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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鸨又来挑人,他心情很不好,刚来的货物就死了好几个,剩下的没眼看,但是新的货物又没送来。少女在被叫过去前,被那个女孩子拉住,拿了些灰尘往她俩脸上抹,叮嘱少女待会儿低着头颓丧些,少女听话的点头。 幸运的是,少女蒙混过去,那个帮助她的女孩子却被挑走了。 等少女再次见到那个女孩子,那女孩子身上穿起了很不错的衣服,甚至还开始佩戴起漂亮的珠翠,头上戴着缀着珠子的簪子,脖子上,手上都挂着夺目的首饰,同批的女孩子见状,惊奇地围过来,眼里似有些羡慕地看着那个女孩子,那女孩子是来找少女的。 先前少女干活时老是帮她,自己现在有了些底子,想着回报少女,少女愣愣地看着昔日干瘦的女孩脸上带着欢喜的笑容,不知作何感想,那女孩说起自己在里面碰到的其他jiejie,说她们对自己很好,还告诉她如何取悦客人,受客人们欢迎,这样她们分得的好处也越多,还悄声告诉少女,说有富贵人家的公子看上了楼里的花魁jiejie,说要替她赎身呢。 女孩子们听更加艳羡,小声感叹道,真好啊,果然漂亮的女子在这里总要好过些。也开始纷纷期盼着自己受欢迎的样子,幻想着自己有一天被人带走,过上美满的生活。 少女被挤到一边,她看着那些脸上带着幸福与期望的女孩子们那样快乐地笑着,有一瞬间她觉得,好像前些日子才死去的人,在记忆力模糊起来了。 她感到自己的思绪开始慢慢向某处滑下去,她在问自己,要在这里继续呆下去吗? 少女和郭嘉对面对坐着,忽然像是想起什么,问道,“我看你刚开始穿得,也不像是寻常人家穿得起的衣裳,怎么就流落到这里了呢?在自己家呆着不好吗?” 郭嘉“啧”了一声,想问少女,自己沦落至此,自己这副样子,别人不清楚,少女能不清楚吗? 但他忍住了,回答了后面一个问题,“我跟着兄长外出求学,学业完成后便打算在外谋事。留在家乡自然也好,只是,看着外面时事艰难,水深火热,难以按捺自己的一腔抱负。” “你们这些人真奇怪,别人都知道洪水来了往高处跑,你们倒好,哪里不好往哪跑,抱负真的很重要吗?比自己活着还重要吗?” “……是啊,洪水来了,看着那吃人的洪水,自然想跑,可是哪里跑得掉呢?你就没有什么,竭尽所能想要抵抗的事情?那些看了再也无法平息自己的绝望、恐惧、愤怒乃至憎恨的事情吗?” 少女想了想,平淡地说道,“有吧,有的。” 50.英雄时刻 新的一批货物送到了楼里,这一批是扬州那边剩下的,送到他们这楼里,老鸨看了喜笑颜开,去拾掇新的女孩子。 少女看到她的朋友,那孩子像是染病了,她被赶去一个偏僻的地方和其他生病的女子居住,那里每天都有被偷偷拉出去扔掉的女子尸体,少女远远地看到自己地朋友,正要上前打招呼,那孩子只是躲闪着往后,不愿少女接近自己,她还佩戴着那些首饰,只是劣质的珠子早已失去往日的光彩,变得斑驳起来。 这天少女起夜,看着小门那两个小厮鬼鬼祟祟地推着一辆车要运输尸体出去,少女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那两个小厮将尸体随意地往土坑里一扔,少女靠着微弱的光还是辨认出了那土里,是自己朋友的脸。 她不知道自己在那极度的愤怒里是怎么回到住处的,但这次她异常地恢复了冷静,她变得越发沉默寡言,她开始恨自己怎么就没那个脑子,在这呆了大半个月脑子都成糊了,她看向楼里的人的眼神不经意间开始变得凶恶。 她要逃出去,她也想让那些女孩子也一起逃出去。 她左思右想,终于想出了一个计划,但是她需要其他女孩子的帮助,有些人愿意,有些则认命,少女很焦急,但还是费心地告诉那些哪怕不跑的女孩子,自己今晚将会烧了这座楼,她们到时候记得要跑啊! 这个计划很快被泄露到了老鸨那,老鸨轻蔑地笑了一下,这种事情他见多了,但是想烧楼,倒也不能不管,他们打算守株待兔,等少女自己现身,少女早就准备好了点火的材料和工具,她正要去点燃,被突然冒出来的几个小厮一把按下。 她才意识到,自己大概是被人告密了,但是她顾不得伤心,反倒是压抑许久的怒火瞬间燃起,她愤恨地看着坐在远处看好戏的老鸨,喉咙里发出可怖的如同凶兽般的声音,拳头和棍棒如雨般向她砸来,在剧痛中却未感到一丝恐惧,她感到自己心里的那滔天的憎恨即将冲垮自己理智的堤坝。 下一秒,她猛地抓住其中一人的棍子,将人猛地拽向自己,她没有学过这些,只是本能地挥拳,每一下都带着她对眼前一切的极度失望和痛恨。那小厮的脸几乎被她打得瘪进去,脸上血rou模糊,她不去思考,看到其中一人腰间别着刀,她甚至感到一阵熟悉,毫无察觉地咧了一下嘴角,一把抽出来挥手一刀朝那人脖子间砍去。 霎时,血液如暴雨般落下,周围人不敢靠近她,老鸨气急,再三催促赶紧将她拿下,少女看着周围剩下的人。 她脑子里只有一个觉悟,逃出去,或是死在这。 她杀的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了,剩下的人惜命不愿接近她,老鸨也吓得起身,少女见状立刻转身就跑,她离开前摸出自己点火的工具,回头看了眼在夜间格外欢闹的青楼,她看到楼上有女子的倩影,传来女子的娇声,她设想过,如果她点燃了会怎样,这座楼会陷入一片火海,这些人都不知道这场火灾,许多甚至会在睡梦中死去,或许有些人能趁乱逃走。 但是啊…… 少女又往前看,这条街上,从来不止这一座青楼,无数的女子被接连不断地送入这巨兽的腹中,一座楼的失火,除了烧死无辜的人,不会有任何人去在意这场火的意义。 “可是,我该恨哪一个呢?”少女摸着茶杯问道,“我是恨的,但是不知道该怎么做,时间久了,我好像开始忘记那份感觉了。” 郭嘉说道,“若是有人能告诉你怎么做呢?” “呸,那董卓的西凉军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可怜啊,我的妻女被那西凉军的恶徒jianyin杀害,只有我一人逃了出来啊!” “唉,老兄,你别太难过。那恶人自有恶人磨,以后必然遭天谴。” “还天谴呢,人在雒阳过得可是神仙皇帝的日子,哪里遭报应了,成日美人环绕,日子过得不知道有多痛快呢!” “是啊,官府不作为,朝廷无能,可怜的……从来都只是我们这些穷苦百姓啊……” “是啊……” “唉,要是那黄巾军的张天师还在就好了,百姓跟着他,推了那祸乱的乱贼与昏庸的朝廷岂不更好!” “黄巾军早就跑完了,说什么胡话呢。” “没有黄巾军,那我们便去做那黄巾军!” “好!”“说得好,我以后便跟着老兄你了!” 其他人纷纷附和起来,大声叫好。 少女坐在路边的石墩子上看着那边高谈阔论的男人们,她能听得懂,他们失去了家人,想去抗争些什么,事实上,直到现在,她才有些了解黄巾军是做什么的。 她急忙用衣服遮住自己的脸,跟了上去,想看看那些人去做什么,少女如今长高了不少,衣服宽大让人分不出男女,她变得比过去更加谨慎。 等她悄悄跟着那些人走了一路,那些人情绪激昂,勾肩搭背地走着,等他们停下。 少女抬头一看,又是青楼。 那些男人们自然地被门口的小厮迎进去,他们打算在楼中美人的怀抱里好好商讨“举义之事” 少女看到眼前一幕,沉默地转身离开了。 再然后,她学会了认路,学会了识人,她对待恶徒更加冷静沉着,对待贫弱之人却仍保有那一份恻隐之心。 她走了很久,很久。 久到几乎十天半个月不用与人说话,她在长时间的缄默里,都快忘记如何开口发声,记忆中的许多事情也开始模糊起来。 她剩下的 ——只有归乡一个执念。 两人再度启程,似乎远远地已经能看到都城,邺城已在不远处了。两人已没有先前那般焦急,反而放松地以一个不快不慢地速度前行。 “我这人在外面摸爬滚打这么久,其实什么也没做成。我帮过人,也杀过人,现在只剩下我一个人了,我急着回去,已经很久没想过这种事情了,没感觉,也没空去想。”少女平淡地说道。 “可是迄今为止,你已经足够努力地活下去了。”郭嘉轻声说道。 “是吗……我不清楚,大多数人都是这么活着的。我并没有觉得自己特别在哪。”少女轻轻摇头,接着说道,“那些特别的人,或许会像你说的那样,带领着人争出一片天来。只是,我们这样的人,却从不在那样的故事里。” 郭嘉转过头看了少女一眼,少女也回看了他一眼,奇怪地说道,“怎么了嘛,我又不至于笨成那样!” 接着她垂下头,低声说道,“我们这样的人,这辈子啊,就光顾着给自己挣命了。” 但是随后,她又笑起来,看着郭嘉说道,“但我不后悔,毕竟人嘛,不管是谁,都有那种时刻。唔,像我那样意气用事,又一事无成。” 郭嘉的脑子里忽然被一个词击中,他脱口而出道,“一个时刻?” 少女疑惑但点了点头 两人到达邺城,顺利进入城内,郭嘉与少女去城里的酒楼投宿,郭嘉现在要去兑现自己与少女的约定,少女也给他鼓励,再三叮嘱他,别在求职的时候也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啊! 郭嘉被她烦的捂住耳朵走开,“听到了,听到了,两只耳朵都听到啦!” 少女跟着郭嘉去了袁绍府邸,她在街对面的铺子里吃东西,过了大半天郭嘉才出来,少女忙凑过去问他结果,郭嘉长叹一声,“袁绍仿效周公招贤纳士,但却并不会用人啊。” “所以呢?” “我加入了。” “真哒,那太好了,是天大的喜事啊!”少女确实发自内心地高兴。 郭嘉看着少女伸出来的手,哭笑不得地掏出预支的月俸,还清了自己被迫欠下的债。 他又感慨道,“虽然袁绍离合适的人选差远了,但他给的钱实在多啊!” 少女忙着数钱,听郭嘉说话忙点头。 两人回到客栈,即将分别。 少女临行前,想了想,对郭嘉说,“大哥,这一路上呢,咱俩也算共患难了,刚开始我一见你,就觉得你有八百个心眼子,多有得罪,你别往心里去。后面呢,我大概也听明白了你的打算,我没别的可说的,就祝你活得长命百岁吧。” 郭嘉微笑着看着少女,说道,“那便借你吉言。我也知晓了你的愿望,我答应你,以后在我的故事里,你们也会有一隅安生之地,甚至说,或许在不久的未来,会有更多的女子担任将领、国士乃至更高的位置,你可要努力活到那个时候啊。我们日后,活着再见吧!” “嗯,活着再见!” 少女翻身上马,坐在马上向郭嘉挥手告别,然后转身策马疾驰,离开了都城。 她隐约记得自己家的方向,一路上问了好些人,她终于来到一片树林,似有些眼熟,她的内心感到一阵激荡,她牵着马穿过一片田野。 然后停下,田野外,还是一片荒地。 她急忙拉住一个牵牛的农人,问道,“从前这里的房子呢?” 那农人茫然地看着少女,努力想了想,回答道,“你说打仗前的那个?” 少女忙点头,那农人缓缓开口道,“那些房子当时就被踏平了,但不知道是哪边干的,后来人都走光了,时间久了,这里早就没人来了。”说完,那农人牵着牛往田野里走。 少女怔怔地牵着马,凭借着完全模糊的记忆往家的方向去。 不知道走了多久,她彻底xiele一股劲,缰绳从她手中滑落,她整个人一下子跌下去,跪在地上。 她抬手捂住自己的脸,身躯开始颤抖,她的身体轻微晃动起来,忽然,她一头撞向地面,她的额头抵着这片故土。 终于,她放声恸哭起来。 51.风起 一年后 绣衣楼 “阿蝉,你确定那位长辈可靠吗?” “嗯。” “好。” 伍府 伍丹摆弄着侍女给她送来的一箱东西,神色似有些无聊。 忽然,她看见侍从引着一人进来,那人穿得甚是鲜艳,也不束发,伍丹呆在凉亭里,被庭院树木掩住,但或许是她的视线太直白,郭嘉顺着那视线看过去,冲着那孩子笑了一下。 伍丹歪了下头,确定自己应该没见过这人。 伍浮还有些事在处理,侍从请郭嘉在会客室耐心等待。郭嘉自然呆不住,出来走走,他见那孩子还呆在凉亭里,便走了过去。 “女公子在玩什么呢?” 伍丹听到那人轻柔地开口说道,她本来还在翻弄那箱子里的木偶,见有人叫她,忙抬头,软声问好道,“先生好。” 那人款款走进凉亭,自然顺畅地在旁边的石椅子上慢慢坐下。 伍丹像是忽然意识到,闺阁女子不该这般盯着外男看,忙垂下头,看着手上的东西,温顺地开口回答到,“是……袁尚公子送来的,一箱木偶。” 郭嘉像是也有些好奇,伸手去拿箱子里的东西,是一些女子木偶,身着华服,装饰精美,做工极其精细,关节灵活,一看便是花了大量人力物力做出来的——傀儡戏。 郭嘉用手指拨弄了几下那木偶的丝线,停手看向伍丹问道,“那女公子觉得这箱木偶,好玩吗?” 伍丹想了想,转头朝外面看看了,确认没其他人,她才微微摇了摇头。 郭嘉将木偶一一收好,小心地放回箱子里,故意叹了口气说道,“唉,恐怕袁尚公子还不知道自己精心准备的礼物,被心上人拒绝了呢。” 女孩的脸上立刻泛起了些红,她被郭嘉这般直白的话点破,有些不好意思,声音如同蚊子一般,细声否认道,“并不是……袁尚公子,也给其他家族的女孩子们送了礼,想来只是为了……示好。” 郭嘉支着头,将那孩子脸上的表情尽收眼底,他悠悠地叹道,“没想到袁尚公子年岁不大,竟这般世故……又滥情。” 伍丹没说话,郭嘉把盒子盖上,轻飘飘地说道,“既然不喜欢,那就烧了吧。” 正当两人沉默着没话说时,侍从前来请郭嘉去伍浮书房一叙。 伍丹对白日来的那位客人有些好奇,悄悄溜到父亲书房外面偷看,见那位客人在父亲的书房呆到了晚上,似乎在商议一件很艰难的事情,交谈的内容里似乎有“刺杀”“董卓”这些字眼。 西凉军 前些时日,军报处的小文官失踪,军中文书似乎缺了不少人。 贾诩正与李傕商议此事,忽然宫内来人将李傕叫走,李傕让贾诩一同前去,进入宫内,贾诩跟在后面,正巧看见袁基从对面经过,来处正是他们要去的宫殿,袁基正巧看见贾诩,向人微笑着点头示意,贾诩回礼。 随后,贾诩进入议事处,董卓正在发火,骂累了喝了口酒,阴恻恻地说道,“看来有人,是坐不住了。” 不久后 广陵王奉少帝之命前往解救伍氏一族,梅雨季节,外面大雨倾盆,雷声阵阵,与众人商议之后,决定从距离伍府最近的绣衣楼据点开始挖地道进去,只是雨天湿滑,地道易塌陷,但情势危急,刻不容缓,广陵王当即做好部署,下令援救开始。 伍府中站着不少西凉军士兵,广陵王根据线报,还算顺利地潜入并找到伍氏妻女所在的房间,广陵王在屋外听着西凉军嬉笑着,言辞轻薄,忽然听到其中一人大叫,原是伍丹的母亲见士兵摸了伍丹一下,拼死上去咬人,被重重打了一巴掌,一阵动静后,士兵离开。 广陵王推门进去,眼前是一吊死的女子尸身,她的女儿带着残伤在哭,广陵王急忙向前要将人带走,伍丹哭着不愿走,欲在此自尽随母亲一同死去,广陵王急言道,“今天这个以死明志,明天那个一死了之,难道董卓便能被降天罚,暴毙不成?这满朝文武、全天下的人都死光了,难道就能结束这乱世吗?” 伍丹瞪大着眼睛,泪眼婆娑着愣愣地看着广陵王,广陵王不等人反应,将人击晕带走。 少帝的自作主张自然传到了董卓那,几日后,少帝暗中托人将广陵王请入内宫,于大殿上喝下毒酒,广陵王大惊,不等她反应过来,外面便有侍从预谋般地叫喊起来,“广陵王谋杀天子,将其拿下!” 大殿火光四起,广陵王即刻冲出重围,在一阵掩护中狼狈逃离,走投无路之际见宫道上停着一辆马车,广陵王当即持刀进入车内,车中之人竟是袁太仆,她威胁眼前之人载她离开,袁基耐心询问宫中之事,听完后很快便同意解救, 董卓像是提前预知般下令封锁各处宫门,于各处都有盘查。于宫门处,不想,车外传来吕中郎将的声音,他听了袁基的回话,却仍然怀疑,逼人打开马车门检查车内,广陵王讶异,此刻并不是碰上的好时机,她很快便想出了方法,将亲王服饰脱下,散下头发伏下身去盖住容貌,吕布一眼看到车中的女子,只是微微愣了一下,神色不变,语带讥讽地放行了。 广陵王出了宫就要通知绣衣楼人员撤离雒阳,等她到达时,雒阳绣衣楼的据点燃起熊熊大火,所幸,众人提前获得信息,由傅副官带着收拾好大部分材料安全转移。 西凉军 少帝的烧毁尸身由军中检验,贾诩看着仵作验明,几个仵作比对了下,最后确认是少帝。贾诩闻言,点了点头前去汇报。 那场火灾波及的宫殿并不少,到处都在修葺清理,贾诩看着少帝饮鸩的宫殿残垣,若有所思。 回去后,他手下的人向他汇报搜查那失踪的文官一事,若是从军中叛逃是要问罪的,手下提供的一些线索不知为何都指向宫禁或是周围。 不久,他再次见到那位同僚,他屏退其他人进行单独审问,那小文官神色癫狂,看见贾诩狂喜地喃喃道,“正以治邪,一以统万……” 贾诩微微皱眉,传来军医替人诊治,务必将人弄清醒,医师奇怪地表示,犯人似是中毒,不过毒性微弱,故神志异常。 贾诩耐心等人醒过来,果然,小文官醒来时便是当初的样子,他似乎对自己出现在这里很疑惑,等他看清贾诩,不知为何有些警惕,贾诩注意到他神情的变化,笑了一下,询问起他的近况。 那小文官确定是贾诩后,神秘地说起自己的奇遇,贾诩侧耳倾听后,狐疑地看了人一眼,那人见贾诩不信,便激动地要向他介绍自己的新同伴,他们迎回自己的首领,似要酝酿起另一场风暴。 贾诩一一应下,小文官同意带他去看看他们的新教会。 他掩盖下此事,带着小文官离开,出来的时候正好碰见出去围剿绣衣反贼失败的郭汜,他大声向人抱怨,那人给的信息未免有些晚,他浩浩荡荡地率军前去,竟扑了场空,贾诩只听了几句,便匆匆离开。 董卓顺理成章地准备另立幼帝刘协,只是朝中反对之人颇多,雒阳以外的各路诸侯军阀同样多有不满。 次日,董卓正在殿内发火,贾诩习惯地在殿外站了一会儿,等里面动静小了些,才命侍从进去通传,不一会儿,门就打开了。 董卓站在雕工极其巧妙的书案后,两手撑着书案,书案下是被他扫落在地的书卷,贾诩脚步极轻,小心地避开那些障碍物,拄着拐走到书案前,董卓见是贾诩进来,一下子坐了下来,沉默着。 贾诩看了下董卓,又微微垂下头,斟酌了下开口道,“近些日子官僚大夫多有牢sao,各地军阀也不是十分安分,想必太师是为此事烦心。” 董卓看向殿门,冷哼了一声说道,“那汉室里的人,就没一个安分的,都敢放火烧皇宫,后面,可就是要本相国的命了!所幸那处烧的只剩下灰,我倒替人考虑,立了幼帝,那群士大夫白拿着俸禄,不知道有何可抱怨的?一个个上书就是要钱,倒是惦记着这皇宫里的修葺工程。” 贾诩想了想,语气轻松地提议道,“雒阳皇城焚毁,修缮劳民伤财,收效甚微。雒阳地处关键要塞,但城内又不似往日繁华,不若换一处都城,也省得各地诸侯对着雒阳虎视眈眈,太师也可高枕无忧,坐享齐人之福。” 董卓靠在太师椅上,仔细考虑起这个提议。 不出几日,他将此事安排下去后,便急着去看他新得的“绝色美人”。吕中郎将于内廷见到那位“绝色美人”,神情略有些诧异。 52.酒间 “阿蝉,还有多久到达颍川?” “禀告楼主,还有五日。” 董卓任命弘农人杨懿为河南尹,驻守洛阳。朱儁闻讯,率兵还洛阳,杨懿退走。朱儁见河南残破,无法作为屏障依靠,于是引军向东面,屯驻在中牟县,并传信给各个州郡,召请部队讨伐董卓。 徐州刺史陶谦派来精兵三千,其他州郡也派了一些兵来,陶谦便上表奏任朱儁代理车骑将军。董卓闻知后,派部将李傕、郭汜率领数万人屯驻河南抵挡朱儁。 贾诩坐在马车里,时不时看向窗外。还有半日,他将随军抵达中牟,军队将在此处开战,而他将独自领命前往阳城城内。 阳城 贾诩站在会客厅像是在欣赏主人家的马车摆件。过了一会儿,这家的主人匆匆赶来,脸上满是惴惴不安,他一见到贾诩,立刻上前表示歉意,“在下被琐事忙得脱不开身,未能第一时间赶来迎接军师先生,实在有失远迎,还望军师先生不要介意。” 贾诩拄着拐,慢慢转身,脸上是和煦的微笑,轻和地说道,“陈使君,客气了。在下也只是刚来,未曾等待许久,陈使君不必如此惶恐。” 那人连连点头,似是感激贾诩的宽容体谅,他见贾诩腿脚不便,急忙请人坐下。贾诩也不客气,扶着椅子慢慢坐下。 那人酝酿了一下,小心地开口道,“不知西凉军的军师先生前来,所为何事?可是……”贾诩轻轻摆手,笑着说,“陈使君不必紧张,董太师在雒阳一切安好,我此次前来,只是寻常拜访。可是叨扰到了陈使君?” 那人惊呼,转而表态道,“怎会是叨扰?军师先生长途跋涉前来阳城,还特地来看望陈某,陈某实在感念先生记挂。陈某在阳城一向安分守己,并无其他事务忙碌,只是今日刚好与人有个会面,这才耽误了与先生的见面,还望先生不要见怪。” “怎会?倒是我突然来访,失了礼数,还请陈书君谅解。” 对面那人忙附和笑着表示,“军师先生太客气了,哈哈。” 接着贾诩状似无意,亲切地问道,“不知陈使君,是被何人绊住了呢?哎呀,这样问,是不是太不礼貌了?” 那人忙说,“不会,不会。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不过是颍川几个家族的会面,呃,他们有些正准备搬离颍川,我过去也只是看看有什么能帮上忙的,顺道与人告别。” 贾诩似是不解,说道,“颍川人杰地灵,可是块风水宝地,怎会在这个时候选择搬离颍川呢?” “这,这个,陈某也不太清楚,许是,许是去别处另谋高就了吧。”那人吓得一个激灵,绞尽脑汁地在想如何回话比较妥当。 贾诩轻笑了一下,说道,“良禽择木而栖,也是人之常理。不知陈使君,在何处高就呀?” 那人忙摆手,讪笑着说道,“哪里哪里,高就可称不上,只是在颍川本地领了份差事,陈某甚少与人结交,也并无什么大志。” “陈使君可太谦虚了。安居一隅并独善其身,也是一种难能可贵的品质呢。”贾诩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口气,抿了一口,又慢悠悠地开口说道,“说起来,我见陈书君这会客厅中,倒是摆了不少有趣精巧的物件,可否为我介绍一二?” “自然,自然。”说着,那人忙起身,引着贾诩走到自己收藏的铜质摆件那,一一介绍,贾诩十分配合地表示,确实是难得的奇珍异品。 接着,他俩走到那辆最大的铜质马车摆件处,贾诩弯下腰仔细鉴赏,随后他起身对那人说道,“陈使君如此喜爱这铜质马车,在下倒是想起一样东西,陈使君一定喜欢。陈使君乐于助人,不知是否愿意帮在下一个忙……” 歌楼 “楼主,袁基公子来了。” “嗯。” 眼前之人一如往常那般温润如玉,笑着看向广陵王,温和开口道,“殿下,你要找的人,就在不远处的歌楼里,容我为殿下引路吧。”广陵王点头。 广陵王命随行女官在外戒备,随后独自走上楼去。还未走上二楼,隔着精致的苏绣屏风,隐约看到几个人影,还未绕过去看清那人,便听到那人似有些醉酒般,懒洋洋地被周围女孩子哄着开口说道,“再编一条吗……好!袁术……会活活饿死……” 歌女们哄堂大笑,又与那人猜拳,那人似乎又输了,又喝了一杯酒,被哄着编道,“那就……手握西凉铁骑的张绣……会投降曹cao。” 歌女们都不信,只觉得那人编的越发离谱,纷纷笑得珠翠叮当作响。其中一位歌女嗔怪那人编的都是鬼话,那人似是想到什么又说道,“鬼话啊……那我就再编一句鬼话……董卓啊,就要被一只鬼替代了……” 广陵王在屏风后安静观察了一会儿,忽而开口道,“我再给你倒一杯酒,你告诉我,广陵王将来会如何?” “广陵王吗……他会待在……火海里。” 广陵王听完,嘴角噙着笑,缓缓绕过屏风,才看清眼前之人。 那人身着绛红色的外套,此刻那外套却因醉态而滑落至半腰,发丝凌乱地散落在肩上,些许发丝柔软地落在地上。 他歪着身体,靠在矮桌上,身下的蒲团不知道被挤去了哪里,夸张而华贵的耳饰一晃一晃地打在桌子上,那人慢吞吞而费劲地去够桌上的酒壶,旁边的歌女们只是笑着看他狼狈地去够,似乎并不打算帮他,那人也只是眼里带着温和宽容的笑意,努力伸着手。 广陵王见状,跪坐下来,坐在那人对面,伸手替那人举起酒壶,给那人斟酒。 “呀,多谢……”那人的手腕腕骨格外明显,看起来连端起那酒杯都困难,那人只是端起来,看着酒杯里的酒,慢慢地送到自己嘴边喝下,随后似是要撑起自己,结果一个没着力,直接摔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旁边的歌女立刻不满地叫喊起来,“郭嘉,郭奉孝!你别装死想赖账,你酒钱还没付呢!” 广陵王还有事要问那人,便转头问歌女他欠了多少钱。不远处传来歌楼老板的声音,“他赖了整整一个月,这是所有账目,四万五千六百七十二钱。” 广陵王只是停顿了下,摸了下侧身,发现没带那么多钱,于是将玉佩抵押上去,替人结清,那歌楼老板收回账单,摇了摇头边下楼边自言自语道,“唉,又是一个。我每次都在猜,到底是谁来替那人结账……” 随后,广陵王将郭嘉带回了住处。 那人睡死在榻上,过了好久才慢慢苏醒,爬起来就开始摸自己的烟斗,嘴里轻声念道,“唔……想抽点烟……嘶,头好痛。”待他慢条斯理地就要点上烟,广陵王轻咳一声,他赶紧笑着将烟斗放下,说道,“咳……想起来了,我约了殿下,哎呀,和女孩子们玩得太开心,把广陵王殿下给忘了……” 广陵王言简意赅的表明来意道,“想起来就行,说正事吧——董卓身边乘坐黄金马车的军师,被你发现了身份?” 郭嘉像是在回忆自己给广陵王递交的情报,缓缓开口道,“西凉军李傕郭汜与朱儁正于中牟交战,那名军师随行,最近就住在阳城。阳城距离中牟战场很近,方便观察战情……说不定,你与他已经打过照面了。” 广陵王正追问是谁,身后一人款款而来进入房内,郭嘉抬头看向那人,随手一指,广陵王急忙回头看,来人正是袁基。 “你指着袁基干什么?”广陵王皱着眉头问道。 “看见大公子,我想起来,殿下可以问袁基公子借钱,赎回玉佩。”郭嘉漫不经心地打岔道。 广陵王不耐,但还是忍下,说道,“玉佩无所谓,继续说那名军师的身份。” 郭嘉想了想,说道,“我最近走访阳城各处,发现了几个嫌疑人……” 广陵王敛神说道,“你这一个月都在歌楼,去哪走访了?” 郭嘉笑嘻嘻地回答道,“歌楼呀,那里聚集着三教九流,在歌楼里便能知晓天下事。” “真的?那你说说,他们如何得知?”广陵王奇道 郭嘉不以为意道,“再坚固古老的房子也有漏洞,便是稚子也能钻进去。” 袁基轻声打断道,“奉孝,不要戏弄殿下,你怎会在歌楼待那么久。” 郭嘉看着烟斗里的余烬,叹了口气说道,“没钱买单啊,平时学长会来赎我,结果……他搬家了。” 袁基微微皱眉,说道,“为了躲避战火,荀氏竟然迁居了。那你为何不找袁氏出钱?你是本初的幕僚啊。” 郭嘉又重重地叹了口气,说道,“找过。袁绍赎过我几次,这次,好像不想再出钱了。” 广陵王心道不好,可恶,中计了。可这账都结了,回去还不知道怎么解释呢。她深吸一口气,问道,“所以你就为了这个,用假情报把我引来阳城?” 郭嘉却故作一副受伤的样子,说道,“董卓军师确实随李傕出战,在阳城出没……不算假情报吧。” 话音刚落,只听袁基清了清嗓子,轻叩几下手中玉杯的杯沿。 郭嘉恍然,哼笑着说道,“哎,忘了大公子也在……我是袁绍的幕僚,却替广陵王做事,不太好。”他见袁基没反应,又接着说道,“大公子能将此事瞒着袁绍吗?你心肠最好,不介意我做三姓家奴的,对吧?”袁基还是没说话。 是夜,一鸢使来报,说于城北发现了黄金马车,它出城了,方向是中牟战场。 广陵王忙前去追寻,郭嘉说要戴罪立功,硬是跟了上来。只是郭嘉骑马实在太慢,被绑在马上带着,一行人循着车辙痕迹,一路疾行。 骏马嘶鸣,众人围住了黄金马车,车夫和守卫警惕地看着广陵王一行人。守卫大声呵斥,说这车上坐着的,可是颍川豪门世族——颍川陈氏,陈谌使君。车内那人听到外面的动静,忙撩开车帘,看见这一众人里站着一个郭嘉,训骂道,“这都是在做什么……郭嘉!是不是又是你在胡闹?荀彧不在,你就无法无天了?” 广陵王急忙开口向陈谌确认道,“这是陈使君的马车?” 陈谌即答,“是啊!我兄长深受董卓信任,他就赏了陈家这台马车,让李傕顺路送来。”说完,陈谌见眼前那人还是不信,十分不耐地表示,若还是不信,不如自己去前面中牟战场去问李傕。 广陵王敏锐地又问道,“前面是战场,你去那干什么?” 陈谌哼了一声,说道,“给李将军送些薄礼,打点关系。中牟战场离阳城太近,万一打过来就糟了。”说完,陈谌就急着要走,临走前还不忘警告郭嘉,“至于你,郭嘉……皮绷紧了!等荀彧回来收拾你!”他气得甩下车帘,扬长而去,留下一行人呆在原地。 广陵王回头看郭嘉,只见那人苦笑一声,“哈,谁都能坐黄金马车。他想隐藏身份,就会有第三、四、五、六辆马车。这西凉军真有趣……又有神秘军师,又有精良铁骑,我们干脆投靠他们算了。” 夜色中,广陵王看着郭嘉苍白的脸上,带着难以形容的苦涩笑意。接着,他又缓缓开口,向广陵王请求道,“其实……我还有一事,想请殿下相助。” 中牟战场的交战越发激烈,阳城城内百姓终日惶恐,他们眼见荀氏已全部离去,又观望着陈氏,陈氏信誓旦旦保证西凉军不会打入阳城,百姓们一时不知如何定夺. “你说,朱儁此战必败?” “嗯,朱儁此战只得依靠地利,并无胜算。” “所以,你想让我设计,让陈氏离开阳城?” “正是!我看着城中百姓于此危难时分如此踌躇,甚是心急,便来求助殿下,我知殿下一定不愿百姓受苦。若是殿下愿意出面,我就……我就介绍最漂亮的女孩子给你!” 广陵王摆手,说道,“不看不看,和阿蝉相比都是庸脂俗粉。” 郭嘉笑得更开心,说道,“各花入各眼嘛……对了,我听阿蝉淑女似有些西凉口音,觉得甚是亲切,不如,将阿蝉淑女介绍给在下认识吧!” 广陵王挥手,“你想得美。” 郭嘉笑着看广陵王,开口道,“殿下不去做些准备吗?” 广陵王没回答,只是把玩着腰侧的玉佩,突然开口道,“你等着看吧。” 等广陵王一行人处理完阳城的事情,一鸢使向广陵王报告任务结果,广陵王一行人发现郭嘉早已不见踪影,鸢使不解地道,她认为郭嘉此人放浪形骸,还有几分无赖,不理解为何楼主帮他。 广陵王看了看手中的字条,这是是郭嘉偷偷塞给她的,上面只写着一个名字——贾诩,广陵王笑了一下说道,“至少……他给我介绍了最漂亮的女孩子啊。” 接着,广陵王与一行人返回了广陵,打算耐心等待那位贾诩先生。 中牟 “将军,在下受太师召回,不日就要启程返回雒阳。眼下中牟战场胜负已分,您即将带兵进入陈留、颍川一带,在下只有一点提醒,颍川城区地处低势,于上游处建立了堤坝,因此需得时时关注堤坝处是否有可疑之人,小心水淹。”贾诩临行前,平淡地和李傕分析道,随后便坐上马车返回了雒阳。 后来,广陵王得到消息。果然如郭嘉所料,朱儁大败,西凉军追击至颍川地区,沿途大肆屠戮。 郭嘉站于山道上,看着山下弥漫着硝烟的颍川,看了一会儿,然后缓缓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