众多死侍杀手,快速穿梭在各宫之内,黑色的衣摆下淌着的尽是血水。

    “安静。”

    妃嫔的吵闹还在继续,哭嚎不断,刺耳至极。

    “安静!”

    庄良玉沉声说道,在一片混乱之中如惊雷乍起,竟然真的镇住这些事多且娇弱的嫔妃。

    “庄良玉,你究竟是何居心!本宫与诸位jiejiemeimei皆是皇上的人,你这等大不敬行为,是想让皇帝治你的罪吗!”

    庄良玉微笑,抬手指一指大门,又轻轻放在唇边嘘声:“嘘——安静点,仔细听听看外面的声音。”

    众人狐疑,果真听到了外头兵刃相接的声音,甚至有胆子大一些的凑到了门边,在门缝里看到了血流成河的场景,看到在不断厮杀冲突的两波人马。

    “庄良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还是没说话,只是抬手指了指西南方向的天空,众人再度随着她的视线看去,果然看到窜天的火焰与滚滚浓烟。

    “怎么回事?”

    “放我出去!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庄良玉静静站在院子中央,甚至任由妃嫔向她扑来。她认识这位妃子,正是年前才诞下皇子的玉修仪,是文淑妃拦住了她。

    “玉meimei,冷静些。”

    “文jiejie,这让我如何冷静?我的儿子现在还不晓得情况如何,若是有个闪失可该怎么办呀!”

    庄良玉老神在在地说道:“他们好好的,你呆这里别添乱,你儿子就该烧高香了。”

    “你在威胁我!”

    庄良玉:“……”她实在想不明白,都这种火烧眉毛的紧要关头了,竟然还能有人这么傻,这玉修仪当真就只凭一张脸往上冲?

    她的视线从玉修仪扫到文淑妃身上,觉得还是文淑妃看着更顺眼些。

    玉修仪扯着文淑妃的袖子苦苦哀求,求她让自己出去,去找自己的儿子。

    文淑妃没有答应,甚至视线也不曾掠过庄良玉,只是声音冷冷清清地说道:“该让贵妃娘娘拿个主意。”

    顺德皇帝的四妃分别是贵妃、淑妃、德妃、贤妃,此时除皇后外,便数她们四个的位份最高,其中地位最高的是叶贵妃,叶贵妃是七皇子的生母,也是礼部叶家的人。

    虽位不在十二国公,但尊贵可半点不少。

    叶贵妃自知她的儿子不是能做储君争皇位的材料,便让其做个尊贵且闲散的王爷,就等着年龄到了出宫建府,然后再找个称心如意的媳妇儿这辈子便知足了。

    所以叶贵妃虽然尊贵,但到了需要拿主意的事情上,便显得有些靠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