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梦与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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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支冰淇淋,一支淡绿色的开心果,一支粉色的草莓。一支递给她,一支留在自己手里。 吃东西的时候没人说话,林檎咬了一口顶尖的奶油,心情慢慢地平静下来。他在这种平静中感受奶油化开的冰凉与甜蜜。 草莓是闻起来比吃起来更棒的东西。它的味道是一种复合的花果香,市场上的草莓香精往往抓不住精髓,草莓罐头和冻干草莓也不行。所以商人们喜欢把草莓味的东西做成粉色的,用眼睛来弥补这部分的缺憾。 但草莓本来是是新鲜的,多汁的,酸甜的,就像爱情。 牙齿突破表面,碾碎细胞,从液泡里挤出水溶液来,把那些维生素,花青素,糖分和果酸一起吃进肚子里去。香气却好像还萦绕在口鼻之间。 人难以忘记草莓的香气,但描述又很难具体,只能笼统地说它甜蜜。 他吃到脆筒,咔嚓一声,惊醒了自己。 “和我一起住吧。”他说,脸颊很红,耳朵也红,不像风吹的,“我租的房子和你们单位很近,地铁只有两站地,有客房和厨房,客厅有很大的书桌。” 他尽量控制语速,吐字清晰,逻辑清楚。就像答辩一样,希望能交出让考官满意的答卷。 考官的脸也红红的,她点头。 “好啊” 就像做梦一样。两个人傻乎乎地对视,傻乎乎地笑,傻乎乎地牵上了手。 林檎低下头,和喜欢的女孩接了一个甜蜜的吻。 他送吴霜回出租屋,约定了周末搬家。回去之后收到吴霜问房租的消息也没影响他的好心情。他诚实地回答了,又把房间打扫了一遍,亢奋得有点过头。 周末的时候他租了一辆车去帮吴霜搬家,她东西不多,家具大多是房间里自带的,行李只有几个箱子,大多是衣服和文件,只有贵重的电脑证件之类用背包装着,自己抱在怀里。 可能是因为太熟悉了,早上他过去的时候东西已经打包好了,他们把行李带回去,放好那些东西,吴霜冲了个澡,下午一起出去吃了顿火锅,六点钟的时候已经一起在楼下的超市里买菜了。 购物车一点点被填满,米面粮油,水果蔬菜,各种调料,顶上再加一层零食,临走吴霜还不忘去冷藏区挑了一箱打折的鲜奶,没要蒙牛和伊利。 “喝着跟水一样。”她吐槽。 林檎就笑,笑容轻松愉快。 他们回去,一个人洗水果,一个人把蔬菜放进冰箱,归置好东西,之后一起窝在沙发上做各自的事情。最开始是看消息,接着吴霜开始用平板看电视,然后林檎也靠过来看,但屏幕太小了。 于是他们拉上窗帘,把平板连到投影仪上,本来各坐沙发的一边,看着看着就靠在一起了,一起拿果盘里的苹果,啃得咔嚓咔嚓。 往后的一切都这么顺理成章。 他们遵循着成年人互不影响的那条线,不过问太多,也没有做很多情侣之间的事。 月初的时候吴霜打过来一半的房租,就好像他们只是房子里的两个合租的租客。 但很亲密。 买了小馒头荷叶馍扔在冰箱冷冻层,头一天晚上会有商有量地琢磨明天早上煮什么粥,放玉米,地瓜还是瘦rou,地上铺了一张很大的绒毯,两个人盘腿坐在上面猜拳,一三五吃炒菜二四六煎蛋煎火腿午餐rou用来夹馍。周末都赖床,明明只隔着一堵墙,却总是要发消息推诿扯皮,哄对方起床去买早餐。 林檎最开始还端着,学那些二十四孝的男朋友,抢着帮她做事。那时候吴霜吓了好大一跳,笑容都有点尴尬,她向来自立,更何况自己的事情都有了安排,林檎这样反而有点添乱。 林檎察觉了,心慌又意乱。他还在迷茫着不知所措,吴霜反而先适应了,她开始把一些自己做起来不太方便的事情交给他,例如搬一箱水果或者晾衣服,前者需要力气而后者需要身高。 晾衣杆就这么被闲置了,林檎重新安下心来,他们的生活逐步走向正轨,一些家务变成了两个人共同分担的工作,一个人的生活被拆开了,重新加入另一个人的部分。就好像把两根绳子编到一起,让它们密不可分。 他们经常拥抱,偶尔亲吻,但却还在对视会脸红的阶段。吴霜不接受婚前性行为,林檎想都不敢想更别说提。他做过一些愚蠢的事,怕她知道又怕她不知道。 他忽然意识到生活原来是这么快乐的事情。仿佛呼吸都带着甜味,整个人轻飘飘的,只需要一阵风就能飞起来。这种快乐很真实,真实到让幸福不再真实了——我真的可以拥有这一切吗?不是梦和虚假的幻想,这样的生活真的可以一直延续下去吗? 反复质问自己的时候他又恐惧,心情七上八下,也许人就是这么犯贱的生物,低谷的时候抬头向上,等到了山顶又怕坠落。 他们恋爱,但恋人之间也要看对方的条件,两个人工资差不太多,外形都不差,但吴霜父母爱她,她有一个幸福到完美的家庭,而且没有谈过恋爱。 如果说贞洁的话会有一点奇怪,但事实就是这样,他是被拯救的,他被看过最狼狈最凄惨的样子,他是不洁的。他是伊甸园的蛇,用苹果引诱了夏娃,但原本夏娃的身边应该是亚当。 他既惧怕上帝的惩罚,怕命运的惩戒,也怕夏娃启智,怕她看到自己的愚蠢懦弱,达克摩斯之剑悬挂在头顶上,他总有一天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这恐惧和他的秘密如同锁链和铁球一样挂在他的脚上,阻止了他向前的脚步,他不敢再迈出一步了,他只能露出自己最光鲜亮丽的一面,把那些残缺的丑陋的部分隐藏起来,祈求着不会被发现。 祈求她永远不会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