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啦 - 言情小说 - 慈悲殿在线阅读 - 分卷阅读55

分卷阅读55

    儿疼。月徊挎着她的小包袱,挺直了脊梁往那深深的门洞走去,起先那里一个人影也不见,她正纳闷由谁接引呢,没想到很快便见有人从门内疾步出来,那人穿着胸前绣团龙的燕弁服,披一袭紫貂的斗篷。

他是独自一个人来的,身后跟随的内侍在出了神武门后,就在门洞前站定了。月徊看着皇帝向她跑来,边跑边挥手,愉快地喊她“月徊”,这一刻倒有些感动,真没想到他会亲自来接她。

大概由于前两天有了一块儿滑冰的交情,皇帝对她很亲厚的样子,甚至伸出手要替她拿包袱。

月徊吓了一跳,忙把包袱藏到身后,“可不敢,叫人看见我该杀头啦。”想了想又一笑,“不对,打今儿起也不能我啊我的了,要称奴婢。”

皇帝却宽和,含笑道:“用不着,朕不喜欢你做奴才样儿,以前怎么样,以后也还是怎么样。”

他真是不忌惮叫守门的缇骑瞧见,既然她不让他提包袱,就她挎着包袱,他牵着她。

皇帝的手很暖和,对比出月徊指尖冰凉。就是那一握啊,那种暖和传进心里来,芽尖儿也不再是芽尖儿了,跳过了抽条那一步,直接开花啦。

所以月徊进宫这事儿,除了开头的宫女子名籍需要梁遇安排,到后来几乎再没用得上司礼监插手。

皇帝亲自安排的乐志斋围房作为她的他坦,乐志斋在坤宁宫后,御花园西南,一度是皇帝幼年时期看书习学的所在。后来先帝驾崩,他承继宗祧,皇帝的日常起卧都前移到了乾清宫东西那一线,这里就渐渐冷落了,偶尔作为西洋传教士布道之用。

挑选这样的地方,经过了一番思虑,不需要横穿东西六宫,从乾清宫也好,养心殿也好,出随墙门沿夹道往北,过长康右门就是乐志斋,遇见嫔妃们的机会极少。皇帝也对不久即将迎来满宫女人的盛况感到忧心,一方面广设后宫是为开枝散叶,是出于稳固江山的需要;另一方面他对月徊的那份心思,难免因此受到干扰。就算他初心不变,月徊能拿看正经人的眼光来看他吗?他性急起来,倒是很想立刻晋了她的位分,不拘什么衔儿,先正大光明留在身边要紧。可她只打算做女官,且也没有对他表现出任何非君不可的意思来。就是因为这份悬而未决,让他七上八下,日思夜想。

皇帝带她进了乐志斋围房,不多宽绰的屋子,事先叫人收拾过。簇新的用具和簇新的褥子,一般宫人不过一垫一盖,皇帝特特儿吩咐了,给她加三床。因着宫人的他坦夜里不烧炕,他怕她冻着,又是毡垫又是炭盆,红螺炭在墙根儿上堆得满满当当,早就超出了宫人的待遇。

就像新得了个小猫小狗,十分乐于替她置办住的地方,皇帝眼里闪着星辰般灿烂的光芒,“你瞧瞧,还缺什么么?”

月徊看了一圈,说挺好,“我就住这儿吧,这里过乾清宫道儿近,您要是传我,我跑着一会儿就到了。”说罢从怀里掏出两个葫芦来,笑着说,“您要的绿蝈蝈,我养了两宿,又能吃又能叫唤,您听……”

皇帝听见那种久违的叫声,是小时候住在南三所那阵儿才听过的虫鸣。可惜御极之后,凡是皇帝坐卧的地方连树都砍没了,夏日除了砖缝儿里隐约的蛐蛐声儿,听不见那种正统的蝈蝈叫。

皇帝把葫芦接过来,葫芦盖子上凿了细小的眼儿,隐约看得见蝈蝈脑门上的触须。他很高兴,笑道:“小时候那些兄弟们玩儿,没有朕的份,那时候大伴还没到朕身边,朕只能眼巴巴看着他们显摆。”

月徊听他这么说,可以拼凑出一个不受待见的小皇帝,打小儿姥姥不疼舅舅不爱。不过有一点他琢磨错了,别说那时候大伴不在,就算大伴在,他也不可能弄虫让他玩儿,梁遇他自己就怕虫。不像她这种长在民间的,窜胡同过大街,什么都敢提溜起来,到如今带了蝈蝈进来,也算取悦圣心。

月徊笑了笑,“您没养过,知道喂它吃什么吗?”

皇帝思量了下,“喂它吃rou?吃果子?”

月徊转述了一遍从曹甸生那里听来的学问,“蝈蝈定调之后多吃素,少沾荤腥,这么着才能长寿,活上七八个月不成问题。我这回才带了两个憨儿,要是多买几个,搁在一个屋子里让它们叫,这一开嗓子,能把房顶都掀了。”

皇帝笑着,却又有点儿伤感,“这鸣虫伺候得再好,也只能活七八个月……”

月徊说:“万物自有定律嘛,他们就跟神仙似的,活上一个月等同咱们活十年,人生七十古来稀,业已是高寿了。”

她就有这样的本事,什么都看得开,什么都过得去,同她说话不觉得乏累,她会以她的方式开解你。不像有的人,遇上了只管抱怨这不好那不好,喝的茶泡浓了,吃的rou塞牙缝了,听多了自己跟着糟心,这样的朋友宁肯不交。

盲目的快乐,不说利国利民,横竖对自己是过得去了,有时候做皇帝就欠缺这种爱谁谁的态度。皇帝看着她的笑,慢慢觉得万事释然了,轻吁了口气道:“你往后放在哪个差事上,大伴说了么?”

月徊道:“先前和我打趣倒是说了,说我可以伺候皇上梳头。过会儿我上司礼监问问去,究竟怎么安排我。”

皇帝嗯了声,隔了会儿才道:“其实你也未必一定要领什么差事,就替朕伺候这蝈蝈儿,也挺好的。”

月徊失笑,“您的意思是我自己带差事进宫呐?蝈蝈除了喂吃喂喝,没别的可照顾的。我进来了不也有俸禄吗,我不能白得您银子呀。”

这就是盗亦有道,可以赚买卖钱,不能得不义之财,月徊谨守住了做人的本分。

皇帝见她坚持,便也不再多言了,反正御前没什么脏活儿累活儿,她就充充人头,在跟前点个卯,只要能天天看见她,那就成了。

月徊这头安顿好,终于能往司礼监衙门找梁遇去了。还有五天就是除夕,司礼监又掌管着阖宫内外大事小情,因此衙门里头人来人往,比平时还热闹些。

外头热闹,掌印值房依旧原来模样,月徊上了廊庑就看见曾鲸,也算熟人了,她上前打了个招呼,“曾少监,我今儿进宫当值,来给掌印回个话。”

曾鲸起先并没有注意她,她一开口他才哟了声,“姑娘换了女官的衣裳,和往常不一样了。”边说边掖手而笑,“将到年关,外头事忙,老祖宗上朝房里议事去了。要不这样吧,姑娘进去稍候,今儿锦衣卫和东厂的指挥佥事都要进衙门回事,料着过不了多久老祖宗就回来了。”

月徊道好,打帘进了屋子。梁遇所在的地方处处透出雅致,南炕的炕桌上摆着打开的书页,拳大的香炉顶盖上香烟袅袅。窗口上沿打进一道日光来,檀香木的手串就在那片光影里,因盘弄得久了,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