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盖曜容华 第215节
陈蕴再度看了看时辰,如果眼下做,是可以同四小姐还有陈影会和,安然离开,也可以告诉四小姐,府中看起来诸事正常,他也见到王妃了,王妃也看上去一切都好,但分明他已经觉察出来什么,如果眼下走,未必还有这样的机会,陈影有分寸,眼看约定的时辰将至,陈影会带四小姐先行离开,那暂时安稳,他能感觉,平远王府世子抵达淮阳,可能会引起什么变化。 再三思量,陈蕴还是觉得等到平远王府世子离开淮阳郡王府之后再说,否则,再探一次的机会其实会更少,而且,直觉告诉他,这里有问题。 陈蕴继续在府中逗留。 府中他尚不熟悉,虽然有四小姐之前手绘给他的简易地图,他勉强能知晓大概的地形,不露马脚之外,他不敢造次。 但府中的奇怪之处,随着他逗留的时间越长,越发显现了出来。 譬如,他来这里这么久都没有人发现他不对,甚至都没有多加询问过,应当只有两种情况,第一,对方早就知晓,但这条不成立,因为如果早就知道,不会放任他这么久在府中;那其二,就是府中这些人也才都被换掉,所以彼此之间也根本都不熟悉,所以才认不出彼此来。 而最后这个念头也让陈蕴心生寒颤。 如果是后者,也如果换成另外一个人,小心谨慎起见,稍微潜入的时间并不是那么长,也需根本不会发现得了,甚至觉得府中是安稳的…… 陈蕴不敢想。 但无论如何,听方才小厮的意思,平远王府世子稍后应当就会到府中,届时,或多或少应该都会看出些许端倪。 有些东西,一旦出现在人前,是藏不住的。 他要在淮阳郡王府中继续呆到那个时候。 第142章 会的 小心起见,陈蕴还是尽量躲避其他人,也想趁平远王世子抵达府中之前的这段时间,尽量摸清楚府中的情况。 四小姐的母亲,也就是淮阳郡王妃,他方才已经远远见过了,但这么久的时间,他还没有见过淮阳郡王,涟宋公子,涟恒公子。 涟恒公子的住处,他先前就已经探过。没有人在,苑中也没有人值守,所以很容易可以判断出来,涟恒公子人不在这处。 陈蕴循着脑海中的图案,想再去主苑探探淮阳郡王情况。 他方才去过一次,见到主苑外值守的侍卫相对更多,他潜入要花费时间不少,所以从时间权衡,他放弃过一次,但眼下情况不同。陈影应当已经带四小姐离开了淮阳城外了,他有足够的时间排查。 陈蕴再次来到主苑附近。 之前来的一次匆忙,他确实看到主苑外值守的侍卫比别处都要更多些,也没有多想,这里是主苑,值守的侍卫多也是正常,但这次看得细致,暗卫的敏锐嗅觉让他慢慢察觉些许不同。 这些人除却在值守,护卫主苑安全之外,其实更像是阻碍旁人探视淮阳郡王。 陈蕴皱眉,想起方才见到苑中不少仆从都不相互认识,而且,还有淮阳郡王妃每隔一段时间就要看向日晷和铜壶滴漏的模样,又越发觉得主苑这处可能藏了古怪。 陈蕴环顾四周,主苑并非不能进入。 是需要时间。 陈蕴循着脑海中的地图印象,这些地图印象和四小姐说过的话,在眼前交织出一幅立体的画面。 ——爹娘所在的主苑,除了一条主路可以进入之外,还有另一条路。小时候,我和二哥经常从后苑的花苑处偷偷翻进去,这处不显眼,翻进去的时候,有一条很深的沟壑,沟壑一侧可以爬上去,然后抵达主苑中。这条路,应当只有我和二哥知道,虽然是小时候的事,但没听家中说起封过,所以,应当还在…… 陈蕴依着四小姐说过的路从后苑的花苑处翻入,的确是处有些深,可以藏身的沟壑,上面有草木掩盖,所以并不起眼。 陈蕴沿着沟壑到另一侧,翻出去的地方就在主屋不远处,主苑有值守的侍卫,但大多在前苑,后苑也有,但没那么多,盯得也没那么死。 陈蕴正在想怎么引开这些人的视线,忽然间,听到一声猫叫声。 陈蕴看向在树枝上打盹儿的猫,然后拾起手中的石块,往前一扔。 “喵~”得一声,猫从树上落下,伴随着一声声响,侍卫们纷纷转头,然后见是猫,并没有在意,而陈蕴在这间隙,从沟壑处翻出,到了后苑屋檐下,贴着屋檐一角翻了进去。 主苑的布局他知晓,眼下藏身的这处,应当是西暖阁的横梁上。西暖阁在外阁间的另一侧,同主屋不在一处,他想要去主屋看淮阳郡王的情况,就要穿过外阁间,从外阁间去到主屋,眼下看,几乎是不可能。 陈蕴思绪间,苑中有脚步声和说话声传来。 陈蕴重新藏回横梁上,不敢探头,只能从横梁的缝隙处往下看去。 西暖阁的房门是开着的,所以透过心暖阁的房门,隐约能看见两道人影入了外阁间中,一个年轻,一个年长。 他方才在府中没有见过这两人,但从其中一人的年纪,身高,模样,言行举止和对方的态度来看,难道,是涟宋公子? 陈蕴不由皱眉。 涟宋公子就是四小姐口中的大哥。淮阳郡王府的事,即便他早前不清楚,但这一路,尤其是抵达西秦国中出事后,他多少都知晓了些。涟宋公子不是四小姐和涟恒公子的亲哥哥,是淮阳郡王夫妇的养子,但四小姐是说,涟宋公子同家中一直亲厚…… 思忖间,涟宋开口,“袖城的事还不清楚,先不要让爹娘知道袖城的事,爹原本身子就不好,我怕他知道之后急火攻心,也说不清楚,再让人继续去找阿卿,一定要让阿卿平安回来。” 涟宋说完,一侧的老者应好。 这个人,陈蕴就看不清了,但在横梁上,如果动静太大又会被发现,可一旦两人入了内屋,陈蕴应当就听不清了。 迟疑时,又有脚步声入了外阁间中,“大公子!” 是另一个老叟。 听到这人声音,涟宋朝方才的身边的老人道,“曲伯,这些日子辛苦了。” 曲伯叹道,“王爷,夫人,大公子能平安回来就好,就是还没有二公子的消息……” 听到话题到了涟恒这里,陈蕴警觉。 但话题没有再继续下去,随着另一人的入内,曲伯离开了屋中,陈蕴没办法,只能继续听着。 而曲伯一走,屋门阖上,新入内的人唤了涟宋一声,“主上。” 主上? 这个称呼让陈蕴觉得古怪。 如果不是家臣,不会这么称呼涟宋;但这里淮阳郡王府,涟宋是淮阳郡王和王妃的养子,这么称呼更不合时宜。 除非,这人是涟宋公子的部署…… 那也奇怪。 方才当着旁人唤的大公子,眼下无人,唤的是主上。 陈蕴看着梁下,新来的这位老者,声音明显放小,只是因为刚好陈蕴正对着,所以隐约能看到他的嘴型,依稀也能从口型和细微的声音推测出说的话,“主上受惊了。” 陈蕴眉头拢得更紧。 涟宋也低声道,“没想到背后真会有人在晋州地界上做手段,想要取阿卿的性命,郭叔……” 陈蕴再想听,但涟宋的声音忽然压得很低,涟宋公子既然知晓有人想要四小姐的性命,那一定知道些什么。 但陈蕴听不清楚。 稍许一段时间,这个话题应当停止,陈蕴沉住气,又听涟宋问起,“永建呢?” 永建是涟恒公子的字,陈蕴再次警觉起来,是涟恒公子的消息! 无论是主上还是四小姐都想知道涟恒公子的消息,眼下忽然听到对方提起,陈蕴打起十二分精神看向对方口型,能看见些许,但又不真切,失踪,没找到,还在找,这样的字眼却在陈蕴口中跟随着念出来。 因为太入神,险些暴露踪迹,在涟宋看过来的时候,陈蕴躲回两根横梁之间的缝隙里,涟宋上前看了很久,确定是听错才作罢。 但也由得如此,两人就留在西暖阁中说话,陈蕴不敢再露面,也因为就在身.下的横梁下面,声音又小,他看不见口型,反倒没有早前听得清楚,很长一段时间的低声细语后,只听到涟宋公子那声,“先让人去寻阿卿,我怕她出事。” “是。”郭叔离开。 趁着郭叔离开时开门的声音,陈蕴翻身,正好能看见横梁下,涟宋公子端起杯子送至唇边,原本是要喝水的,却忽然不知怎么一般端着杯子出神,一直到很久之后,涟宋放下杯子,忘了没有喝水,撩起帘栊,入了内屋。 涟宋在,陈蕴不敢动弹。 良久,等到涟宋离开,陈蕴才寻了机会,从屋檐下离开。 等到偏厅附近时,听说平远王世子来府中了,陈蕴借打扫的活计和旁人一道留下,也伺机混进偏厅中。 “你是哪儿的?” 思绪间,有人问起。 陈蕴顿了顿,尽管背后冷汗冒起,还是握着扫把,低头道,“丁桂,刚被叫来的。” 他之前就听人这么回答过,所以断定不少人都是新来的。 果真,对方一听,没有觉察异样,只吩咐了声,“都出去吧。” “是。”陈蕴握着扫帚离开。 这道声音他刚才听过,是同涟宋公子起初在一起说话的,那个叫曲伯的声音。 对方已经吩咐了,陈蕴只得离开,也没有回头看,又正好同淮阳郡王妃照面而过,对方看了他一眼,他颔首,对方略微皱眉,陈蕴已经跟随旁的打扫的小厮一道离开,陶凝织回头看了他一眼,确实不认识此人,但府中眼下不认识的人太多了…… 陶凝织吩咐了声,“让人准备奉茶。” 身边的侍女应声。 陈蕴同旁人一道离开偏厅,往苑中去,正好与迎面而来的平远王世子遇上,而领着平远王世子一道的正是涟宋,两人说着话往偏厅去,路过陈蕴时,正好是涟宋开口,“劳烦记挂,专程来看家父家母……” “应当的,涟叔叔和陶姨可好?”卓逸也问起。 “家父还病着,母亲听说你来了,已经在偏厅等候了。”涟宋也应声。 “涟恒和涟卿呢?”卓逸又问起。 涟宋轻叹,“你也听说了,还不知行踪……” 两人从身边走过,陈蕴才顺势抬头看了卓逸一眼,对于这个忽然出现的平远王世子,陈蕴暂时还没有头绪,但眼下偏厅内是待不下去了,不仅偏厅内,连偏厅外的苑中也在撵人。 陈蕴不得不离开,但也尽量在偏厅附近徘徊。 约莫两刻钟时间,陈蕴远远见到卓逸从偏厅中出来,这次,没有涟宋相送,而是由方才的曲伯领了出来。 陈蕴没有避开,而是寻了差事低头。 “怎么没见史伯?”卓逸正好问起。 而陈蕴也正好想听对方怎么回答,曲伯应道,“世子有所不知,大公子让史管家去接四小姐了,还未曾回来……” “史伯去接的涟卿?”陈蕴驻足。 他方才没听陶姨提起。 曲伯颔首,“是,史管家去的,但还没消息回来,听说袖城出事,大公子担心,还不敢告诉王爷和夫人……” 卓逸会意,淡声道,“我知道了。” 曲伯拱手。 卓逸又问起,“那有涟卿消息吗?” 曲伯叹息,“还在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