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暗涌 第26节
这个“老嫂子”是班里樊新的外号。 施今倪对他有印象,是个矮瘦且存在感很低的男生,平时因为过于书生意气、也很讲究卫生才被大家经常拿出来戏谑“太娘”。 哪怕是在这么恶意的起哄下,坐在前排最边上的樊新也不生气,只是微微红着脸纠正:“八级还没考过,暂时是七级。” 施今倪偏头看向他,微微笑着:“那可以吗?” “当然可以的。” - 在一周的排练时间过后,元旦晚会在大礼堂举办。 朗御向来提倡劳逸结合,并不主张读死书。对待这些文艺表演的晚会也十分认真,场上灯光和干冰机器等堪比专业舞台,摄影老师也不吝啬成本地请了外聘。 当晚的化妆间挤满了不少人,因为13班前面的那两个班级都是跳女团舞,一共16个女孩全在镜子面前化妆。 施今倪换完礼服从过道经过时,正好看见柴近芝身后的女生拍了下她肩膀。 “这个是你的吗?感觉和你的风格很搭,我好像也看过你戴。”女生手里捏着一个鎏银色的蝴蝶发卡,外观看着更像金属胸针,正要递给她。 柴近芝盯着那个发卡,迟疑地一直没接。 施今倪站在不远处看着这场景,突然很想笑。那只发卡其实是她的,在学校只戴过一次。 但最近一段时间,柴近芝什么都要和她买差不多的,自然也买过和那个蝴蝶发卡相似的版本。 只是再相似,在色泽、设计和外观上也始终有真假正仿的区别。 那只发卡是某天在漆司异家做饭时没带绑头发的发圈,他就在半分钟后随手找出个女式夹子丢给了她用,之后也一直没要回去。 他能弄到手上的东西向来都是独一无二。 柴近芝要是能找到这同一个牌子的款式,也不会买个形状相似的赝品了。 毫不知情的女生还在催她:“你快拿着呀!这个看起来挺珍贵特别的,不像是好买到的东西,别待会儿又丢在化妆台上了。” 柴近芝咬着唇在短暂纠结之后,正要伸手时。一只手背青筋突戾的小臂伸过来,比她还要快地接过那只发卡。 两个人都吃惊地看向拿走发卡的人。 漆司异恍若未闻身后女生的惊慌失措,挺拔高峭的身影出现在这条过道上时,就把不大的空间显得更逼仄起来。 他和柴近芝擦身而过时一句话没说,一个眼神也没给,只是低眸专注地看着那只发卡。骨感修长的手指捏着发卡端倪时,如同在观赏一只工艺品。 “咔嗒”盖合的两声,他用着很直男的方式地试了下这东西还能不能用。 脚步没停,一直踱着步子走到了红幕布的尽头处,走到了默默看戏的施今倪面前。 柴近芝和那个女生也都在这时终于注意到了她,脸上的表情各异。 一个彷徨落寞又带着点不甘,另一个则是从呆愣过后嗅出点不寻常的八卦气息。 然后就发现:这俩人在被人看着的时候都不装了。私下怎么相处,现在也是一种暧昧极了的状态展现给她们看。 漆司异捏着施今倪尖巧的下巴抬高,把那只发卡往女孩盘起的半扎发上一夹,正好定格。手上那件立领冲锋衣外套往她怀里塞着,是给她候场时披着的意思。 “你是不是夹歪了。”施今倪嘟囔着摸了下脑袋上的夹子,却也没取下重新弄。 漆司异没出声,倚靠着后面那堵墙。宽肩窄腰的身段,左手插兜看向还傻站在那的两个人。 他眼尾的线条总是锋芒毕露的,狭长,眼皮褶深,带着似有若无的锋利戾气。这副皮囊虽然英俊,但五官也冷隽到实在不是有多平易近人。 在暗处,这种无意识中表露出的侵略感和危险性就更明显。 女生被那道慢悠悠的凌厉目光一看过来,立刻心惊胆颤地拉着柴近芝走了。 施今倪这才转过头,仰起脸看他:“我好像一直没问过你,为什么你的屋子里会有女式发卡?” 她本来猜过会不会是保姆阿姨的,但又感觉这只发卡应该不是便宜的普通首饰。 “我母亲的。”漆司异言简意赅。 “……” 施今倪听见这话愣了下,神色不佳地要取下来,语气不悦地嗔怪:“这个肯定很贵重,你还是自己好好留着吧!干嘛要随手丢给我,弄得我还以为是不重要的———” 话头被止住,漆司异打开她取发卡的手。压低了眉骨,漫不经心道:“给你了就是你的,你怎么知道很贵重?” “mama的东西……”她讷讷地说,“当然很贵重。” “那就好好戴着。”他不以为意地说。又借着舞台上时不时落下的几缕光看她脸上的妆容,稍稍皱眉,“你自己化的妆?” 施今倪摇头:“不是啊,老师化的。好看吗?” 她这种冷艳的五官在不上妆前都尤其抓人眼球,别提化妆后更是将优势放大好几倍。朱唇皓齿,乌发白肌,笑起来的一双眼里潋滟着妩媚清姿。 冷白皮肌肤和淡紫色的纱裙交相印衬,平直的肩颈线条,薄而生嫩的背脊蝴蝶骨,很具诱惑力。 何止是好看两个字能形容的。 漆司异看着她锁骨处的凹陷,视线变得粘黏,喉结微动:“一般。” 话才刚说完,施今倪就拽着他手臂往下拉,一张脸猝不及防地凑到他面前,笑得轻佻:“只是一般的话,司爷怎么一直盯着我不眨眼啊?” 他气势亦然很强,目光毫不躲闪,优哉游哉地和她四目相对:“还有几场到你?” “下、下一个吧。”施今倪正好听见了柴近芝在台上报幕的声音,顿了顿,“你待会儿别乱走,会在下面听我唱歌吧?” 漆司异俯身迁就她的身高,回答得不假思索,带着顽劣逗弄人的少爷腔:“不会。” “我唱歌很好听的。” 这话没撒谎,施今倪平时声线就娇柔。只要不走调,这副好嗓子唱什么都不会难听到哪儿去。 还有十分钟的准备时间,她要回候场的地方和她的钢琴伴奏者樊新一起在那等着。 漆司异看着她的背影像一只翩跹的蝶般从后台穿过,消失在了转角的候场区。 他站在那依旧保持着垂下眼眸的姿势没动,倚着墙静止了一会儿后,起身把兜里那盒烟丢到了场外的垃圾桶里。 那块角落正对着这栋楼的安全通道,隐约能听见远处人群聚集的舞台上的音响声。 但空旷昏暗的楼梯间里,也传来了一阵急促绝望的跑步声和喘气声。 漆司异推开了门,看着下面一层的楼梯上一个娇小女生的身后还跟着一个紧追不舍的男人身影。 男人在拐弯处还没露出脸,但伸出的那条粗壮的手就快要抓住她的后衣领把人拉回去。 他站在高处,居高临下地说了句:“过来。” 披头散发的女生抬起脸惊恐又庆幸万分地看着他,是张雁。那一刻看见他那张脸时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很大声地喊出他的名字:“漆司异!” 身后那个男人听见这个名字时瞬间就停住了脚步,没再追了。 漆司异站在原地未动,看着女生满头大汗混着泪水往他这走过来。同时,也听见了台上施今倪的第一句歌声。 他已经错过了她上台。 - 施今倪唱的英文歌是:《bedtime story》。 大概年级里其他人听见这首歌都要愣住,因为这是首很轻快柔软的睡前曲。而看见她今天的妆容和挑的礼服后,更是大吃一惊。 因为并不是符合她一贯清冷艳丽气质的压台主场风,而是偏向少女类型的娇艳。 灯光暗下,只留给两道光束给钢琴演奏者和舞台中间坐在高脚凳上的人。 施今倪面前是个立着的麦克风,她稍微卷曲的长发自然垂在胸前,背后裸露出的大片肌肤在灯光下染上一层釉质温润的光。 低眸,黑长的睫毛上也落下几点星光,手握住话筒开始唱了。 so, tonight(今晚) i will dress you up with a bunny hat(我想给你带上一顶兔子帽) hey,it’s finally the end of a day(嘿…辛苦的一天终于结束了) please give me a hug and say you are doing great(请给我一个拥抱然后对我说你做的还不错) wait, don’t go away(等等, 先别急着走) you o stay(留下来陪陪我吧) … … 她明明不是那样明媚乖俏的性格,在台上时却呈现出了另一种姿态。声音甜美,场下有的人不顾老师还在就公然拿出了手机站在凳子上录像。 “谢谢,治好了哥们的多年斜眼病,看得老子眼睛都直了!” “魔鬼身材,少女音……啧啧啧,今晚我得录下来反复听,当成床前哄睡曲。” “他妈的我都不想揭穿你这狗东西!还哄睡曲,你这死变.态的撸.管曲吧!” “哈哈哈哈哈谁说的明艳大美女不能是甜妹啊!这张脸就没有她不适合的妆扮。” “这不比那个柴近芝还好看?我女神真是什么风格都驾驭得住!” …… 歌声在最后一个音节上结束,琴声也停止。 施今倪站在舞台上等着樊新向她走过来,带着人一同鞠躬,作为这场表演的收尾。 掌下喝彩声十分给力,如潮般涌向台上。甚至有胆子大的男生公开示爱,向朝幕后走的施今倪喊了句“女神,想原地和你结婚”! 不过下一秒,那支开着手电筒的手机就被蹲点的教导主任给缴获了。 一曲结束后,施今倪在后台拿起了件外套穿着,躲在幕后又往台下确认般看了眼,发现的确没有看见那道身影。 她拿出手机时,才发觉有两条【他】的未读信息:一是告诉她,他在哪。二是让她现在过去。 本来就是一月初的天气,礼堂舞台和观众席看台上的空调开得大,穿着裸露肩颈和手臂的礼服上台演奏时都不觉得冷。 但是离远了场地和人群,施今倪就被窗口的风吹得打了个喷嚏。 她是在楼下的洗手间外面看见漆司异的,但是他身后还蹲着一个哭花了脸的张雁。 “怎么了?”施今倪皱着眉,直奔张雁而去。蹲低身,把手上打算用来卸妆的湿巾递给她。 张雁大概也是觉得难为情,埋在她胸前缓了几分钟。施今倪任她靠着,手放在她背后轻轻拍着,捋了捋她乱糟糟的头发。 “你弄脏她裙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