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底;三等则是与从良的娼妓凑做一对,谁也不嫌弃谁。柳如风心中看得明白,纵娶妻也不过夫妻二人一同沦做权贵的小玩意儿,孤寡终生,即便未在人间留下一点血脉,这也未尝不好。当今好大喜功,人老昏庸,民间风传他得位不正,这些年,单为了追查这些留言不知逼死了多少忠臣良将,如今朝中列位大臣只顾着争权夺位,纵有那才高之人,也不过自污声明,明哲保身。他虽是戏子,朝中的风向却是一等一的门儿清,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柳如风周旋于王公权贵之间,不知见识了多少腥风血雨。他早看透了这些恶臭逼人的权贵,欺下瞒上,一个个坏得从心眼里泛出黑水来,偶有那么一两个好的,也不是他这小小戏子可以遇上的。而世间诸人又浑浑噩噩,如猪如狗,任由权贵驱使,便是他也不过冷眼旁观,对这世间恶相无计可施。戏曲虽然供世人消遣,其中也不乏警示醒言,奈何无人懂得,罢了,这等乱世,寻常人家保全自身已是不易,何必再论其他。日复一日,柳如风仍旧唱着他的戏,偶尔也侍奉新贵,推杯换盏间,逢着薛家的消息便额外用心。薛老爷并薛家,在他看来是私下投靠了哪位皇子,薛家一边推着薛晴的才气,看来是抱着奇货可居的心思要把薛晴献给贵人,一边又有流言说薛晴痴迷诗书,疯疯癫癫,这便恶毒了,不知是薛家心思不齐还是对头故意抹黑,只可怜了薛晴。读着薛晴近日流出的诗文,柳如风叹了口气,将纸张尽数投入火盆。这样一个聪慧灵秀、才气逼人的女子,胸中自有一番丘壑,却也不过是个身不由已的可怜人。流言中说她寄情与书,想来也是真的,她那样聪慧,自然对自己的处境早有察觉,哭书中人,何尝不是哭自己。五浊恶世,他们皆是身不由己,倘若能再见薛晴,将自己的一腔爱意借着西施的万千柔情,虞姬的啼血别离,贵妃的痴情幽怨,尽数唱与她听,此生也可无憾了。只是薛府家教甚严,从不请戏子到家中唱戏,薛晴也甚少出来做客,他们还能再遇见吗?小姐(二)香消玉殒当今圣寿将尽,夜间时常盗汗,精神大不如前,日子约莫也就是这一阵了。众皇子心思浮动,小动作不断,又值边关武将返京述职,这一月里宴席便格外的多,离京城最近的青城自然未能幸免。这日,柳如风为一群书生作陪,他们是前来赶考的学子,刚到青城便被十五皇子的心腹邀请至此地最大的太白楼,寒门学子忽蒙贵人相邀,各个受宠若惊。酒过三巡,那心腹略透了几分招揽之意,那些书生便喜不自胜,纷纷赞扬起十五皇子的贤德来。柳如风冷眼看去,席间学子一味欢喜,满心以为攀上十五皇子便可平步青云,这些平日自恃才高的读书人对着那心腹阿谀奉承,丑态百出,还有人不胜酒力发起疯来,“皇子的邀约岂是能轻易应了的?一旦卷入皇室斗争,粉身碎骨还是轻的,亲族尽诛,血流成河也不奇怪。可笑这些书生做人棋子还洋洋自得,不过一群酒囊饭袋罢了,倒侮辱了读书人这三个字。”见场面实在不堪,那心腹早借故离席,柳如风也起身欲走。走至门口忽听得内里嚷嚷薛晴的名字,他不由顿住脚步,只听一个本地书生得意地说,“老兄,初来青城,你可知道我们这里最有名的美人?这位姑娘在百花会上大放异彩,不到一炷香就写了首咏月的长诗来,更绝的是句句无月却咏尽月色,读来真是口舌生香。”一人便拍着大腿应道,“这不就是薛晴薛姑娘嘛,我们读书人哪个没听说过她的美名?若论文采飞扬,当今女子只她一人,还胜过男子许多呢。”柳如风听了,不由点头,薛晴自是很好的。又听一个喝醉的书生敲着酒碗,音调不准地唱起蒹葭来,“想薛晴姑娘这般不可多得的绝代佳人,若能得她红袖添香,必是人生一大幸事了。”立时有人笑着接到,“是极!是极!只可惜薛姑娘被许了武将军,我辈此生却是无缘了。”席间顿时传来一片哀叹。柳如风立在帘下,听得那一群狂生借着醉意大放厥词,不由好笑,待听得薛晴已被许了他人,当即愣住,这武将军也不知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不过比起皇子,还是这将军府好上一些。他心里酸涩至极,勉强劝说自己,“自古美人配英雄,薛姑娘自该配了英武的将军,她寻了好归宿,我很该恭喜她。”他木然走回家中,夜间便极不爽利,次日一病不起,待好转时已听得薛晴嫁人一月有余。这段时日朝中格局格外紧张,他病好后听说十五皇子遭了贬斥,十三皇子似乎颇得圣心,只是武将一脉却更看重有贤王之称的七皇子。他受邀为权贵唱戏,席间见了这武将军,却不过是一个再粗鲁不过的憨直汉子,皮肤黝黑,铁塔一般。柳如风病愈后四处打听,这武将军文墨不通,但当今却赞他忠心耿耿,时常召他伴驾,眼下圣恩正隆。武将军入座后,众人齐声恭维他抱得佳人归,他不过大笑几声便随口聊起了京城中的新鲜事儿,柳如风注意到,他提起薛晴时颇为敷衍,莫非薛晴不得他意?柳如风持了酒壶盈盈而来,笑吟吟为武将军倒酒,忽然被人在手心捏了一把,他抬头见那武将军依旧笑得憨直,暗里却去扯他的衣袖。“这人既粗鲁有好色,偏又男女不忌的。薛姑娘落在他手里,想必不会太好。”一念至此,对薛晴的担忧便涌上心头。他巧笑倩兮,以袖遮面,刻意妆出一副含羞模样,一个眼风过去那粗鲁汉子便被迷得神魂颠倒的,心中暗自打定主意,无论如何要往这将军府上走一遭。柳如风此后就添了心悸的毛病,时常满头大汗从噩梦中醒来,待终于讨得门路,欲往将军府去时,忽然有人与他送了封信,叮嘱他千万莫入将军府。送信人是薛家书肆的小伙计,那信上的字体娟秀,一望便知是女子笔迹,是薛晴么?他本待将那字条烧掉,临了却藏在枕中,薛晴叫他不要去,原来她还记得他,只是他此番却是为了一探她的安危,即便府中有刀山火海,他也是要去的。