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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头,一家报社外面的屋檐下,陈元甫身上穿了一件皱皱巴巴的呢子大衣站在那里,耷拉着头,盯着脚尖,一动也不动,他边上,站在夏至,欲言又止,最终没说一句话,大小姐讲了,话不要多讲,让元甫少爷自己看。这时,陈元甫突然就跑了起来,夏至待要跟,虞景明远远的冲她摇摇头,夏至便顿住脚步。陈元甫一气跑进米铺,冲着虞宝珠就喊:“妈,你这是做什么?”“没眼睛呀,搬货呀,你欠了人家的债,你一天醉生梦死的也不管,妈能不管吗?家里的钱在路上叫人劫了,妈没钱,只好卖点苦力。”虞宝珠拍拍身上的米灰冲着陈元甫一脸静的讲。“卖苦力也轮不到妈你呀,既是我欠的债,我自己还,以后我天天来给粮店搬货好了。”陈元甫有些负气的讲,他猜他妈施这苦rou计又不晓得要做什么。“那好,那你以后天天来搬货好了,你记着你说的话,你欠的债,你自己还,便是天天背米袋子,妈也是支持的。”虞宝珠说着,就把肩上的麻布扯下来,披在陈元甫肩上,然后重重的拍了拍肩讲:“以前妈错了,总要拿你跟别人比,现在妈也不跟别人比了,但你自己的责任总要担起来,要不然,是真要叫别人瞧不起的。”陈元甫就看着虞宝珠发愣。虞宝珠这时又拍拍手:“那妈先回永福门那边收拾一下,过两天回宁波了,快过年了,你爸一人在家我也不放心,家里欠了不少债,年边了,都要上门要债的,他那人老实,要受气的。”虞宝珠说完,就转身离开。陈元甫抿着唇看着虞宝珠出了四马路,两眼发红,然后突然跑到马车边,就弯下腰来,闷头背米,来来回回的好多趟,一气把一车的米袋子背完了,然后扶着门口的电线杆直喘气……夏至终是碎步的跑到陈元甫身边,她还没开口,陈元甫就先开口了,声音沙哑的讲:“你家大小姐是不是有话跟我讲?”夏至面皮有些尴尬,陈元甫这样讲,自然是看穿了她今天特意带元甫少爷来四马路这边的用意了。“嗯。”夏至点点头,又讲:“大小姐讲,虞陶商贸现在缺人,元甫少爷你是开过商贸公司的,有这方面的人脉,如果元甫少爷想哪里跌倒哪里爬起来的话,就去虞陶商贸找陶先生。”夏至说着,看了看脸色不太好的陈元甫,又讲:“元甫少爷不要想太多,大家都是想元甫少爷能再振作起来,日日吃醉酒,别的不讲,身体也要吃坏,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这样也是不孝的。”陈元甫不作声,好一会儿,他侧过脸,就看到米铺边上,有一个炒板栗的摊子,把栗子炒的喷香,陈元甫走过去,拿了几个铜钱,称了一纸袋子板栗,又走回头,将一纸袋子板栗塞在夏至的手里:“我妈最喜欢吃板栗,你帮我拿去给她。”陈元甫说着又道:“我晓得的,我没怪谁,只是觉得自己没用,我妈这回是不一样了,以前出事她不是怪我没出息,就是怪别人不帮忙,然后把事体闹的大家都为难,这回她只是要我对自己的事体负责,这是应当应份的。”夏至拿着那包板栗,点点头,元甫少爷能明白就好,又说:“那元甫少爷不回永福门呀?”元甫少爷叫她给宝珠大姑奶奶送板栗,那显然是他自己暂时不过去了。“你刚才不是讲了吗,虞陶商贸要人,我先过去看看,等定下来了再过来,那样我妈也安心些。”陈元甫讲。夏至自是连忙点头,一脸欢喜,元甫少爷能想通,自是再好也不过。陈元甫拨了拨乱糟糟的头发,就叫了车子,去了苏州河,去找陶子华。“夏至,夏至,陈元甫这又去哪里呀?”麻喜冲着夏至招呼,一脸八卦。“不干你的事儿。”夏至瞪他,转身跟虞景明讲:“大小姐,元甫少爷讲去苏州河那边找陶先生了。”“好。”虞景明点头,元甫表哥是想通了,夏至便捧了板栗先回永福门了。“我看接下来,你们家要办喜事了呀。”冯绍英跟虞景明笑嘻嘻的道,明摆着,夏至跟陈元甫有些对眼了。不过,冯绍英又眨眨眼:“就只怕你家宝珠姑姑又出妖娥子,夏至出身到底低了点吧。”“大约不会的,你没看出来呀,宝珠姑姑这回从宁波过来,遇上战乱,九死一生,念头通达了不少,夏至又是在元甫表哥最困难的时候帮他的,两人的情份只怕不浅,宝珠姑姑如今只要元甫表哥能振作起来,别的只怕也不想节外生枝。再讲了,真论算计,元甫表哥娶夏至也不会差,夏至出身虽低,但她跟景祺虽名为主仆,但情份说是母子也不差的,夏至对于景祺来讲是唯一的亲人,而景祺到底是我二叔的孩子,有些东西该是他的就是他的,到时能给他出面掌事的人就是元甫表哥,凭着这一点,元甫表哥未来在虞记就有举足轻重的位置。”虞景明讲。“这倒是的。”冯绍英点头,又疑惑的问:“你二婶只怕不答应吧?”虞景明抿了抿唇,才讲:“以后的事体谁晓得呀,如今下定论都还早。”讲这话的时候,虞景明不由就想起上午的时候,二婶在天井里绕圈,虞景祺傻傻的跟着她,二婶恨景祺恨的要死,却又一直在跟他唠叨。虞景明晓得,二婶是寂寞了,二妹那边,她跟荣伟堂的婚事到底是有二婶逼迫的成份,再加上如今婚姻不顺,虽然之前因为封嫁妆的事体,外面都传二妹要跟荣伟堂离婚,但不管是荣家还是虞二奶奶这边,都是要脸面的,轻易哪会提离婚二字,所以,二妹跟荣伟堂的婚姻还有纠葛。也因此,二妹对二婶心中是有怨忿的,跟二婶到底是生份了不少,平日大多数时候,二妹宁愿守着董婆也鲜少回永福门。而三妹,未来追求的是更广阔的天空。如此,最终陪在二婶身边的人居然是她自己和景祺,二两都是二婶仇视的人。也是人生如戏,所以未来的事体哪里好讲。“也是。”冯绍英又应着,然后叫了车离开,她最近也挺忙,中华书局又开了几家分店,这部份是她负责,再加上还有几篇古文要校正,来虞园这边也是偷得浮生半日闲。虞景明目送着冯绍英离开,转身要回虞园再看看董婆,跟二妹聊聊,冷不丁对面一个汉子拉着板车过来,冲着麻喜说话:“麻喜,听讲你爸今年要河北老家看看呀?”“哟,是乔叔呀,是的,你有事体呀。”麻喜嘻笑笑的问。“嗯,那走前你跟我说一声,我有点东西想请你爸帮我带回去。”那姓乔的汉子讲。“好咧。”麻喜应声,那汉子便又拉着板车继续走。“这位是租护城河壕沟,种茭白的秦老汉的女婿,叫乔翼吧,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