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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番之后,我不再停留,带上那身粗布衣裳,借着夜色,翻墙遁出聚贤居。桓瓖说得没有错,凡有产业者,必有出入账目。侯钜这样的人也不例外。他作jian犯科无非是为了敛财,若无账目,他便无法掌握资财之数,故而必有一本记录往来的账册。如今虽风头正紧,然而沈钦刚到海盐,据方才桓瓖所言,沈钦应当未曾对侯钜展露出手段。人皆有侥幸之心,侯钜就算警惕,定然也是相机而动,不会马上将账册销毁。故而我既然要帮桓瓖一把,重中之重也就在这账册上。至于那账册的下落也并不难猜,定然就在侯钜的手上。侯钜疑心颇重,这样重要的物什,交给什么人保管都不如自己拿着才安心。于是,我离开聚贤居之后,径自往县府而去。县府在海盐城南,占地颇为宽敞。它分为两半,前面是官署,后面则是县长的府邸。夜里,官署大门紧闭,我径自绕到后面,翻墙而入。时值人定,宅院中甚是安静,没有什么人走动。这个地方我来过两回。侯钜是个惧内的人,海盐县城的人都知道,如果要讨好县长,那么就要先讨好他的夫人何氏。而我一个从外地来海盐做生意的妇人,想要长久,破点财与县府走走关系还是必要的。于是每年临近年节的时候,我都要到这县府中来一趟,给何氏送几匹时兴的衣料。只不过何氏未必知道我,因为除了虞家之外,但凡要在海盐县做些生意的人,无人不须孝敬。何氏一个官家贵妇,自然不会什么人都见。于是我每次来,出面接收的都是府中的管事,堂而皇之地拿着一本册子,来一个勾一个,谁没送礼一目了然。我并不白来,两次之后,这府邸中何处有什么屋舍,已经摸得清楚。毕竟对于我这样的人来说,偷鸡摸狗的勾当乃立身之本,无论在何处,官府这样的宝地都万万不可错过。如今,果然还是用上了。我先去了一趟庖厨。那里没有一个人影,片刻之后,我做完了事,顺着墙根,又奔往侯钜夫妇的院子而去。才接近,突然,我听得一阵狗的狂吠声。循着看去,忽而见一点灯笼光在回廊的另一头闪现。心道不好,我即刻躲到附近的树丛里,顺手从怀中掏出几粒小丸,抛出去。没多久,几个仆人牵着两条狗追了过来。接着灯笼光,只见那是两条体型肥大的猎犬。它们显然是嗅到了我的味道,径自朝树丛中冲来,没多久,却在几步开完止步。它们低头在草丛中翻找着什么,舔着嘴,未几,倏而发出低低的呜咽声,打起了喷嚏来。“出了何事?”一个仆人疑惑地说,低头查看。那两只狗却仍然打着喷嚏,头一甩一甩,像是被什么呛住。“啧,什么也没有。”另一人四处看了看,道,“这院子里黄鼠狼多得很,定然又是闻到了那些畜生的味道,将我等拖了来。”有人打个哈欠,抱怨道:“主公也真是,近来总这般疑神疑鬼,海盐县城中谁人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来偷他……”“少说两句。”旁人将他打断道。众人嘀嘀咕咕,没多久,牵着两条仍然打着喷嚏的狗走开了。待他们走远,我从树丛里出来。方才那些小丸乃是专门用来对付猎犬的,其中有麻痹之物,只要舔上一点,便可教猎犬嗅觉失灵。不过从此事上看,侯钜这院子里连猎犬都用上了,想来必有鬼怪。我沿着墙根往前摸索,没多久,到了主屋卧室的后窗下。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人声,一男一女,似乎正是侯钜和何氏。“……连个寒食都过不好,那司盐校尉到底何时走?”我凑近窗子,只听何氏道语带埋怨,“不就是个司盐校尉,前面也不是不曾来过,也未见你怕成这般。”“你知道什么。”侯钜道,“钱唐那边的几人是怎么倒霉的?不可掉以轻心。”何氏道:“便是再大的官,岂有打点不得的?定然是他们不曾好好孝敬。”“孝敬?”侯钜冷笑,“你可知那沈钦是什么人?皇亲国戚,圣上的表兄弟,太子的舅父。将来沈氏当权,半个天下都是沈氏的,你拿什么孝敬?”何氏不耐烦道:“好了好了,这般大声做甚……”侯钜又嘀咕了两句,还待再说下去,突然,外头传来一阵嘈杂声。“……失火了!庖厨失火了!”二人的话倏而打断。我则放下心来,成了。☆、第132章寒食(下)庖厨的方向,浓烟滚滚,夜里,屋顶上的火光尤为显眼,估计整个海盐县城都能望见。我为了保证这势头,□□下得十分足,恐怕就算这府上的人都一起去救火,也要忙碌上好一阵子。此举用意有二,其中之一,乃是把侯钜夫妇引开,让我好好地搜一搜这房子。但侯钜没有如我所愿。管事来禀报火情之后,何氏坐不住,要侯钜跟她去看一看。侯钜本也是这般想,我已经听到了脚步声往门外而去,不久,却又停住。“你去看看便是,我留在此处。”侯钜道。何氏埋怨了两句,随即走开。我心中不禁有些失望,随即又更有了信心。连家中失火也不能让他离开,这屋子里果然有名堂无疑。我想了想,觉得自己也不必费力去搜了,让侯钜自己将那物什带出来看看更合适。聚贤居距离官署不算远,那里面的人不到一刻便可赶过来。宅里的人大多被火情吸引了去,这个地方就更不会有人来巡视了。我不再藏着,从怀里掏出装□□的小瓶子,在主屋四周设好了点火之处,又不紧不慢地拿出火石,打火点上。虽是春夏之交,但最近几日不曾下雨,物燥易燃。这屋子乃是木构,火苗很快从廊下蔓延而起,舔上窗台。侯钜坐在屋子里,对外头烧起的火浑然不觉。首先发现的,是来向侯钜禀报火情的仆人。只听他惊慌失措地大喊:“主公!屋子着火了主公!”侯钜起初还以为他说得还是庖厨,但发现火光的时候,也显然吃惊不小。他一边喝令救火,一边急忙跟着仆人跑门,但没多久,他似想起什么,又折了回去。我就在正门不远处的树丛里观望着,只见他再跑出门的时候,怀里抱着一卷书册,厚厚的。这就对了。侯钜到底是个放不下的人,即便手中这物什是那能陷他于绝境的罪证,他也舍不得就这样让它毁去。他要离开,我自然须得跟上,穿着一身玄衣却是不好行动。于是我躲在院子里的树丛后,将那身粗布衣裳拿出来,正打算换上,忽然,又听得一阵嘈杂。望去,却见是何氏匆匆走了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