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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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火无忌踏空落入寒冷的深渊。 骨头都在发冷,发颤,信香从来没有如同此刻愤怒的鞭笞他,一道道打在他灵魂深处。他的手臂是热的,小腹也是,头发尖似乎也是热的,隐隐约约,有人在他身边不停说话。 他终于错乱了,踏入啸刃峰的山门,神啸刀宗的大厅人头攒动。被围在人群中的人左冲右突,终于动手揍了凑过去作践的人,那个人愤怒的抬起目光,环绕周围。 不是这样的,离火无忌牙关发抖,不是,不是,我不是他们之中的……他的声音淹没在嘈杂的声音里。他淹没在嘈杂的人群中。他的眼神,他的过去,他的一切,就这样被转身而去的西风横笑扔下了。 泪水不知不觉流淌下来,离火无忌伸出手,摇摇晃晃往前走了几步,那个人没回头;好像要让他看清什么一样,夜风之中,他冲着看不清楚的背影伸出了手,但那个人只是收回了视线。 这根本不是他想要的结局。 同归,携手同归,为何他们不能好好活着,为何就算到这一步也不能相守。内战结束了,大师兄也不生气了,他也有了一些可以掌握的自由,可到最后,每个人只是自顾自的往前走。 雨水顺着屋檐落了下来。他站在屋檐下,一个人避雨,两个人避雨,雨水淹没了一切,困在屋檐下的两个人,只得度过这一段时光,在什么都不及去做,什么都不必急着做的短暂的时间里,只有他们在那里。 离火无忌闭上眼睛,手掌抚摸他的脸庞,于是他亲昵的、悲伤的、急切的凑过去,蹭那只手,希望那个人可以再摸摸他,再救救他,再留在身边久一点。 雨停下来,那个人就要走了。大师兄是这样。别人也是。 他想要牵住一只手,在下雨的时候,牵住一起躲雨的人的手。雨停了,那个人松了手离开了,本来就该是如此。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终点,而那不是他的终点。 于是他认真的痛苦,认真的去等下一个人,等来等去,等到最后,雨总是要停下来,而人都要走的。 茫茫的大雨,茫茫的桃源渡口,涟漪和雨水,什么也看不清。 离火无忌微微仰起脸来,手指贴紧眼尾,深深按下去。 “为什么要来找我?”逍遥游沉寂的声音,空谷里不真切的回响,离火无忌伸手胡乱抓住他的头发,往下拉扯,逍遥游微微低下头来,离火无忌竭力抬起身体,亲吻他的脸,他的下巴,到嘴角,精疲力竭,松手往下坠落。 他不知何时才能停止坠落,只有伸手去抓住,死死抓住,姿势难看又狼狈。 “因为……”离火无忌空茫的睁开了眼睛,这个问题刺激了他。逍遥游把他的头发解开来,缠绕在手指之间,信香如此浓烈,他如此,无忌更是如此,这是情欲,如同久久不曾满足的人面对盛宴,不可当真。 而逍遥游要的从来不是如此。 “大师兄……”离火无忌断断续续的说:“大师兄没有死……因为……因为颢天玄宿……他对我有情……” 逍遥游僵住了,离火无忌抬手抓住了他的头发,缠绕到了后颈,把他按下来。 在很多年里,他们之间的情事永远只有快乐,放纵的快乐,春花秋月,江水萧萧,哪怕尘世依然不曾改变,离火无忌留在明昭稀,便不必再去面对一切选择和艰难,这样的日子你,逍遥游为他笼罩了一方小小的、圆满的天地。 但此刻却是痛苦的。 “他对我有情……他听到了……”离火无忌紧紧把逍遥游抱在了怀里,双手胡乱抱住,攀附不过如此,绞杀也不过如此,不敢放手:“逍遥游……我求你了。求你不要走,不要扔下我,不要放我一个人……” 逍遥游咳嗽了一声,这一声从肺腑里呛咳出来,离火无忌一下子停了下来,颤抖了一下,盖住了眼睛。 “你从来没有爱过我,你只是……只是想救我。”离火无忌低声说:“可我真的爱过你。我现在都没有忘记过,你是怎么赶我走,救完了,就能扔了。” 逍遥游一阵沉默,这沉默很恍惚,他低下头,沉静的凝视,凝视地织含泪的、染得通红的眼睛,道:“你爱我?” 没有比爱更强大的力量,也没有比爱更可怕的力量。情欲把离火无忌拖入深不见底的漩涡,如果只有落难,只有在这种情况下,才能让逍遥游伸出手来看着他—— “不要离开我,”他哀求道:“留在我身边。” 衣衫胡乱的揉捏成了一团,离火无忌赤裸的躺在床上,身体被一阵阵细微的寒冷刺激,他曲起腿,让逍遥游牢牢按住了他的肩膀,双腿之间的空虚犹如一勺热火,而逍遥游进去的很慢,头发垂了下去,进去一点,就能逼出很多眼泪。 就像露珠,像雨水,离火无忌痛苦的低声呻吟,不是太多,而是太少,汗珠不断浮上来,一层层浸泡了他,药性会持续很久,但逍遥游可以止住他的痛苦和空虚,以这样赤裸的方式。 外面下了雨。 春夏之间的雨,垂竿落下的雨,挽留的手臂热切地缠绵的绕着脖子,像一根细细的钓绳。这根绳子想要绞死他,逍遥游一直觉得有一根看不见的绳子绕在脖子上,让他在明昭稀的沉寂平和里,发出垂死之人才有的难以辨别的哀鸣。 不世并沉寂着,而离火无忌肆无忌惮的亲吻他的手,抬起腿磨蹭,手指在背后疼痛的划下长长的伤痕,逍遥游在这疼痛里品尝这个人吐露的爱,有一半都是恨,恨得彻骨缠绵,却又难以言说。 rou刃在一团绵软的温情的沼泽里,离火无忌喜悦的呻吟,用一切能用的方式回应,他抬起一点点腰,又中途无力的落下,rou刃离开了rou身,菩萨也不肯渡沉溺的恶鬼,逍遥游一半是挫败,在越发轰然的雨声里,咬住了他的脖子。 情欲的陷阱不难摆脱,但也许冥冥之中,逍遥游也想知道这样的放荡会走向何处。如同世界死去在一侧,而他们就在旁边旁若无人的尽情狂欢,狂欢的最后,离火无忌气息奄奄的撑着睁开眼睛,身上的罪恶,如同一道道凄厉的罪证。 还要继续引诱,身体不听使唤,逍遥游握住了他的手腕按下去了。一双浮浮沉沉的眼睛。是情欲,是痛苦,是挣扎着向别人伸手,却又不敢请求的眼睛。 “逍遥游……” 到了这一刻了。 到了他们来决定前面的路如何走的这一刻。无论覆舟虚怀代表的是什么,权力,不同的未来,公道,毁灭……离火无忌不想再做一次携手同归的自欺,他想要逍遥游选择私情,而不是半生酆都的无常元帅。 逍遥游看着外面,忽然说:“无忌,雨停了。” 浪飘萍坐在床边一会儿,很有些无语。他看向了逍遥游,又喝了口酒:“谁弄的?” “不知,”逍遥游默然看着窗外:“他来找我。” “哦,找你,莫不是你最近?”浪飘萍说了这一声,又忽然笑了:“听说丹阳侯不打算交出天师云杖,难怪他去不了。” 逍遥游道:“红尘之事,无非如此。”他抚弄不世并的琴弦,这个陪了他多年的老友,忽而之间,又道:“浪飘萍,你听说他殉情之事,作何感想?” “你问了他?” “他说……他后悔了。” “哈,”浪飘萍说:“我不信。但你信了。” 逍遥游信了,因为信香骗不了他,也因为离火无忌没有骗他。颢天玄宿救了西风横笑,而离火无忌为此生出了劫后余生的勇气,用这勇气来赌一赌他的情。 情。 他低低的叹了口气。 一阵风卷过,浪飘萍连他的板凳一起,又一次消失了。 学宗之中,泰玥皇锦怒气冲冲的回去,没多久,森冷的从自己的房间里出去了。 入道岐音一直很想问一问她,但眼看宗主脾气不好,没人敢撞上去。没多久,泰玥皇锦离开了学宗。 她去了星宗。 这个时候,檐前负笈回来了,术法反冲,他受伤昏迷了一阵,从外面回来,匆匆应付了其他人,走进泰玥皇锦的房间。 屋子里有机关,沿着打开的入口,他迅速往下走去。光线昏暗极了,唯有浓烈的血腥味飘荡而出,味道还很新鲜,檐前负笈浮起苦笑,索性直接道:“西江横棹,你可在这里。” 锁链的声音响起,檐前负笈一怔,看了过去。 头发胡乱披拂,西江横棹看起来苍老了不少,面上毫无血色,眉心紧皱出深深地刻痕。他老得厉害,但气势还撑着骨头,一眼望来,纵然无意显摆,也有几分威势。 “是你。” “是我。”檐前负笈尴尬的咳嗽了一声:“长姊……对你没留情面。” “你来找我,”西江横棹漠然道:“她知道了,也不会饶你。” “我不明白,你们都了解她的性格,为何要把你送过来?”檐前负笈无奈道:“你和无忧……唉,不说别的了,你走吧。” 西江横棹微微一动,又道:“我不走。” “什么?” “尚未完成仪式,我走,只会让刀宗更添是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