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陛下……”泉安深呼吸了口气,“这肯定是哪个小宫人打扫书房,无意落下的,小的一定严查此事。” 泉安说这话自己心头无比虚。把周蔷跟旧帝的床事摆给皇帝看,背后之人用心险恶至极,赤裸裸让皇帝厌恶周蔷。 “你看着办。”萧度冷冷道,盯着泉安手中的纸张,“传朕口谕,前朝遗物统统销毁,事情没调查清楚之前,往后你亲自收拾御书房。” “是。”泉安道。 事情没完,皇帝进了寝殿,晚膳不用,也不要人打扰。 泉安等到月上枝梢,坐不住了,去宫女房找到周蔷,将事情来龙去脉告知,并托她去给皇帝送膳。 周蔷没想到风浪来得这么快,前两日里春华刚说过她“秋日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转眼致她死地的东西就来了。 作为男人,萧度怎么可能不在乎她与旧帝的过去。看不见便罢了,有人居然如此恶毒,竟撕下她往年承宠的彤史,夹在一堆奏章里恶心皇帝。 摆明了要她失宠。 其实尚未得宠。 当今执掌后宫的是太后,而春华出自兴庆宫,找几册前朝彤史不难,这会是太后的旨意吗? 倘若太后看不上她,和萧度说一声便才罢,用不着这样的方式落自己儿子的脸。 那还会有谁呢? 她又想到现下位高权重的云家——那位未来的皇后娘娘。皇后占有欲这么强,还没入宫,就不许其他女人近皇帝身吗? 周蔷怀着忐忑又猜疑的心情,来到紫宸殿。 萧度不肯见她,足足让她在外边站了一个时辰,才召她进去。 周蔷进殿伏身下跪,恭谨见礼。 萧度穿着身玄色常服,坐在锦榻上,低头看书。 他不叫她起来。 周蔷保持跪姿请罪道:“陛下龙体贵重,不要与奴婢一介卑贱之躯计较。千错万错都是奴婢的错,害陛下失了颜面。” 堂堂皇帝,刚看上一个女人,便被人塞了那个女人与前夫的那种册子,任谁也接受不了。 周蔷想:她会被萧度打回掖庭吧。 等了许久,不见萧度发话。 周蔷咬咬唇,大着胆子道:“陛下前日收下玉佩,召见奴婢,奴婢以为陛下接受了……如果陛下心里迈不过去这个坎,嫌奴婢丢人,那打发奴婢回掖庭,奴婢毫无怨言。” 萧度抬头看了她一眼,沉声道:“回掖庭,以后做朕小婶婶?” 周蔷一怔,庆王属意她的事不少人知情,萧度知道不稀奇。 她垂首低道:“不敢。” “不敢,你有什么不敢的!”萧度放下书,正视她,“一个月没见你明确拒绝朕的叔父,忍不住了才拿玉佩到太极宫。你选择朕,是朕和叔父之间,你取其重,择其轻。朕今日让你回掖庭,你明日就能钻一顶小轿,叫人抬进庆王府去!” 周蔷默然。 能当皇宫嫔妃谁想当王府侧妃,况且萧度比庆王年轻英俊。 皇帝这边不行,再委身庆王,这是她当初打的下下策。 现在皇帝问起,她只好照实道:“奴婢的处境,陛下想必知道。母亲体弱,嫂嫂孕子,家族面临流放,奴婢所作所求只为保家人一个平安。” 流放途中苦寒,风餐露宿,病无可医,许多壮汉都熬不过去,别说柔弱和怀孕的妇人。 她磕了一个响头,眸中含泪,“以脏贱之身伺候陛下,奴婢自知有辱圣体。请陛下念在奴婢侍奉过您一场,高抬贵手,放过周家……” “前朝举家流放的不止你一个周家,各家贵女都像你对着朕哭一哭、求一求,朕就放过,那朕的朝廷成什么样了?” 萧度严词厉色,见周蔷头埋极低,眼泪一颗一颗往地上落,他语气缓和些,“高抬贵手,不是不可以,朕凭什么帮你?” 若是放在从前,周蔷还有胆子和他调情嬉闹。出了彤史这事,她只愿萧度别看着她更想惩处周家。 她抹抹眼泪,正色说:“奴婢愿自请回掖庭,身受劳役,往后再不与任何一个男人有所瓜葛。” 没想萧度更生气了,一本书砸到她膝下,“你当太极宫是你周家的大门,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周蔷诧异地看过去,萧度面色铁青、嘴唇紧抿,显然怒气勃发的样子。 他心中有气,并不想让她真走。 周蔷退而求次道:“那照陛下这样说,奴婢是太极宫的宫人,断没有再回掖庭的道理。如若陛下不嫌,奴婢往后就在您身边做个安分守己的宫女,弹弹琵琶跳跳舞,再不跨越雷池一步。” 这话半真半假,是否再越雷池,要看萧度日后对她的态度。 “宫女好啊。”萧度冷眼瞥她,梨花带雨的脸我见犹怜,嫣红小巧的嘴引人深入,偏这样不知情识趣,“朕看你就适合做一辈zigong女!” 周蔷顺从接话,“陛下教训的是,奴婢日后定会牢记本分。” 萧度彻底哑口,只觉鸡对鸭讲,挥手斥道:“出去!” 周蔷乖巧起身,头也没回。 萧度心口发堵,左手一拂,一套茶盏砸在地上,摔得粉碎。 泉安听着里边噼里啪啦的声音,又见周蔷完好无损地走出来,小步跑进殿内,“陛下……” 萧度烦躁地揉着眉心。 泉安瞧这架势,是周蔷没把人哄好,遂问:“小的再叫周娘子过来?” 萧度心中还气,“让她滚……”又贬一句,“不识抬举。” 这太像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泉安眼观鼻、鼻观心,劝道:“周娘子就在太极宫里,陛下想怎么样还不是一句话的事,为此大动肝火伤了龙体不好。”上一回皇帝这么生气,还是四年前在潜邸婢女爬床。 萧度自然清楚,他就是一口郁气难以纾出。 泉安命小宫人端来晚膳,“周娘子送来的,搁放太久,小的重新叫膳房温的。有碗清炖老鸭汤,秋季最是下火,您尝尝。” 萧度和周蔷废话那么久,这会儿感觉有点口渴,茶具都摔了,他接过瓷碗,用汤勺抿了一口。 汤刚入口,他发觉味道不对。 放下瓷碗,他瞄着鲜香的清汤,神色凝了凝,吩咐泉安,“去,把这碗汤送给周蔷,看着她,务必喝完。” “是。”泉安应。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莫名觉得,陛下心情忽然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