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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面前三步外另一棵柳树下,分明悬着架秋千,秋千上坐着的正是这双脚的主人!此刻他正睁着一双形状完美的瑞凤眼,微张着纤薄而棱角分明的双唇,没有丝毫掩饰内心的想法,就这么吃惊地望着她!沈羲曾经见过不少出色的男子。琼林宴上的探花郎。国子监里被男女学生追着跑的美司丞。扫北大将军麾下的少年将军。眼前这一个,她不知道怎么形容。他双手环抱,额角顺势歪在一边的秋千索上,美目里除了吃惊,还有几分探究。他应该是趁着今日天气晴好,于是随便套了件衣裳在树下惬意而慵懒地享受春光。所以鞋子是趿着的,头发也没有来得及怎么梳,就这么任凭它们披散在青色衣袍上,像最上等的水貂的发色,又像倾泄而下的一幕黑泉。可是由于她出现得突然,身下的秋千也随着主人的吃惊而止住不动了。但他的身姿还保持着准备晃荡的姿态。于是他看上去就好像突然石化,变成座雕像。沈羲连忙爬起来,握着拳头环顾四处。这胡同里竟似只住着他这一户人,四周连鬼影子都不见一个。这个男人也就显得十分特殊——没错,男人,哪怕质地寻常的棉布袍子无法掩饰他的倜傥俊美,无法遮住他一身风流,但他眉眼里已经没有了青涩,从他下颌上刮去胡茬之后的一片浅浅淡青色来看,他至少已经有二十岁。二十岁已足可称之为男人了。她无法断定他是什么人,为什么那少年让她逃进这小胡同,说韩家的人不敢进来?韩家惧的是人,还是什么?是人的话,是否是面前这个人?她再看他的衣着,虽然是富贵人家根本看不上的棉质布袍与布鞋,但即使是棉布,也是质地极好的棉布,而且做工却十分精致。缝合的线也是极为上等的。这么随意的人,出现这春光下,让人光是看着,都不由生起想与他一道晒晒太阳的兴致来。沈羲在脑海里思索着五十年前这一带的拓跋望族,看看这男子是否有是她熟人后代的可能。但她站着出神的当口,这男子却忽然将额头从铁索上移开,目光直视在她手背上,眼底的惊讶倏地化为精光闪过:“你是赫连人?”他的声音微哑,一点儿也不如少年清亮,但这却又透着致命的吸引力,让人刹那间便将注意力转回他身上。——赫连人?沈羲虽然知道自己已经不是张盈,但听到这句话暗地里也还是惊了一惊!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她抬起左手来,这一看,便如同挨了一记霹雳,震得她连退了四五步——她左手背上不知几时竟多了道两寸来长的口子!口子里淌着艳红的血,红得如同雪地里的红梅,如同铺满相国寺后胡同里的血水,在她全副心神猜度着有无可能从容抽身而退的当口,就这样毫无预警地灼痛了她的双眼!第39章不能留你!她分明还魂在拓跋族人沈羲的身上,这点从沈家对她身份的认同来看毫无疑问,但她身体里却居然还流着赫连人的血!——不,是赫连贵族的血!她睁大眼望着仍然在淌血的手背,几近已窒息……近四百年前华厦大地在经历过多年战争洗礼之后,之所以最后只留下赫连、拓拔与乌马三族,除去各有优势之外,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便是这三族人都各有其明显的身份特征!其不同就表现在其血统,拓跋人的血液呈棕色,乌马人的血液呈乌红色,而赫连人的血液则为鲜红色!三族人各视其血统为至尊,为此战争不休,也死活不肯与异族人通婚乱了血统。直到大秦建立之后,明文开放三族通婚,才逐渐有各血统的人成婚。三百多年下来,除去祖上从无与外族通族的纯血统之外,但凡异族通婚的后代,血液颜色已经几乎都体现为寻常的暗红色。这也是老妪在说到温婵为何没有被张家牵连时,宫里的太监给她验血,最后一看她的血色便知,她祖上有人与异族通婚历史的原因所在。温婵是异族通婚的后代,但张盈却不是!张家祖上是从未曾与异族人通婚的!但是现在,她不但还魂在沈羲身上,居然连血统也跟着过来了?!这大半个月里,她逼着自己接受已是拓跋人的事实,从来没想过去验证还有没有别的可能!她忽而间发冷,因为这一切太像是梦。但同时她又禁不住热血沸腾!她仍然有着赫连血统,难道说她骨子里极可能还是张盈?!难道她还是张家的人?!她在春风里,缓缓吸回一口气。她以为自己已经是拓跋人,也差点就接受了这个事实!但现在——“你,不用上点药吗?”略带着点疑虑的声音突然打断她的遐思。她下意识看向手背,只见血已经顺着手指滴下来了。但她只一顿,又立刻将头抬起,双目如电往他看过去——虽然血统的发现令她激动,但眼目下却有个致命的问题!如今朝廷正在竭力搜索赫连族人,而面前这人却恰恰好看到了她的血——她浑身毛孔骤然收紧,再次下意识地聆听四下。没有人了。她把目光再度回到这人脸上,而他目光仍落在她伤口上,仿佛除了这道伤口,他并不关心别的似的。她是赫连人的秘密,绝对不能让人知道……心念顿转,她突然打了个寒战。面前的人眼里平静无波,看不到底。定立半刻,她略清了清嗓子,和霭地道:“你有药么?”“有。”说着,他起身跃下秋千,缓步走到柳树后一片草地上,然后顺手摘下一小把不知名的叶子。他拿着叶子在手心里捻着,一边慢慢吞吞地走到她面前,跟她招了招手:“把手伸过来。”他竟比她高出一个头,以至于她须得仰头才能看到他的脸。如果他要捉她,眼下她逃也是逃不掉的。何况她也不能逃。她思忖着,指着秋千旁一块大石头:“你能坐下来吗?”他便就坐了下来,大刀阔斧地,扭头望着她。她走上前,将手缓缓伸过去,目光紧盯着他的脖子。他伸手握住她指尖,将捻碎的草药吐在手心,娴熟地敷在她伤口上。沈羲却选在这时突然间拔出头上簪子,飞快抵在他喉间!“你虽然无辜,但我却不能留下你!”她在他耳畔低语,声音冷到连她自己都陌生。她知道她在冒险,但她不能不这么做,一旦她是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