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云罗】第十集 寒梦横江 第八章 千里追风 但恨痕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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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4月10日 第八章·千里追风·但恨痕浅 春雷击散了冬雪,缠绵的雨丝终于开始亲吻大地,以最温柔的方式唤醒在坚 冰中沉睡的世界。 山中有灵鹿奔走,旷野有草兔觅食,更有数不清的蛇鼠虫蚁都一同被震醒了 过来,在润如油的春雨滋养之下生机盎然。 寿昌城头仍是严阵以待,四面城墙上刀锋箭锐,随时等待燕军的攻城。而燕 军则寂寥得多,仿佛所有的杀气都被营帐包了起来,翻涌着,积蓄着。 韩铁衣不断地在城头逡巡,远眺,沉思。身为守城大将,更是接过统领盛军 安然返回江南的剑印,事实上,他已是盛军的大帅。懦弱多年的盛国甚至找不出 一位足以服众的大将,韩铁衣无论名气还是能为都是众望所归。 等待最是让人焦躁,尤其是在燕国的地界上,僵持时巨大又无法宣泄的压力, 会像铺天盖地的阴云压在盛军的头顶。在等待中恐慌,在恐慌中等待。谁都不知 道城下的燕军什么时候会攻城,亦或者他们的援军什么时候会抵达,让这群准备 撕碎城池的猛兽又添上锐利的钢爪。 传递消息都变得越发艰难,燕军的斥候疯了一样扫荡外围。莫说更远的地方, 寿昌,陵江与葬天江水寨这三处想要书信来往,信使都是九死一生。且城门常闭, 信使要出去都得用绳索吊出城外。——随即他们就会遭遇燕军斥候的截杀,能不 能保下命来将信送到,谁也不说不准。韩铁衣自也有稳稳当当将信送到的办法, 但在当下还不是时候。 城外的营寨里杀气若隐若现,似乎在目力无法企及之处,还隐藏着什么可怕 的东西。 「你不会只有这么点吓唬人的本事吧……」韩铁衣喃喃自语:「既然不只这 点本事,那便只有一种选择了。」 相比起战前的肃杀,陵江城里便有些别样的情怀。粮草与军械俱都充足,但 城池与壕沟比起寿昌来要差了些,驻守的兵马也少了足有一万人。可若说起士气, 陵江城里绝不比寿昌城更低落,甚至还要高出一筹。 每逢清晨,那位英姿无双又娇丽绝伦的女将便会巡视城防。她迈着一双长及 常人腰际的美腿,自然地跨出,自然地屈折,又自然地落地,交错间尽显笔直修 长,丰腴有力。而那只连甲胄都无法掩去的翘臀,就这么自然地迎拱,自然地甩 动,足以令人眼花缭乱。她的身边,一定有一位身高略矮些许,却一直和善地微 笑的美妇陪伴。美妇一样有一双奇长的美腿,行步时小腰扭摆得更加性感。 女将威严,美妇和蔼,她们像一对天生的好搭档融合在一起,亲密无间。然 后就这么简单走过城池的每一寸,以不可思议的魅力吸引走所有的目光。走到哪 里,哪里的兵丁就会把腰板挺得笔直,把眼睛瞪得大大的,待她们走得看不见了 才依依不舍地收回目光,再精神百倍地握紧手中的钢枪,向着城下虎视眈眈。 今日她们没有刻意看我,那就表现得更好些。今日韩将军没有朝我点头,那 就表现得更好些。今日陆仙子没有朝我微笑,那就表现得更好些。 军心是个很玄妙的东西,凝聚在一起的时候就不容易散,可以扛住山呼海啸。 可一旦有了裂痕,一阵微风也能将它吹得支离破碎。韩归雁已不是十五岁初 掌一军的雏儿,她历经战火的洗礼,战功彪炳。且较之从前,她更知道如何将已 凝固的军心加上一层又一层的精钢盔甲,令它坚不可摧。 东城的兵丁正在加固城防。陵江城被攻下时,这一带的城墙受损严重,缺口 无数不说,还有不少砖石已斑斑驳驳,若再遭逢连场攻城有垮塌之忧。韩归雁与 陆菲嫣巡视一圈,最后来到此处。 与哥哥一样,韩归雁每日都要远眺燕军营寨。立在城头大风吹拂得大红披风 像旌旗似地猎猎飞舞,女将目中射出锐利的寒芒,似乎不愿错过城外的每一分土 地,要将一切尽收眼底。 「燕军还是没有动静,就这么等下去么?」陆菲嫣虽不是第一回上战场,也 历经亭城的生死悬于一线,但这么压抑的战局也让她胸口沉闷,恨不得大战一场, 死也死个痛快。 「放心,我们难受,燕军一样难受,不会一直等下去的。」韩归雁缓缓摇头, 遥指城外道:「他们只是在等一个时机。」 「何解?」多日来,韩归雁还是第一次做出了判断,令陆菲嫣精神一振。 「我天天在这里眺望,发现一件很有趣的事情。」韩归雁嘴角挂起神秘的笑 容道:「这座营寨立得古怪,方位,朝向似乎都特别地讲究,让人看不分明,不 过你看那里。」 顺着韩归雁纤长的葱指,陆菲嫣看向燕军大营西面 离营门口最近的一处军帐: 「这座帐子里每日到了饭点都会有五十六名军士进出,我看了四天,才看出来每 一回出来的五十六名军士总有几人此前没有见过。」 「嗯?我听不太明白了,是说换了人还是?」 「没有换人,军伍到此都是列好了阵势的,不能随便变换营帐,就算要换, 也没有一日三换的可能。我猜测帐子里看似住了五十六名军士,实则远远不止, 敌将隐藏了真实的兵力!」 「不止十二万人?」陆菲嫣吃了一惊,若不是韩归雁经验丰富,目光又毒辣, 怎能看出其中的蹊跷? 「绝对不止!」韩归雁面色罕见地凝重,丝毫不为看破了敌军的玄机有半点 高兴道:「这一招虽妙到毫巅,却缺了细致。其实想不让我看出来也很简单,只 消将边界的军帐依实设立,在目力难以企及之处的军帐藏兵,便能实打实地藏住。 敌将的手段这么高超,这一点事轻而易举。所以,他还是在故意这么做给我 看。「 「既然要藏兵,又故意让人发现,我要听不明白了……军士挤在帐篷里可不 好过,岂不是打击了士气。」 「我也还猜不透。不过总算知道了两点,有一点好处:燕国实在派不出援兵 来了,我们的对手就是城下这一些,否则他看透了二哥的阵势止呕,连藏兵都不 必要,只需衔尾咬住,待燕国援军一到,我军势必大败。看来燕国和草马黑胡一 战损伤也不小,至少短期之内缓不过气来。陛下的眼光魄力……光这一次下旨主 动出击,便不枉他在长安吃了那么多年的苦头。」 「你能确定,那便是确定无疑……」陆菲嫣有些心疼地看着烦恼无穷无尽的 韩归雁道:「这一点是好处,另一点便是不好的了?」 「唉,只能说可惜了。」韩归雁展颜一笑,撅了撅唇道:「先前他的兵力不 济,不想开战,所以故布疑阵唬我们来着。现下是军已到齐不想唬了,所以把玄 机就给露了出来。只能说我军还是实力不足,若是从前的军士,哼,他敢在城池 前堂而皇之地立寨栅,我怎么也要打上一场再说!」 「我算是明白了。」陆菲嫣长舒了一口气道:「敌将准备不足,却不能再坐 视寿昌城一带再被我军侵蚀,只得仓促南下。彼时我军风头正盛,燕军分兵各路, 分头南下,真要是两军若是殊死一战结局难料,就像白鹞骑一样。敌将才用了折 衷的方式,一边吓唬,一边逼近。只是这样看来,这人有些可怕了……」 「是呀,旁的全数放走,只盯住这里,拖住了寿昌城,就等于拖住了全局。 不仅眼光毒,还能不贪功,和燕国这帮骄兵一点都不同,不知道是哪位大将 如此老到沉稳。「韩归雁遥指城外道:」近日会有一场雨,待雨过天晴就是敌军 攻城之日!倒想看一看这位将军的真面目。「 最后来到东城不是不重要,正因太重要,韩归雁与陆菲嫣今日会在东城这里 呆上一整天,若无要事不会离开。女将从城头下来之后边行边听着别部司马念着 说不完的要务,见一旁搬运方石的士兵累得满头大汗十分吃力,随口应答军令, 一边戴好了天蚕丝手套。 搬运方石的兵丁见将军前来,忙鼓起吃奶的力气。无奈气力将尽,方石又分 量不轻,起身时一个踉跄,只能死死咬着牙以免方石掉下来砸伤了人。韩归雁赶 上两步双手一托微一运力,将一块数十斤重的方石搬上了推车。 「将军……」兵丁满面通红不知所措。 「无妨,累了就歇一歇,本将来替你一会。」韩归雁伸手一指示意兵丁歇息 一阵,回过手来,又一块方石被搬上了推车。 「将军不可!」在此处督军的骑都尉与千夫长忙跪了下来,骇然劝道。 最新找回4F4F4F,C〇M FF23;OM 「你们连日辛劳本将自然知道。人要歇息,加之军情紧迫有何不可?你们是 瞧不起本将么?」韩归雁俏脸一板,凤目扫过时若冷电横空道:「司马大人继续 说,你接好了!」 又是一块方石被举上了车,砰地一声两块叠在一处,登时令车子一沉一歪, 若不是兵丁得了警示慌忙扶稳推车,几乎 要翻了去。 「好了好了,赶紧去忙你们的,这里多我们两个人不碍大家的事。」陆菲嫣 同样带上了天蚕丝手套。她不比韩归雁身负神力,便以掌压在方石边沿一按一拨。 那方石倾倒下来,她又伸掌一托一送,轻轻巧巧地也将方石送上了推车。 「韩将军,陆仙子,属下惭愧。」骑都尉与千夫长羞愧满面,忙起身欲去帮 忙。 「不用,我们做这些不费脑子,可以一边做,一边处置军务。你们不必在此, 且看哪有兄弟忙不过的,去帮一把手即可。」 「得令!」 韩陆二女相视一笑,各自会心。 时日近午,二女一边打理军务井井有条,一边四处搭手帮忙,即使各负惊人 的武功也是忙得香汗淋漓。看着西城的修缮进展越发迅速,二女才拍了拍手,抹 干了额头汗珠暂时离去。大将领头,还是女子之身不避辛劳与尘灰,兵丁们谁还 敢有半句怨言?除了再不敢有二话,埋头苦干效率倍增之外,韩归雁随口处置军 务,个中精细处妙不可言,大庭广众之下听在众军耳中,再望向女将时时在惊艳 以外,尽是敬佩之意。 「你还学得挺不错,咱们家用来收服仆从下人的法子,被拿来用到此处来了。」 陆菲嫣情知上午这一趟功效卓著,唇瓣微动着窃窃道。 「只是学,还做不到吴郎那样没有半点架子。」韩归雁从来不掩饰施展能耐 时的得意,神采飞扬着低声道:「哎,实在想不透他是怎生待人的身份没有半点 瞧不起的。」 「他只瞧不起人品低下与没本事还不肯用功,出身高低在他心底无二。」陆 菲嫣媚目流转道:「他那个人一贯怪异,常人理解不来,也未必和他一样才是好。 我看今日的功效比前几日还要好。「 「累了大半日,当然要有回报,嘻嘻。」回了临时的府邸左右无人,韩归雁 便伸手挽起陆菲嫣道:「这里收服人心都是小事,陷阵营里要收服人心才是头等 的大事难事。也不知道盼儿现下怎么样了,服服帖帖了没有?什么时候和她娘亲 一道儿乖乖滴听话。」 「你……要死了……」陆菲嫣大羞,伸手便去捏韩归雁的腰rou。 「咯咯咯……」韩归雁笑若风中银铃,拔开长腿轻燕般跑着去了。 雷声阵阵,涌动的浓云里积蓄着春雨,不一时就下做平吞原野的连绵雨丝。 冬季的余寒尚未过去,刚有些温暖的天气被初春的冷雨一淋,颇有浇灭了豪 兴之感。 一连三日的春雨,目力可见地染红了远山的桃花,漂白了河边的柳絮,涂青 了辽阔的旷野。春光的浪漫,却随着燕军大营里越发响亮,响得盖过了春雷,直 令寿昌陵江两城都震耳欲聋的战鼓声而支离破碎。 城外泥泞的旷野似乎激发了燕军的士气,让燕军将士们一刻都等不下去。燕 军大营在原本的安静肃穆中陡然升起杀气来。这股杀气浓烈,凶猛,被雨丝浇筑 时尚且越烧越旺,待春雨一停,空中阳光高照,杀气更像火上被泼了一碗油,腾 空扶摇而起,令人不寒而栗。 「敌军准备攻城了!」韩归雁单手握住腰间的鞭柄,手掌不由紧了紧喃喃自 语道:「要用什么方法呢?」 猜测了多日终于要面对现实!盛国大军虽被压制在城池里动弹不得,仍通过 斥候们拼上性命的探查打听了些许情报:例如盛国骑军四万已悉数抵达寿昌城一 带。骑军在攻城,尤其是寿昌和陵江这等城高壕深的大城时用处不多,却足以威 慑周边诸城令其不敢妄动。——离开了城墙的庇佑,寿昌与陵江自顾不暇的情况 下,分散的盛军又有哪一支部从能与四万精骑相抗衡?就算是陷阵营来了也不成。 也幸好陷阵营路遇白鹞骑之后拼死一战将对手打残,否则白鹞骑前来汇合之 后寿昌的压力会更大。 如此一来,燕军不去吃饵,瞄准了寿昌与陵江两座城池,也是最关键的阵眼。 寿昌陵江也无暇他顾,这里便成了胜负的关键之处。 雄壮的号角再一次响起,在东城城墙后就地小憩的韩归雁警觉地醒来,朝着 城外一望。 正是黎明时分——明月落地,繁星退散,雾色浓稠,红日未生的至暗时刻, 连火把都在雾色中显得朦胧。韩归雁只觉城外的雾色里人声嘈杂,燕军大营里罕 见地早早升起连片的火焰,仿佛这只可怕的巨兽睁开了身上无数只血眼。这才是 燕军的真正实力,不是从前在两国边境那些懈怠,疲惫,又带着轻蔑眼光的燕军。 这支可是精锐中的精锐! 「别害怕,我们很强!」韩归雁全身披挂逡巡于城头,挨个地向驻守的军士 们打着气,每当她走过一处,那一处的军士们便将背脊挺得 更直。 信心不仅来自于亲临前线的大将,也来自于充足的准备。盛国的军械实在太 过富余,借助着城壕,燕军也不是三头六臂的怪物,再强也足以一战!这里不是 一望无际的草原,无城可守。盛军也不是头脑简单,只恃勇力的草马黑胡。更何 况历经此前攻城略地的历练,曾经羸弱的盛国大军无论经验还是勇气都已倍增, 战力已是翻天覆地的变化。 「诸军严守其位,退后者斩!盛国之脊梁,由此而始!」 韩归雁话音刚落,燕军大营里便又响起了号角! 连日来的第九次号角,雄浑而悠长,经久不绝。葬天江面之上红日破水而出, 红彤彤的朝阳一照,才见不知何时燕军已列队完毕,似长龙一般自西南与东南两 面营门口鱼贯而出。 陵江与寿昌相距不远,加上葬天江水寨的掎角之势,已注定燕军需得分兵作 战。但从城墙上望下去,韩归雁居然分不清燕军的主攻方向!女将心头一惊低声 赞道:「好胆色!」 「怎么?」陆菲嫣也已披挂停当护卫在韩归雁身旁,闻言不由下意识地按住 了剑柄,只觉手心里都是汗水。 「他两座城都要攻,一起攻,且……不分主次!」 陆菲嫣倒抽一股冷气,没有先后,没有主次,不仅意味着敌将下定决心要拿 下两座城池,不准备放跑一个,且战斗会极其地惨烈:「水寨怎么办?」 「不能动,一动就会乱!野战不是燕军的对手,只有躲在城池和江面上,才 是避开燕军铁骑的上上之选。」话音刚落,果见寿昌城里就燃起了红色的狼烟, 那是韩铁衣下达的全军固守军令!韩归雁凤目连眨道:「暂时我们只能靠自己!」 交锋开始得突然又很平静。燕军开出大营,简简单单地屯军于陵江东城下, 一眼望去不下二万人的大军在集结,鼓噪。匠师们则在盾阵的掩护下开始搭建箭 楼,当是用作箭手们掩护攻城之用。 相比起东城面临的严峻压力,陵江城其余三面城墙下,燕军只是分出极少的 一部分兵力远远观望。 燕军大军压城,逼而不攻,十分耐心地等待箭楼建造完工。敌将显然已听说 盛军的箭雨猛烈,强行攻城将会损失惨重,才这般不慌不忙。韩归雁下令放了一 轮箭,只是相隔略远想射中本就不易,燕军又有盾阵守护,收效甚微不说,反而 送了些箭枝给燕军。 一整日的时光,显得燕军好整以暇,盛军则随时提心吊胆。就这样又是一连 五日,燕军木制支架般的箭楼搭建完毕。长长的排楼状箭楼结实稳固,几与城墙 同高不说,也足以容纳千余名弓兵登楼。陵江城如此,想来寿昌城也是一般的情 况。 几在箭楼搭建完的第一时刻,燕军便开始攻城! 利箭若倾盆大雨朝着城头倒泻而下,云梯在盾牌的掩护下架上了城墙,全副 武装的燕军口咬长刀开始登城。陵江城头的盛军同样呐喊着,疯狂地朝城下投掷 石块,用锋利的长枪戳向登城的敌军。 躲在女墙后的盛军箭手不停地拉拽着弓弦,即使骨酸筋麻也不得不咬着牙, 一箭又一箭地射出去。而在城墙后方的弓手们则分列成排,在韩归雁的号令下调 整着高射的角度,弓弦的砰砰连声中,利箭越过前排近身殊死搏杀的同伴射向高 处,再呼啸着坠落进燕军阵中。 没有功夫喘一口气,喝一口水,燕军的攻势犹如涨潮的大海,一浪高过一浪, 无休无止,一打就是一日。不过一日的时光,陵江城头已布满了尸体。千夫长疯 狂地咆哮着,冒死探出头来以长枪攒刺顺着云梯爬近了的敌军。直到连持盾的护 卫都被射死倒下,箭雨将他射成一只刺猬。 韩归雁面目凝重!开战至今,原本驻守东城城墙上的五个千人队伤亡惨重, 补充的两个千人队又伤亡惨重。千夫长阵亡之后由百夫长顶上,百夫长阵亡再由 下一个百夫长顶上……如此惨烈的厮杀,比起燕秦之战时的凉州三关也毫不逊色。 只恨城墙容纳不下更多的士兵,否则韩归雁恨不得把全军都派上,将燕军先 压回去再说。 城墙之下同样都是尸体,燕军的损伤只有更大,更重。可是红着眼的燕军仍 然在不停地进攻,进攻!城外的箭楼无时无刻地与城中对射,来不及补充箭枝, 便捡起地上盛军射出的箭枝,或者中箭身亡的伙伴身体里的箭枝。 燕军不停地攻城,一队又一队,轮番冲锋,轮番攻击。那股决绝之心,仿佛 大将下定了决心要攻下寿昌与陵江,把掉这两颗横在眼前的钉子——一鼓作气攻 下盛国都城路上的钉子。 这一战直打到了深夜,韩归雁已是不停地淌冷汗。她没有片刻歇息,且燕军 凭借更胜一筹的战斗力,几番有悍勇的军士登上城头。她一边统领战局,一边左 右支援至今已困顿疲惫不堪。难以想象燕军大将强到何等地步,守一城尚且难以 支持,同时攻二城又该如何? 东城告急比起日间越发地频繁,伤亡之大远超估量,攻城的燕军仍然无休无 止,仿佛蚁聚。燕军大营的帐篷之下究竟还藏了多少兵马?攻势什么时候会暂时 止歇? 不知道。 韩归雁已在盘算四城军士的换防。燕军的攻势之凶猛远远超过了想象,再这 么打下去,东城守军的意志力再怎么坚强也会崩溃。可是北城处燕军又已在建造 箭楼,想来不久之后这一面也会迎来激战。即使想换防,又该怎么换?抽调哪里 的军士来换? 燕军大将到现在都还未现身,他如此地冷酷,凶狠。韩归雁甚至觉得如有必 要,这人会用将士们的尸体搭成rou梯以让将士们登上城墙。韩归雁知道自己遇上 了前所未有的大敌! ……………………………………………………………………………… 「情况怎么样了我……去他娘的!」吴征忍不住大爆粗口,寿昌陵江之战已 打了十日,陷阵营至今还是原地待命。他心急如焚却不敢在将士面前表现出来, 无时无刻都得端着个智珠在握的模样。可是内心的煎熬更甚,陵江与寿昌城不仅 关系着盛国与吴府的未来,更有诸多自家最亲近的人。 最新找回4F4F4F,C〇M FF23;OM 「燕军用换军之法攻城。他们居于城外旷野,军士调动,阵型变换更加容易。 这十日来打了足有七日,韩二哥和雁儿都已疲惫不堪。五日前我从陵江乘了 扑天雕飞去寿昌城,直到今日韩二哥才遣了我回来,也没交代什么,只说大军依 然原地待命,等候调用,至于旁的,大人自然知晓,不知何意……「瞿羽湘满面 风尘,这一路赶至陷阵营扎寨之处,来不及歇一口气便匆匆忙忙将战事说了个大 概。 「十日打了七日?」吴征吃了一惊,急道:「损伤如何?」 「尸横遍野!我所知的是,初时驻守东城的五个千人队几乎全军覆没。雁儿 在五日之前还可遣军换防,如今北城战火又起,西城处燕军也在修建箭楼,战事 一触即发。接下来恐怕连换防的军旅都没有了……」 「不可能……燕军有那么多的兵马难道看不出来么?」如果守城的盛军死伤 都如此惨重,那么攻城的燕军只会更多。燕军还能轮番发动攻势,只能说明燕军 的兵力远远比估计的要多得多,绝不止十二万步军加上掠阵的五万马军。吴征把 眼睛瞪得像牛一样大,喃喃自语道:「燕将准备用尸体把寿昌陵江给埋了不成?」 「有!」瞿羽湘咽喉有些干涩,哑声道:「燕将藏军于营寨,现下来看,可 用于攻城的军士大致有十五六万之多。现下只是一面开战,等到四面开战之时, 死的人会更多,更可怕……韩二哥说不必管他们守城艰难,大人肯定有办法,若 ……若再不快些拿主意,恐怕就晚了!」 「大人你个头!自家人在这里,又没外人,还一口一个大人干什么?」吴征 心情烦躁,盯着地图随口骂道。 「老爷……」 「这还差不多。」吴征咬得牙关咯咯作响,恨声道:「比预想的还要艰难几 倍……办法我有,当然有了……」 他自言自语着回身看去,只见顾盼与倪妙筠神色紧张。与吴征一对视便知他 已有了决断,二女目光登时平静下来,只是警告意味甚浓,分明在说:「不许再 丢下我们。」 这两个丫头,什么时候串通一气了?吴征没好气地瞪了她们一眼,惹来更为 娇蛮的回瞪,登时缩了不敢再逞强,陪着笑脸道:「以我的文韬武略无所不精, 怎么会没办法呢对吧?哪,你们来看。寿昌,陵江周边的城池与水寨连成了一只 口袋,谁进来都不好受。别看现在燕军叫得凶,损失只会比我们更大。这阵势可 有个讲究,叫八门金锁阵,铁衣还特意教过我。而且啊,这一回他可是依山傍水, 借助地利布阵,高明得不得了。只等燕军这口气xiele,便是我军反击之 时,到时 候口袋收紧,燕军必然一败涂地。你想想,他们攻,我们守,这叫以逸待劳,哈 哈哈,依我看这一战必胜!」 「嗯。」 这么不热情的吗?吴征郁闷揉着下巴的胡桩道:「只是燕军现在叫得凶,也 怕他们万一狗急跳墙,我们的损失也大,这就划不来,咱们得他们找些麻烦,让 他们不仅打着累,还不得劲儿,有力使不出来!你们看看,我军现下都在严阵以 待,轻易动弹不得。还有谁能动呀?」 「我们。」 「对了。只有我们能动,还很容易动!铁衣让陷阵营就地待命就是要保留这 颗活棋。铁衣领兵是什么能耐你们都知道了,加上我和他是什么关系?他给我的 军令定然是轻松不流汗,还没危险的事儿。这不寿昌那里都打成一团乱麻,我们 这里一点风都没。太清闲了有些过意不去,好歹去干点捣乱的事情就好。」 「有道理。」 「当然有道理了。这里大军不能动,动了暂时作用也不大,撞上了燕军铁骑 野战不划算,在这里据着营寨也不怕他骑军冲击。只消有小股人马就行了,这事 难不倒我。」 「很好,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我带点人去就行了,多大点事?你们在这里协助卢元洲打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