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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1 想很简单。 他也知道自己做不到。 322 手机振动了一下，是来自同一个人的第二条好友申请，像一种无声的催促。周含章有一个瞬间想把手机丢出去，丢到天边，这不是手机的错，甚至也不是那个女孩的错，他都知道。 他点了通过。除此之外似乎没有别的选择。 323 周含章和异性的交往极其有限，线上的对话基本由对方主导。 那个女孩子有个温婉的名字，卓嘉敏。海城很多女孩子都叫这个名字，从小学到高中，周含章都能数出三四个认识的＂嘉敏＂。 卓嘉敏在海城教钢琴，趁着轮休特地到阳城的医院看望外婆，事实上那家医院就在他公司的不远处。 她最终选了一家在周含章公司附近的韩国料理店。＂是新开的，应该很好吃吧？＂她这么说，看来她非常期待这次的见面。 324 对话很快结束，卓嘉敏发来“不打扰你工作啦，等下见”。措辞细致地，体贴地，却又无情地把见面的时间强调了一次。 莫主管从他身边经过，看了他一眼不禁吓了一跳：“小周你的脸怎么这么白？不舒服？” 周含章马上摇头：“我没事。”转而又觉得内疚，主管那么关心自己，他却没在努力工作，他努力打起精神：“那个表格我下班前就发您。” 莫主管拍了拍他的肩：“明早给也行。你们年轻人也要注意身体。” 周含章摸着额头，强迫自己看着电脑屏幕，把表格从头拉到尾，再从尾拉到头，明明是有着熟练肌rou记忆的汇总cao作，他竟不知道从哪里开始。 表格里每个数字都像那个六位数的日期。 325 他又收到一条消息，不是置顶的那个人，是母亲。 【怎么样？】 周含章：【约了今晚吃饭。】 母亲发过来一个微笑的表情。 326 时间慢慢向卓嘉敏提出的见面时间靠近。周含章感到焦灼，他坐立不安。他不止一次借故从殷见群的办公室前经过，里面都会传来谈话的声响，有时平和有时激烈，她到底多忙，她一天到底要说多少话。 周含章陷入仅有自己在场的兵荒马乱。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干什么。在旁人觉得可疑之前他只能回到工位，反复看着殷见群发给他的最后一条消息。 他应该主动说些什么，可他做不到。 然后周含章意识到最后那条消息背后的含义：她开始告诉他关于她自己的事情了，虽然只有一点点。 甚至也比不上卓嘉敏在短短几分钟内告诉他的要多。 327 首先是莫主管打卡下班。然后是两位男同事。再接着是蒙钰。 周含章拖延到最后，直到即将迟到，他不得不打卡离开。 328 这家新开的韩料店应该很受年轻女士的欢迎，灯光温暖，簇新的嫩绿色桌椅，有新意的本店特调饮品，以及隔开两排座位的灌木丛。 总之卓嘉敏非常喜欢，她从坐下开始就一直面带欣喜地观察店里的每个细节，偶尔偷偷瞄周含章一眼。 简单的自我介绍并落座之后，两人面对面端坐着，连店员都能感觉到一种拘谨的尴尬。于是他放下两份菜单说＂可以扫码点餐＂后就消失在周含章身后的另一排座位中。 ＂你真人比章老师发的照片要好看。＂女孩突然开口。 周含章张了张嘴。这不是第一次有人对他说类似意思的话。这本来是夸奖，也是示好。但他已经不知道什么是正常的反应。 ＂不好意思，我有点紧张，我第一次参加……这样的……＂女孩也许觉得自己说得露骨，忍不住开始道歉。 ＂相亲？＂周含章直白地问。 卓嘉敏惊了一下，有些害羞，脸颊泛着红：＂嗯，是的。＂ ＂我也是。＂ 329 对话并没有按这个良好的态势持续下去。周含章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马上把他所有的注意力转移过去，那只是一条新闻推送。他重新锁屏，喝了一口水。光是努力掩饰紧张就已经竭尽全力。 ＂你饿不饿？想吃点什么？＂女孩在他的屏幕黑下去后开口，打开了菜单，＂这里的推荐菜好像是石锅拌饭哦。＂ ＂都可以。＂他说。 ＂我爸妈工作很忙，不常陪我。＂女孩突然说，她很努力在寻找话题，＂章老师当年很照顾我，爸妈都很感激她。＂ ＂喔。＂周含章只能回答出这个字，局促地。 这是个错误。他觉得自己是一只跑进旷野中央的鹿，来自捕食者的视线已经牢牢锁定他。也许是一种被害妄想症，但从远古以来这就是留存在基因的某种必备特质。此刻他甚至没办法去想该和卓嘉敏说什么。他会为自己的鲁莽付出代价。 330 房间里总有大象，当那只大象大到无法被忽视，那么它的存在也将不可避免地被说出来。 ＂你在等电话吗？还是有别的事情？＂女孩终于问了出口，以一种真诚的关心，＂今天要是不方便的话，我们下次再约也可以的……等你回海城的时候？＂ 然后周含章听到了从他身后，景观灌木的另一端传来一个女声：＂麻烦你，结账。＂ 周含章绝不会认错，死都不会。他猛地站起身往声音的来处看，顾不上椅子在地上拖出尖锐刺耳的声音，整个餐厅的人都看了过来，只有结账的那个人没有。 殷见群不紧不慢地扫了付款码，把落在鬓边的头发别到耳后。她面前摆着一杯喝到一半的果汁。 她起身离开，目光淡淡从周含章脸上扫过，表情没有半分波澜，像在看一个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