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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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寒雨回到啸刃峰上,师尊千金少正在等他。 “唉。”千金少重重叹气一声。 戚寒雨立刻接了他的话茬:“师尊,你在等我。”千金少愁眉苦脸,一半是装给他看,一半是真的愁:“一个两个,都不听劝,我当什么宗主,不如下去种地做饭算了哦。” 在刀宗,戚寒雨常常给他打下手,做饭更是一把好手,闻言很老实的说:“师尊饿了?”挽起袖子就要去煮鱼汤,千金少一把拉住了他,开什么玩笑,什么时候了。 等他成了神君,就可以拎着大师兄的事情抖抖,把大师兄从学宗弄出来。只是看今天情况,颢天玄宿未必压得住丹阳侯,星宗保留了四宗最多的实力,硬打,只怕真打不下来。 “师尊?” “不饿不饿,饿了有酒。” 千金少拍了拍少年人的背:“去睡吧,大人的事情,以后再说。”戚寒雨慢吞吞嗯了一声,又转过头去:“师尊,父亲扣了学宗的人。凯风弼羽……” “哈啊?” 凯风弼羽是在一脚踏空的错觉里,冒着冷汗的突然睁开双眼。他满脸苍白憔悴,撑着床沿坐起来,喉咙干渴,直到坐直了一会儿,突然一惊——屋子里还有另一个人。 “苍苍?” 苍苍蓝色的眼睛疑惑地看着他,没有怀疑,他静悄悄的看着凯风弼羽,却又没有问任何问题——作为最早输了天元抡魁的两个人,这段时间已经足够让他们理解对方身上的境遇了。 “士心哥哥……”苍苍说:“你做了噩梦啊。” “我没事。”凯风弼羽强撑着说,又看了看附近:“你、你怎么也来了?” 苍苍无邪的说:“这里是我家啊。” 凯风弼羽没说话,汗水从衣衫里冒了出来,过了一会儿,苍苍恍然大悟:“士心哥哥,我先出去了啊。你没吃东西吧,那个柜子里有好吃的。”他又低下头翻了一下包,后悔了一会儿,包袱里没有别的吃的。 其实苍苍的信香并没有太多威力,不如其他人带给凯风弼羽的冲击那样强烈。但天元就是天元,凯风弼羽微微点了点头,有了别人在,他就不想睡了。 接下来,他又该去哪里,真的要在这里等辅士吗? 苍苍离开了房间,凯风弼羽下意识的松懈下来,他之前不觉得,此刻却隐隐被信香所影响。苍苍到了外面,过了一会儿,又道:“士心哥哥,我出去找爹亲了,你不要出来啊。” “你去找前辈?怎么找他?” 苍苍说:“我认得出爹亲的味道啊。” 苍苍关上了门,沿着小路一路出去,走了一会儿,忽然歪着头,凯风弼羽心里有事,看他如此,道:“苍苍?” “士心哥哥,我要去刀宗了。”苍苍说:“你要不要一起来?一起更安全一些。” “前辈在刀宗么?” 这话问出来,凯风弼羽先苦笑了。这段时间浑浑噩噩,让他不如从前敏锐了。苍苍是星宗的人,要去刀宗,只怕是……出了什么事。 霁云使用血不染,引起四宗矛盾,天元抡魁落幕……这些情报,苍苍一边走一边说给他听,去刀宗的路很长,苍苍很愿意跟他说一会儿话。 上了刀宗之后,苍苍才说了师父失踪的话。 千金少回过神来了,反而冷静了:“看来这一次不会善了了。颢天玄宿失踪,无论他意图如何,丹阳侯一定不会交出神杖。” 戚寒雨带着另外两人去休息。 凯风弼羽吃了点东西,默默去休息了。戚寒雨安顿了苍苍,苍苍一点没有异样,于是戚寒雨明白了,苍苍还不知道。 他只稍稍犹豫了一会儿,便离开了,没有说明彼此的关系。 “苍苍,师叔没有回来么?” 问出来的是涂万里。苍苍摇了摇头,微微低下头,又说:“爹亲夜里就离开了。”至于去了哪里,苍苍一时太急于告知师父的异状,此时提了起来,心里也担忧了:“寒雨哥哥,我们一起去找爹亲吧!” “现在外面风声鹤唳,你们还是不要乱打歪主意。”涂万里面色很快不好看了。 涂万里看起来就不好说话,苍苍顿时不说了。他在星宗被欺负了这段日子,学得乖觉,什么人能说话,什么人不能说,心里十分拎得清楚。戚寒雨看着他,浑然不觉涂万里瞪了他几眼,没有反应之下,走了。 得到了消息,刀宗自然要争取盟友。 千金少和归海寂涯有联盟的基础,一个需要从学宗手上捞出大师兄,另一个则需要从学宗和星宗下面保住无情葬月和霁云。共同的利益往往可以导致一时的盟友,但真正可以信任的更是对方在压力之下不愿意放弃亲近之人的顽固和坚持。 这五日对于刀剑两宗而言,过去的飞快。对于泰玥皇锦可就度日如年了——从剑宗回来,乐师入道岐音在封蛹浮华,说不清楚谁打伤了他,带走了霁云——泰玥皇锦盯着他的眼睛,神情可怕极了。 “你没看见?” 入道岐音一时间出了冷汗:“恐怕也是……术法高手。” 他的话提醒了泰玥皇锦——一个能够潜入学宗,不知不觉袭击了入道岐音,又带走了凯风弼羽的高手。这个术法高手的能为,不是那些普普通通的覆舟虚怀的人能够完成的。 她怀疑逍遥游。 不管是不是逍遥游,她都要去见一见逍遥游——到了这样关键的时刻。 泰玥皇锦等了一刻,才转身离开了学宗,她去了明昭稀。 明昭晞虽然是休琴忘谱隐居之处,但一个真正想要隐居的人,怎么会一直住在那里不搬走呢。在心里,逍遥游放不下过去也放不下学宗,泰玥皇锦若不是看破这些,不会常常问计休琴忘谱。 这个人的号召力,在学宗,在道域,都要远远比她更大。 每次去明昭晞,泰玥皇锦都要反复说服自己,这其中有多少期待,多少顾忌,多少反复衡量——以至于在丹阳侯提及于此,她也无法真正云淡风轻的释怀。 若说有哪一次让她不那么顾忌,就是看到离火无忌的时候。 离火无忌站在亭子之前,逍遥游坐在亭中,两人都回过头来,看到了她——要进入明昭晞的结界,对于泰玥皇锦,并非难事,她早就在这里出入了许多次了。远远地,逍遥游长长一声叹气,他并没有刻意隐瞒她这一幕,离火无忌的剑握紧了,垂向地面。 剑拔弩张,泰玥皇锦下意识笑了一声:“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 “怎么会。”离火无忌出声道:“正是时候,我可以把这里让给宗主。” “既然此处不是你的地方,说让,恐怕……”泰玥皇锦嘲讽的声音,被琴声打断,逍遥游以琴声送客,离火无忌转过身去,却只是走到河边,拎起钓竿。 “他既然不走,只有请你移步了。” 逍遥游竟然说出了这样的话,毫不遮掩的,露骨又平静的请泰玥皇锦离开——虽然逍遥游一向在彼此之间不讲究客气和礼数,泰玥皇锦还是心口气得一阵阵疼,厉声道:“逍遥游!” “她走了,我也该走了。”离火无忌嘲弄道。 逍遥游看向他。 月色之中,离火无忌神色疲倦,不知从何时开始,这种淡淡的疲倦一直变得淡漠。逍遥游没有出声,泰玥皇锦乐得看好戏,事到如今,她明白了——逍遥游还没放下,休琴忘谱,风月难忘,这倒是稀奇事。 “那倒不必,”泰玥皇锦看着他:“毕竟,我还没有恭喜你——儿子夺了天元抡魁之位,你想必还要去刀宗,参加庆祝。” “有劳宗主提醒。”离火无忌淡淡道。 “哈,就当这是提醒吧,乐极生悲,”泰玥皇锦尖酸的说:“从来容易如此。” “想来是有感而发,无忌受教了。” “你……是你掳走了士心!”泰玥皇锦怒道:“逍遥游,你就这样看着不管吗?” 逍遥游默然道:“我要如何管,一来一往,你们谈意正浓,不必顾及我。”他一拨琴弦,离火无忌无奈的投向他一眼,这一眼之间,蓝芒乍现! 泰玥皇锦逼近身前,离火无忌挥剑一击,避开她身影,脚下倏然一点,不退反攻,剑光凛冽翻动,刹那间泰玥皇锦脸色铁青:“刀宗……欺人太甚!”她一掌逼开距离,往后退了几步,冷光闪烁,瞳孔杀意不绝:“真当学宗无人么?” “宗主息怒,某一方面来说,无忌也是学宗之人。自然不愿与宗主为难,”离火无忌深深叹了口气:“只等宗主何时打算放我大师兄,凯风弼羽,我自然原样奉还——万望宗主不要对大师兄动什么手脚,地织娇贵,我也不是什么狠心之人,何况还有裕铂的情分在其中” “无忌。”逍遥游听到这里,听不下去了。 “好吧。”离火无忌继续说着冷言冷语冷笑话:“既然我的天元发话了,无论宗主对我大师兄动什么手脚,我都保证凯风弼羽不会受一模一样的对待就是。” “你敢!” 离火无忌只是微笑。 他的笑容和从前不同,不再温和,每一分每一缕都是嘲讽冷却下来的灰烬。泰玥皇锦阴冷的凝视他——这是刀宗要翻脸了,还是离火无忌的独断?若是从前,她一定以为这是刀宗阴谋,但那一夜太过深刻,为了西风横笑,离火无忌是会不顾一切的。 又看向了逍遥游。 逍遥游并不回避泰玥皇锦,淡淡道:“我的建议是,尽早返回学宗,与他争执并无益于现实问题。” 泰玥皇锦狠狠咬住唇角——她还要联合星宗,确实无法在此久留。如果离火无忌要的只是西风横笑,那么凯风弼羽就不该是她此时最优先的问题。 “我们可以接着之前的话了,逍遥游。”离火无忌淡淡道:“血神之力……是否真的无解?” “无解。” 离火无忌愣住了,过了片刻,摇了摇头。 他并非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而是最终还是这样的结果,让人唏嘘。“你对浪飘萍说的那些,都是假的。”离火无忌道:“你让他拖着我,既没有方法解决,也不希望我的注意力离开他——你想对飞凕做什么?” “你想救他?” 离火无忌气得笑了:“不然?我不想救他,何必问你。” “你看,”逍遥游不失嘲弄的说:“又一个你想救的人。无忌,你明明知道。” 离火无忌沉默了很久。 他想要找浪飘萍,逍遥游却在这里等他,告诉他浪飘萍带着裕铂去了另一个地方——比起他,逍遥游更能说服浪飘萍,这本不该奇怪。 于是这一番安排阴差阳错,变成了夫妇吵架。 每个人都说他为了大师兄殉请,离火无忌照例反驳了一回——逍遥游沉默了。 “你可以忘了这件事,但你做过的一切证明了别人的猜想。”逍遥游淡淡道:“在背叛之后,你又忘了曾经的背叛。这只证明了一件事。” “什么?” 逍遥游叹了一声。 离火无忌等了一会儿,风吹的他有点冷,头脑里冒出了许多的声音。很久以前他也有过这样的一段日子,那段日子里,别人看他的目光是奇怪的,是模糊的,而他看见的东西,永远覆盖着鲜红的腥味。他以为那会是一切。 永远、永远不会改变。 “算了。”离火无忌冷淡了下去:“我不想听了——你看,这是什么?” 他从袖子里,取出一颗药。 逍遥游当然无从辨识药物,但他从另一个方面,无限接近了真相——他的瞳孔缩了一下,离火无忌捻着那颗药,毫不犹豫的吞了下去。 离合无愁的药性立刻发作了——许多年来,他用尽了手段,也没有摆脱药性的束缚。无论是最开始的解毒,还是后来断断续续,被逼无奈的依赖于天元,都源于当初吞服的药物。 如今这沉眠的药性,又被一颗轻巧的药丸,击碎了表面的脆弱的禁锢。 信香浓郁的近乎张狂,离火无忌的眼神也活了过来,他痛楚极了,痛楚之中以挑衅的目光看向了逍遥游。在如此强烈的信香之下,逍遥游的气息和心情都变得混乱,更重要的是,离火无忌纵身一跃,跳下深渊,又向他伸出手,邀请他拉住那只手,救一救。 “为什么?”离火无忌从深渊里好整以暇的看着他:“你可以不救我。” “哈。”逍遥游站了起来,微微摇晃了一下。 “你可以不救我。”离火无忌又固执的重复了一遍:“去追寻你的目标。你要救我……就只能救我。”声音虚弱了下去。 狂风卷过,他被强烈的情欲拿捏在手,浑身都裹入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