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章 萧郎(昔)
顾采真当然就是故意表显出一点娇气的。 她现在是一个年纪轻轻、性格活泼、还富有正义心、会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姑娘,受了伤总不能跟萧青似的,仿佛就算被人砍一刀也能继续保持面无表情吧? 而且萧青的性格十分冷淡,她在制定计划之初首先就摒弃了同款性子——这样可没法接近他。另外,她也不是要演个刮骨疗毒的真汉子,难不成还要一边疼得冒冷汗,一边跟他单方面谈笑风生吗? 虽然,除了以上想法,当初她的脑海中还有另一条思路一闪而过——扮柔弱。 经过天香阁的多年训练,想演出个菟丝花一般依仗男人才能活下去角色,对顾采真倒也不是难事,并且她也知道,大部分男人都有这种自大又不自知的幻想,觉得男强女弱天经地义。 不过,明明弱不禁风的女子,到了床笫间却又胯下挺着一杆巨枪,单看男子是不是爱得甘愿身居下位,主动撅起屁股给她cao服……这反差还挺有意思的嘛——但这个思路还是被她否决了。 当一朵菟丝花,会限制她的自由与主动。 她的阿娘是那么一个柔弱易哭的女子,都在天香阁挣一份浣衣扫洒的辛苦钱,并且完全反对她被“培养”,在她自己悄悄同意前,两人过得再清贫不过,也绝不会去肖想什么富贵荣华。 菟丝花这种设定,令顾采真天然觉得反感。 而且,对萧青骗身骗心虽然是她的目的之一,可她也还有其他许多事要做,如果“弱”得厉害,说不定、也许、可能会引起萧青的保护欲,让她的计划走个捷径,譬如令他更快心生怜惜。 但谁知道这种虽没含着金汤匙出生,可命却比她这个正主还要顺风顺水千万倍的男人是个什么想法,万一他对她的喜欢和保护,就是拿她当金丝雀,来个“金屋藏娇”呢? 菟丝花的毕生愿望,不就是有枝可依。 但她只想自成乔木。 演个事事都只能依靠男人的角色太心累,跟骗到他的成果不成正比。 她可没打算把全副精力都拿来放在应付他一个人,她要做的事情很多,他只是这些“事情”里的其一,做得成是不错,做不成也不能耽误她别的事。 更何况,哪怕是骗人,她也不想被安在一个类似于“无用玩物”的条条框框里。并且菟丝花能发挥出主动的空间有限,万一萧青不吃这套,她岂不是一开始就把自己的路给堵死了? 而如若她性格娇俏活泼一些,又可在某些危急时刻与他一同作战,那不是进可攻退可守,即便最终没引得他动心,也买卖不成仁义在,啊不,是勾引不成情谊在。 届时,大家还可以当那种亲近一点的友人,她照样能接近他,对那些烦不胜烦的正道行动搞点破坏。 实在骗不到这个男人上床也没什么,她的大事最重要。 离开一梦岛后,顾采真才惊觉,自己在季芹藻身上前前后后花了多少时间与精力,虽说男人最终落在她手里了,身心皆被她折磨着,可她费了那么多心力,简直沉迷于其中,这让她很不高兴,所以决定之后不要再重蹈覆辙。 抱着这样的想法,顾采真为自己亦或者说是为萧青,量身打造了这么个开朗外向,但又有些娇气活泼的性子。 萧青年纪轻轻地位超然,仪表外貌与个人能力都十分出众,所以即便性格冷淡之名远扬,还有流言暗称他命硬克亲,但就好这口冰块性格的真心爱慕者,与看上萧家下一任家主夫人之位的女子,也都大有人在。 只不过,这位木灵根的年轻仙尊,虽然一身指挥草植号令万木的本领出神入化,他本人却是块不解风情的榆木疙瘩。 不光冰,还木。 别说不理来自女方的暗示,人就站在跟前向他明示那种,他都不会给回应。有本事、有机会能接近他,还胆子大到直接表白的,也是有那么一两位的,不过当然没有一个能得偿所愿。 有传言,某位倾心于他的大族小姐拖得花龄渐长,不得不接受父母为她另觅的良婿,出嫁前夕还在闺房哭泣,直言“从此萧郎是路人”。 所以,除了冷面仙尊、木心阎罗这样的称呼外,还有那好事者捕风捉影东拼西凑地给他拟了个外号,就叫:冷面木心俏萧郎。 顾采真当初看着手下呈上的密报时,差点没笑出声,脑海中自动浮现出萧青那张如冰似霜的俊颜,心想,这外号倒是又离谱又贴切,还真是冷面、木心,以及,俏。 可甭管他到底是木头、石头还是冰块,她是真的更有点兴趣想要去撬一撬了。 而此刻,这位冷面木心的俏萧郎,听到她喊疼后,的确没什么反应。唯有那两条水草有力地绕住她的手臂与肩膀几圈后,就自动挣断,既简单帮她压住伤处血管,也顺便固定好手臂。 萧青这才开口道,“下船上岸,我帮你疗伤。” 至此,顾采真也终于找到机会把话问出口,“你有药吗?” 她还是不死心,想把“台词”拉回自己设定的计划里。 萧青“嗯”了一声。 他转身率先下了船,顾采真盯着他空门大露的后背稍怔一瞬,也跟着走至船边准备下去。 萧青直接飞身落在船舶靠岸处以外一丈远的地方,那里草地平整干爽,不似船身停靠的水边,有着数个小水洼,和踩一脚绝对要拔一次腿的淤泥。 他长身玉立,回身看向顾采真,一袭青衣在月色下泛着淡淡的光泽,如同一把归鞘的剑,寒气依旧逼人,冷峻的容貌与夜华共辉。 顾采真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收回了目光,因为她又想到了那句,冷面木心俏萧郎。 她在心里偷偷笑了一下,预备也提起一口灵气跃身下船,去他身边。可月光下,船身周遭两丛长得半人高的野菖蒲忽然哗哗作响,都自动“低头”,细长的绿叶就好似一条条宽绳带自动交叠,织布一般横纵错合,给她铺了一条下船的“路”。她只要一步步踩在上面,就能不染泥污地直接走到他面前。 这待遇又一次叫顾采真吃惊。萧青则继续面无表情。 托着受伤的那条胳膊,年轻姑娘站定在船边,先看一眼这条柔软清新的“路”,再看向萧青,问,“给我走的吗?”她的语气有些显而易见的新奇,好似忘记了自己身上的伤痛。 月光下,她的眸子那样亮,让萧青想起多年前那个在他面前紧紧皱眉的小姑娘,她说,“太疼了。” 这位一向沉默是金的年轻仙尊轻轻颔首,神色无波,声冷若渊,“莫动灵气,伤口会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